王璋一聽,心中生怒,但看了眼臉色同樣不佳的石勒,王璋沒敢發火,而是提議道:“將軍,軍中俘虜太多,帶著他們多有不便,不如讓末將去把他們處理了吧。”
石勒略一思索就答應了,只是道:“將王衍等官員和世家都提出來,單獨關押,我有用。”
王璋應下,轉身而去。
石勒就看了張賓一眼,張賓立即帶了人跟著去,將王衍等人及其家眷都提出來單獨關押。
王四娘和王惠風本來躲在難民中想要混過,但王四娘長得出色,倆人又衣著華麗,即便衣裳已經髒汙,依舊難掩其材質,所以也被拖了出來。
王四娘暗暗咬牙,和王惠風一起被推到世家官員群眾。
當中穩坐如山的就是王衍。
王四娘氣呼呼的坐在她父親身側,問他,“阿父,天下都快亡了,您怎麽還如此氣定神閑?”
王衍睜開眼睛看見兩個女兒又回到了他身邊,便幽幽歎息一聲道:“時也命也,天下大勢是命中注定,豈是我能改變的?”
“比如你們,注定會回到我身邊來,那不管怎麽掙扎,最後都會回到我身邊來。”
王四娘一聽,氣呼呼的轉過頭去不說話。
王惠風倒是淡定,問道:“那阿父認為,我們如今被俘,淪為案上魚肉也是命中注定嗎?”
王衍只是歎息一聲沒說話。
王惠風:“阿父覺得石勒會怎麽處置我們?可能算出我們的下場?”
王衍安撫兩個女兒,“他不會殺我們的。”
他道:“石勒雖殘暴,卻也是個知人善用的人看,我有才,而你們二人有品貌和家世,他不會殺我們的。”
旁邊聽說的晉官們一聽,紛紛松了一口氣,和王衍道:“還請王太尉庇護。”
“是啊,是啊,請太尉庇護。”
王衍沒有表示,只是幽幽地又歎息一聲,可這一次他歎息聲還未斷,不遠處的難民就被胡人驅趕著擠成一團,收縮了范圍。
王衍看到,眼睛微眯,心中有些不安起來。
王璋帶著兩隊弓箭手過來,足有兩百人,還有不少人手中拿著火把和木柴。
王璋手一揮,士兵們就把木柴丟向場中央的難民們,然後他一抬手,兩百弓箭手立即對準五萬難民們。
難民們騷動起來,連王衍都沒忍住站起身來觀望。
王四娘瞪圓了眼睛,不安的問道:“他們想幹嘛?”
台上的王璋冷笑地扭頭看向側邊這些士大夫們,“王司空,王太尉,你們這些天之驕子見識不凡,但我可以保證,他們從未見過此景象,今日我便請你們一觀,就叫——烤活羊!哈哈哈……”
王璋猖狂的大笑起來。
饒是淡定如王衍也不由變了臉色。
王四娘一臉不解,王惠風則是捂住胸口後退了兩步,然後臉色蒼白的跪在王衍面前,“阿父,你救一救他們。”
王衍面色有些灰敗,“我等現在都是階下囚,如何能救人?”
“阿父只要想救就一定能救,您也說了,石勒不會殺我們,您帶我們擋在他們身前,我不信王璋敢下手。”
王衍:“那他就是敢下手呢?”
王惠風就臉色一沉道:“您是大晉司空、太尉,護衛百姓本就是您的職責,便是死了也是死得其所,何懼之有呢?”
王衍沒說話。
王惠風一臉失望地看著他,起身轉頭就往那邊闖,被士兵們攔住。
王璋看見了,眼睛微微一眯,揮手道:“既然先太子妃有心與這些活羊一起殉國,那便成全她。”
士兵們看向張賓。
張賓想了想,點頭答應了。
石勒只要王衍這樣的官員,家眷在不在影響不大。
士兵這才收起長槍讓她過去,王四娘一看,咬咬牙也跟著往那邊衝。
王惠風便將她往回推,“你來做什麽,快回父親身邊去。”
王衍也大皺眉頭,叫道:“四娘,回來!”
王四娘倔強地道:“我不!”
王衍難得失態,氣得跺腳,卻拿兩個固執的女兒沒辦法。
王惠風定定地看了王四娘一會兒,最後流著淚道:“也好,活著,未必就比死了好。”
於是拉著王四娘站在了眾難民身前,她抬著下巴看向台子上的王璋,高聲道:“石將軍,您好不容易卷來的人,就這麽一殺了之嗎?”
她道:“或是配為奴隸,或是發賣出去,總有用處,比直接燒成枯骨要有價值吧?”
王璋伸手取過弓,懶洋洋的搭上箭後道:“別喊了,石將軍是不會聽你的,要怪就怪趙含章追得太急,帶上你們這些人就是拖累。”
王四娘不由大聲道:“既然覺得我們是拖累,為何還要帶著我們,將我們放了不好嗎?”
王惠風扯了一下她的袖子,讓她不要說話。
本想一箭射穿她的王璋聞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乾脆放開拉到一半的弓,大樂道:“沒錯,帶著你們是拖累,放了你們嘛,你們有可能轉頭就變成晉軍、趙家軍、甚至是西涼軍攻打我們,那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你們都殺了。”
“殺了,烤一烤,說不定還能當兩天軍糧呢。”
王惠風和王四娘聞言,想到他竟是要吃他們,不由轉頭嘔吐起來。
被圈在中間的難民更是瑟瑟發抖,已經有人忍不住哭出聲來。
見他們如此惶惶然,王璋卻越發高興,再次舉起弓箭來,箭尖就瞄準了王惠風。
王衍在一旁看得焦急,忙喊道:“二娘,四娘,快回來!”
王衍身後的司馬范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然後撐著膝蓋從髒汙的地上起身,披頭散發的朝前走去,也擋在了難民們面前,“我受萬民供養,不至於連這點兒膽量都沒有,差女郎們多矣,難怪趙含章一介女流能夠執掌豫州。”
他淚水長流,“我大晉男兒的確輸女郎多矣。”
他張開雙手,衝著台上的王璋大聲道:“來吧,先衝著我來。”
一直沉默的大晉朝臣和世家大驚,紛紛跪地痛哭,“王爺,何至於此,快回來保住自身啊。”
又求王璋不要殺襄陽王。
司馬范卻是扭頭叱責道:“今日之事,何複紛紜?”
連石勒都忍不住從帳篷裡走出來,背著手遠遠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