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耀眼的人要一直耀眼

  黎星沉取鑰匙輕輕開門。

  家裡客廳滅著燈，她瞥了眼鞋架擺置，看來趙惠今晚回來的早，黎正業也在，黎昀好像還沒有回來。

  她換下鞋，躡手躡腳往裡走，主臥門下的縫隙裡黑著，他們應該睡下了。

  黎星沉腳步輕而慢地回了自己房間，她沒有打開燈，靠在門後，一手壓住胸口，平複自己的心跳，好似要衝出來的心跳。

  他慣常吊兒郎當的神色，說那話時，偏又帶著一抹似是而非的認真。

  黎星沉不停地想，不停地想，最後閉上眼，晃了晃腦袋。

  她走到床邊坐下，伸手把小燈摁亮，暗暗的房間亮起一角。

  又是半晌的出神。想江從。

  想到某個點，黎星沉忽然翻身趴到了床上，把臉埋在被子上，摸過來枕頭蓋到腦袋上壓住。

  一動不動幾秒後，她蹬了兩下腿，拖鞋啪嗒掉了。

  手裡還握著包裝袋繩，她指尖捏了捏，又過了會兒，坐起身，呵護似的把布偶熊從裡面取了出來。

  它的毛軟絨絨的，黎星沉把它立起來，握握它的手，摸摸它的鼻子，又幫它擺正胸前的蝴蝶結，嘴角壓了很久的笑意終於在此刻擴散開。

  黎星沉把枕頭歸回原位，小熊放在旁邊，又看了幾眼才換上睡衣，輕手輕腳去外面浴室洗漱。

  剛洗完回來關上門，外面玄關處傳來開門的動靜，應該是黎昀回來了，腳步聲穿過客廳漸近，到她門前似是緩了下，而後往旁邊次臥的方向走去。

  黎星沉打算等他進屋再走動，誰知這時，被她丟在床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音量沒設置，是最大的狀態。

  隔著一道門，距離並不遠的腳步聲驀地停了。

  黎星沉一慌，趕緊過去手忙腳亂地把電話掛了。

  界面跳回鎖屏，一通紅色的未接來電，是江從打來的。

  黎星沉把音量關閉，電話又跳進來，她沒接也沒掛，微屏著氣聽外面的聲響。

  只有十幾秒卻很漫長，門擰開又關上，黎昀進了屋。

  她呼了口氣，垂眸看眼裡的手機，就在猶豫之間，電話自動掛斷了。

  黎星沉思索了兩秒，掀開被子，拿著手機躲了進去躺下，對著未接來電的亮屏她也沒動，江從沒再打過來。

  在被子裡悶了會兒，她探出腦袋，把小熊也撈進了被窩摟著，確認隔壁沒什麽動靜了，她才給江從撥了回去。

  比秒接還秒接。

  電話貼近耳邊，他的聲音順著電流傳來，更顯磁性，語氣有點興師問罪：“怎麽還掛我電話啊？”

  黎星沉頓了片刻，沒回答，半氣音說：“我要是睡著的話肯定就被你吵醒了。”

  “睡了？”他話裡帶著笑，微調侃：“我還以為你會樂的睡不著覺呢。”

  “……”

  他那邊也很靜，微風卷葉的細微簌簌聲都能聽得到，沒有車鳴人往的嘈雜，黎星沉脫口想問他還沒回去嗎，又聽到他的話。

  “你在被窩裡和我打電話？”

  黎星沉一愣，捏了捏手機邊緣，“…嗯。”

  那邊停了兩秒，隨後他調子欠悠悠道：“我猜猜啊黎星沉，你現在不會是，抱著那個熊躲在被窩裡，偷偷和我打電話吧？”

  “……”

  在被窩裡本就不透氣，黎星沉被他這種打趣語氣說得臉更熱了，默了好半晌，聲音小的要聽不到：“…嗯。”

  稍停頓了下，傳來他的輕笑，低低沉沉敲人心房。

  “四舍五入，就是抱著我了啊。”

  “……”

  黎星沉無話，過了會兒，她小聲問：“你打來電話幹嘛？”

  接著是一段不長不短的緘默，黎星沉靜靜地等，似乎每呼吸一下，被子裡的空氣就熱一度。

  再開口時，江從散漫的語調斂了些：“我想知道摩天輪頂點，你許的什麽願。”

  輪到她沉默。

  “我…我許的願望是…”黎星沉抿抿唇，卡了好幾秒才接上：“希望以後能賺好多錢。”

  “……”

  黎星沉怕他不罷休似的，這次趕在他再開口之前，語速有些急：“江從我困了。”

  江從動了動唇，聽到小姑娘這麽說，到嘴邊的話到底咽了下去，“好，睡吧，晚安。”

  誰也沒把手機拿下來。

  “那我…掛啦…”

  他沒吭聲，黎星沉拿不定掛不掛。

  默了須臾，就在她把手機貼著臉頰往下移，聽筒裡他聲音傳來，語氣略沉：“黎星沉，回禮懂不懂？”

  “啊？”

  “我的晚安呢？”他有些理直氣壯。

  “……”

  江從站在居民樓旁的路緣石邊，忽閃不定的路燈下。

  他低頭有一下沒一下地碾著腳底的石子，指間燃著根煙，星火明滅一點，煙氣盤繞往上，和在昏黃微弱的光線裡，風一吹就散得無影無蹤。

  聽筒裡悄然，只有不時微滋的電流聲。

  他輕撣煙灰，似是無奈，“行，掛…”

  “晚安江從。”

  她聲音輕輕，說得很快，“從”字沒落完電話就被掛了。

  江從話被截斷，踢石子的動作一頓。

  手機依然舉在耳邊。

  他略微發愣的神情像是在反應，更像是在回味，而後勾唇笑了。

  黎星沉露出腦袋呼氣，頭髮被蹭得有些凌亂，眼睛亮盈盈的，哪還有半點睡意。

  虛盯著半空，一顆心好久才平緩下來。

  也許是因為江從的詢問，她思緒漸漸飄遠，飄到那間黑屋子裡。

  他張揚而隨性，即便總是態度無謂，也藏不住少年骨子裡獨屬一份的耀眼，無關成績也無關其他，這就是江從這個人給她的直觀感受。

  可就在今天，在一片封閉壓抑的幽暗裡，他最脆弱的一面被揭開在她面前。

  痛苦，又無助。

  黎星沉不知道讓江從不住顫抖的黑暗恐懼起源於何，但人都會有害怕的東西的，這沒關系。

  她只是不想看到他那麽難受，那麽掙扎。

  所以她希望，江從以後的世界裡，永遠有光，永遠明亮，永遠不會再被黑暗所困。

  耀眼的人要一直耀眼。

  這和摩天輪沒有關系，無論到不到達頂點，她都會這麽希望。

  ——

  翌日。

  黎星沉一夜好眠，一大早是被外面的說話聲吵醒的。

  她不賴床，起身整理了下床鋪，把小熊擺好，出房洗漱時碰上趙惠好像是要出門。

  趙惠的交際能力是真不錯，不過隻體現在了打牌上，到北鶴沒多久，新工作沒找到，倒是結交了一整個大嗓門兒牌友團。

  牌友們在門口等她，應該不是去打牌，因為看得出來她們都好好打扮了一番，穿的花紅柳綠的。

  聽到動靜，趙惠臨出門回頭看了一眼，心情好語氣就好：“桌子上二十塊錢，下去給你哥買點飯啊。”

  直到門關上，大嗓門阿姨們遠去，黎星沉那個“好”字都卡在喉嚨裡沒說出來。

  她還沒有從趙惠那由紫色大亮片眼影和又黑又粗馬上就要勾到太陽穴的眼線以及像塗了層紅油漆鋥亮鋥亮的嘴唇組合而成的五彩斑斕的臉上回過神。

  　是誰昨晚寫到一半睡著了，我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