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8章 好大個球
郡主府擺宴席,留有殘羹剩飯,丫鬟們從中挑些好東西存到小廚房裡。冬季寒冷,食物不容易腐敗,倒是能多放上一些時間。蘇禦回到家,在廚房門口窺探兩眼,說巧不巧,正見小管家唐翠偷摸吃豬皮。
怕被人發現,當然不會熱了再吃,眼瞅著她把凍僵的豬皮嚼碎吞咽,蘇禦很擔心她吃壞肚子,不禁心疼起來。
要說這幫小丫鬟,雖然穿著的都是蘇禦送的體面衣裳,可她們兜裡沒多少錢。平時都是省吃儉用的,還要照顧家裡頭。唐翠父親曾經是一名百夫長級的小官兒,十年抗胡時犧牲。
按理說軍烈屬是有撫恤金的,可唐氏外債累累,窮得發不出錢來。即便有了錢,也是先安撫長安道幾十萬軍烈屬,而清化坊這邊只能繼續勒緊褲腰帶。不過住在清化坊倒也有好處,能吃到大鍋飯。
可生活不僅僅是吃飯,唐翠家裡有一個哥哥,為了給哥哥娶媳婦,家裡借了外債,唐翠每月賺1400錢,其中大部分都被娘要了去。
“又偷吃。”
“噢!”
本來小丫鬟就心虛,蘇禦突然出現,嚇得漂亮丫鬟倒吸一口涼氣,一塊豬皮卡在嗓子眼。見小丫鬟憋得臉通紅,蘇禦已準備為她施用海姆立克急救法。
“咳!”她自己把豬皮吐了出來,吐到手裡,可她舍不得扔,又放嘴裡咽了下去,有些委屈地說:“王爺,小奴不是在偷吃,這些是奴才們攢的剩菜。”
蘇禦憨笑,說是自己誤會好人了,以此為由,賞她點錢,以示安慰。
蘇禦當然是故意製造誤會,就是圖一樂兒,另外也是找理由補貼一下小丫鬟。
為什麽不直接送錢?
蘇禦覺得沒來由的送錢,會把小丫鬟慣出毛病來。當然,這只是蘇禦的看法。
恰巧小嬛端著餐盤走過來,躬身行禮,說這是給余氏增加的營養餐,剩下的不舍得丟,打算放在廚房裡。
現在郡主親自喂趙禎,余氏喂自己的孩子和趙糖酥。
那余氏好漂亮個人兒,還是個豁達的性兒,只要孩子哭了,也不分個地方,就將那球兒掏出來喂,經常害得蘇禦避之不及。
蘇禦沒說什麽,樂呵呵的走了。
蘇禦剛走,小嬛就指著唐翠啐道:“不要臉的小賤妮兒,又私下裡跟王爺要錢,欺負咱家王爺軟心腸的。”
唐翠嗆聲道:“你還好意思說我?全府上下,就你要得最多,你賊喊捉賊!”
蘇禦並沒走遠,兩個小丫鬟也沒故意避著蘇禦,如果蘇禦真的走遠,她們反而不吵了。從蘇禦認識她們那天開始,她們就嘰嘰喳喳的,好像自有一番樂趣在裡頭。倒不像第三批小丫鬟那樣,不服氣就跑出去約架。
蘇禦沒去霄鳳閣,而是去到小西樓,取來那件曹玉簪贈送的繡龍袍。
無論曹玉簪是何居心,蘇禦都覺得她沒安好心。幾位親王的繡龍補本來都一樣大,曹玉簪偏偏給蘇禦弄個特大號的,看著就那麽扎眼。
“老黃,去把這袍子燒了。”
說話間,蘇禦把袍子從樓下丟了下去。
老黃身法迅速,接住袍子看了看,有些不舍地道:“少爺,這好的袍子,燒了多可惜?”
這時唐翠小嬛走了過來,蘇禦故意大聲道:“上面繡龍太大,我覺得不合適。”
唐翠眨眨眼,看了看那袍子:“這有何難?把刺繡拆掉,重繡也就是了。”
蘇禦又找到送錢的機會,笑了笑說:“那好,你拿去弄吧。記得是四爪龍,而不是五爪。否則我一穿出去就犯了僭越之罪。”
蘇禦從樓上丟下兩顆銀幣:“這是買金線的錢,若做得好,另有賞賜。”
以前當附爵時蘇禦就大手大腳的,如今當上專管財政的攝政王,更是不可同日而語,感覺他就是財神降世。
可郡主還是那個郡主,她對錢的執著從來沒變過。此時正在書房精打細算,要把婚禮的成本降到最低。
唐靈兒打心眼裡覺得曹玉簪是在故意整人。反正這錢也不用她掏,她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把好人給做了。當然,她還送來一個“金盆”。想起那青銅盆郡主就有氣,恨不得走過去再蹬一腳。
現在那盆是專門用來給趙禎接屎尿的。能把太后娘娘送的禮物當屎尿盆,估計也就門閥郡主才能乾得出來。
看出郡主心疼錢,蘇禦說:“這婚禮完全可以不辦。”
唐靈兒看了蘇禦一眼,慘淡一笑:“曹玉簪已把話說出。若不辦,就是不給太后面子。我不想因為禮儀上的事被她說三道四。”
“靈兒不必苦惱,這事我去找她談。”蘇禦看了看唐靈兒為婚禮準備的帳本,實在是太精簡了些,比納側公妃高不許多,蘇禦一笑道:“這些留給納側妃用吧。”
唐靈兒把帳本搶了回去,連忙勾掉幾筆。
蘇禦眨眨眼,沒吭聲。視線一轉,又見到余氏掏出那球喂孩子,好大的球,好有排球大小。
其實太大也不好看,圓滾滾向下墜去。
……
金吾衛性質特殊,尤其對康王和賢王來說。
如今蘇禦被賢王推舉到金吾衛監軍的職務上,就是讓蘇禦管理好他們。說到底,還是保衛賢王安全。
蘇禦與趙亞夫把金吾劈開,如今蘇禦手下有曹人鳳的右驍騎、趙起的右豹騎、李道的射生衛、吳興的千牛衛和李甫全權代理的京統。
除了賢王庶子趙起之外,其它隊伍都是特務在帶隊。蘇禦多次去檢查工作,對特務們的表現都很滿意。畢竟這幫人是千挑萬選而來,頭腦清楚,工作能力毋庸置疑。可賢王庶子趙起,就很讓人操心了。
正如曹玉簪所說“爛泥扶不上牆”,這家夥很懶,而且很含糊,得過且過。在他的帶領下,隊伍松散,看不到凝聚力。這樣的隊伍帶出去打仗,恐怕也就是道府兵的水準。
剛經歷過趙挺叛亂,金吾衛減員嚴重,各隊伍都在緊鑼密鼓的招兵,而趙起卻在等兵部給他送兵。現在他手下就三百多人,可他看起來是一點兒也不著急。
平時蘇禦看起來也不著急,那是因為蘇禦已經安排好替他著急的人。如今面對趙起,蘇禦不著急也不行了。
按照家族輩分,趙起還是蘇禦的堂兄,對別人可以厲顏厲色,可是面對趙起卻不好拉下臉來。關鍵還是照顧賢王千歲的面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否則他這樣的人,早就被蘇禦踢出關鍵位置。
“哎呀,勁鋒來了,快坐。”
雖是堂兄,可蘇禦身份比他高,他首先行禮,在禮節上倒是挑不出毛病來。
蘇禦沒著急坐下,而是笑眯眯地道:“王兄好自在啊,真是令人羨慕。”說了一句,這才坐下。
交談得知,因為趙起自由散漫,沒少挨賢王罵。他自己也做出過努力,把家裡兩名稍有能力的小廝帶來右豹騎管事。可兩個小廝招兵半個月,就募來十七個人。這效率,簡直是不能再低了。
把兩個小廝喚來,蘇禦問他們,出了什麽問題,導致效率如此低下?
小廝說,按照金吾衛的招兵規則,要求三代之內祖上在京畿道擔任過七品以上官員,僅這一條,就嚴重限制招兵。尤其是在這剛打過一仗之後,參軍的意願更低。他們登門拜訪去招兵,都招不來。
看得出來,小廝有些抱怨。這不是他們的本意,應該是趙起的意思。趙起的想法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蘇禦笑了笑說:“放棄這條規則,先把人招齊。若兵部來查,就說逐漸招合適的人更替。若兵部還糾纏,就告訴我,我去找兵部說。”
趙起說,一定照辦。
簡短交談,蘇禦便離開。白展陪同蘇禦坐在車裡,可他卻從來不亂說話。反而是站在側輿上的白瑭,掀開窗簾道:“王爺,您真的相信他們的話?”
白展立刻瞪圓眼睛,指著要罵,卻被蘇禦攔住,蘇禦笑了笑說:
“賢王的兒子,即便是個棒槌,我也要幫他把隊伍帶好。所以信不信不重要,關鍵是他們能否招來兵。若能,我就不與他們計較。若不能,就要先從那兩個小廝下手。換成我的人,幫趙起把隊伍搞起來。知子莫若父,趙起什麽德行,他爹心裡最清楚。而我這樣做,也是在向賢王表態。或許,賢王也是在故意考驗我。嗯?你們覺得呢?”
虎目青年眨眨眼,重重點頭:“嗯!是這個理兒。原來這些道道兒都在咱家王爺心裡,那俺就放心了。”
“你給我站好了!”白展終於忍不住,把白瑭的大腦袋推了出去:“多嘴多舌,沒規矩!”
他們雖然是堂兄弟,卻走了兩條完全不同的路,最終又殊途同歸,都來王府效力。可以說白瑭是草莽出身,而白展是在宮裡歷練過的,特別在乎“規矩”二字。
蘇禦笑而不語,馬車緩緩向皇城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