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3章 歐陽令公
總有那不懷好意的書報從業者,唯恐天下不亂,什麽都敢寫。
第二天洛陽城裡的茶館就傳出風言風語,說秦王趙禦利用傻親王趙純,帶刺客對庚王行刺。而那刺客就是紅黑寺的墨家弟子,武功高超,連殺數人。
為了渲染緊張氣氛,還說最近洛陽城裡可能再爆發一場驚天動地的刀兵大戰。
以前書報行業刮起一些妖風,秘書省都要看太后臉色,可這次沒有,因為秘書省覺得這件事已觸犯底線,無需太后指示,直接將此案移送刑部,要求各級衙門立刻展開行動,抓捕造謠生事者。
可是刑案捕快滿大街走,也沒逮到那造謠的人,反倒是逮住幾個茶館掌櫃。掌櫃委屈地說:是茶客帶來的小報,而不是茶館訂購的書報。
雖然掌櫃喊冤叫屈,可也沒輕饒了他們,否則如何向上官交代?於是關停幾家茶館,逮捕十幾人入獄。
若這事不是發生在洛陽,而是發生在地方,最終的結果就是提送大理寺審核,審核無誤就此定案。可這件事被秘書省過問,就要向太后呈送折子。
曹玉簪看了看折子,做出批示:庸官誤政,怠官懶政,萬安縣何官?
隨後內侍省把太后批過的折子直接下發萬安縣,縣令嚇得脊背發涼,親自帶隊,調動所有衙役、坊署,展開嚴查。但凡私藏印刷製品者,一律嚴辦,若發現造謠文稿,立刻逮捕。
縣令火急火燎辦事,可是連查幾天也沒查出什麽結果,又不敢胡亂抓人頂罪,縣令急得口舌生瘡,寢食難安。
而此時曹玉簪卻倒在美人榻上,看著閑書,偶爾有折子遞上來,就掃上幾眼,忽而做出批示,忽而往旁邊一丟,讓太監送往庚王府。
“娘娘,這次小寶辦得可是乾淨利落,沒留下一點痕跡,累死那縣令也查不到。嘿嘿。”曹小寶給娘娘捶腿,不禁得意自誇一句。
曹玉簪瞥了他一眼,沒說什麽。
見曹玉簪不理人,曹小寶挖空心思想找點刺激的話題,又道:“小寶就說,這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娘娘您說,那秦王在外頭能養多少女人?”
這話倒是真的刺激到曹玉簪了,可並沒有起到好的效果,反而讓曹玉簪生氣,抬腳就往曹小寶身上蹬去。一腳,兩腳,三腳。直到曹小寶站到下面為止。
“不說話能死?”
“唔唔,小寶又說錯話了,惹娘娘生氣了。”
曹玉簪坐了起來,冷眼盯著曹小寶:“你不成器,就是因為心眼兒不正。我讓你多向犁萬堂學,可你成天幹什麽呢?我看你就是缺少慧根,想學也學不來。”
“可是小寶算術比犁萬堂快多了!”曹小寶委屈地道。
曹玉簪還算耐心地道:“智與慧,本來就是兩碼事。智在知識,成於多學;慧在深想,成於多思。算術快,算得準,你也就是個帳房,給人扛活的命。有慧的人才能辦大事。成天耍小聰明,看你這輩子也就是個小奴才。”
曹小寶倔強地道:“奴才就樂意伺候太后一個人,就願意當這小奴才。”
曹玉簪瞪了一眼,抓起床刷罵道:“好你個小兔崽子,今個不打死你,你還成精了!”
……
一路顛簸,歐陽鏡終於來到長安。
長安古城,好大的名氣,可是來到這裡,看到的卻是滿目瘡痍。高大而破敗的城牆,到現在還能看到與胡人作戰時留下的痕跡,看來唐家也實在是沒錢去修。
安國公遇刺,引起巨大反響,事後加強戒備,並執行鐵腕政策,但凡有不服稅改者,一律逮捕,當街行刑。
全城戒嚴,到處彌漫著恐怖氣息。
不時見到有不服稅改的錦衣人被當兵的拉到街上毒打,打得那叫一個慘。
可即便如此,還是有人不服,暗中藏錢,被當兵的抓住把柄。而挨打的人中,竟也不乏唐氏子孫。只是他們距離清化坊的那群人血緣較遠,又或者覺得留在那裡受製於人,於是跑到長安道謀求發展。
結果積攢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心血家產,眼瞅著要被收回,豈能甘願。
不服就繼續打,一直打到服為止,一直不服就一直打,打到死為止。打死老爺打少爺,就不信全家人都不服。
“唉,哪有不服的,一準是當兵的想訛錢,而那幫人已經實在拿不出來嘍。”看著滿大街的血漬,歐陽鏡也是一陣嘖舌感歎。
不久後歐陽鏡來到長樂門前,看著前朝破敗的皇城。凝視半晌,才繼續向前,馬車駛向安國公所在含元殿。報門,走過望仙門,進入殿內。給國公爺扣頭請安。
來到長安,安國公就是這裡的皇帝。
唐振以為,歐陽鏡只是來看小喬的,並沒說什麽,只是揮手讓座。可這時歐陽鏡卻把自己的所見所想告訴唐振,提醒唐振有兵丁肆意妄為,敲詐勒索,枉殺人命。
聞言,唐振很是重視,派專人去調查。不久後得到確認,歐陽鏡所言不假,國公震怒,下令斬殺肇事者,並廣而告之。
見歐陽鏡頗有些眼力勁兒,安國公獎勵他一塊腰牌。
這看似普普通通的一塊腰牌,也沒什麽俸祿可拿,但這塊腰牌意義非凡,在長安道可謂是暢通無阻。腰牌上書“長安道巡查使”六個大字。
“小喬拜見父親。”
“喬兒,你身子還好呀?”
“沒大事了,就是肩膀還有些疼。”
箭傷怎能很快就好,此時歐陽側妃肩膀纏著繃帶,身上發燒,臉蛋通紅,姑娘只是故意輕說罷了。
“哎呦,我的小可憐兒,心疼死爸爸了。”說話間,當爹的眼眶發熱,倒是發自內心難受起來。
見父親骨傷未愈,卻風塵仆仆,趕千余裡路來探望,小喬心裡難過起來,父女相泣半刻。
“喬兒啊,你來說說,受傷後是怎與國公爺說的呀?”
“喬兒對國公說,這次恐怕是活不成了,若是死了,請國公善待家裡樊夫人和樊側妃,還有替巧兒照顧父親。”
“然後呢?”
“然後……?”
歐陽鏡感歎一聲道:“你說的那些都是廢話呀,我好孩兒聽爸爸的,你應該這樣說……”
歐陽鏡讓小喬裝作病情加重,命不久矣,臨死前對安國公說,希望葬在長安,而且靈位不入唐家祠堂。
安國公一定會問:為何如此?
小喬就說:在洛陽,有樊公妃和樊側妃照顧國公爺,二人賢惠,小喬放心。可在長安,國公爺沒有良人陪伴,小喬就不放心了。死也要把魂留在長安,做鬼也要給國公擋箭。
這時再請國公一封休書,就說:樊公妃賢惠,常常好心教育小喬,可小喬蠢笨,總是做不好,惹公妃著急,還為此鬧了心病。反正小喬也要死了,不能陪在國公左右,不如國公一封休書安慰公妃,去掉心疾。
……
曹玉簪閑來無事,在宮裡打太監玩。曹小寶東奔西跑,忽而停下來讓曹玉簪打兩下。否則一直跑,不被太后追上,那太后可就真生氣了。
在外人看來端莊威嚴的太后,其實也才二十一虛歲,拿到後世,這還是個孩子。而且正是精力旺盛,愛玩愛鬧的時候。可她現在已經身為人母,還是個寡婦。
才一周歲的小皇帝,連話都不會說,可以說曹玉簪是皇城裡唯一的主子。
一個人住這麽大的皇城,說不盡的孤獨。
“去,把禦弟給我喊來,我有要緊事與他談。”
“喏!”
曹玉簪手裡掐著一份戶部折子,這次她不打算送給趙準,而是找蘇禦“好好聊聊”。這折子是針對淮南道和江南道偷漏鹽稅的事,估計有三千萬的缺口。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而且涉及到西門氏和孟氏。可以大辦,也可以小辦,甚至可以不辦。
但曹玉簪就喜歡這樣的折子,任意她發揮。
不久後秦王入殿,太后當頭棒喝:“禦弟啊,你可是在欺哀家?這麽大的事,你就草草處理?”
蘇禦還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匆匆趕來,看了看折子,真想摔她臉上。
蘇禦語氣不善地道:“何為草草處理?”
曹玉簪緊敲鳳霞:“你明知道平時我都把你遞來的折子送給趙準,而到了趙準哪裡,一切事務都是簡辦。你別跟我說你不知!你是在跟我裝糊塗嗎?”
就因為這點破事兒,硬是聽曹玉簪嘮叨半個時辰。她似乎就是想找人吵一吵,心裡才舒服些。
至於這事最後是怎麽辦的,她並不是很關心。
她也知道,不至於因為三千萬跟兩家門閥使勁兒掰扯。而且這次偷漏稅是在鹽道,是孟家和西門家裡的人私下裡監守自盜,而兩大家族也會因此受到損失。不如把這折子丟給孟丹青和西門真森,他們自己就會想辦法解決。
……
離開後殿,蘇禦把虎頭盔往車裡一丟,心氣兒不順地扯了扯衣領。
每次出來都要重鎧披掛,否則王妃就不高興,結果跑來後殿,就是因為芝麻綠豆點個事聽曹玉簪吵半天,簡直是煩死。
這時聽車外傳來一陣聒噪,掀開窗簾一看,一個血葫蘆似的人,被擔架抬向後殿。一邊走還一邊滴著血,那人身上血肉模糊,距離稍遠,看不清臉,但感覺有些像張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