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5章 淚汐兒

  嗡嗡嗡……

  有四劍高頻率震蕩著。

  它很久沒有感受到如此強大的憤怒、殺念了。

  在上一代主人的手上，它宣泄過很多次快意恩仇，感受到了“凶”的真意，那是極致的快樂。

  可自打落入這一代主人的手中，除了能偶爾出來透透氣。

  這個主人，像是個悶葫蘆一樣，平日裡只有沒心沒肺的快樂， 很少有過類似此刻這種極致的憤怒情緒。

  凶劍，那是只有持劍者的意念，達到和“凶”之真意完全契合時，才能真正發揮出力量的。

  現下……

  還差一點！
  有四劍瘋狂往自己的宿主體內輸送凶魔之氣。

  還差一點，它就能奪得這個人類的暫時支配權，開始宣泄屬於它自己的快樂。

  這個時候， 徐小受已經處在接近失控的邊緣了。

  換做是平日，他肯定能察覺到有四劍的異常， 以及自身的反常。

  但此刻情緒， 從一開始的稍稍失控，便被有四劍凶魔之氣趁虛而入，到現在的完全崩壞……

  可以說，他現在不止在和理智對抗。

  更多的，還要拒絕凶魔之氣的侵襲！
  在這等環境下，和無機老祖這個“自己人”針鋒相對，本來就是極不理智的。

  然而徐小受已經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節奏了。

  有四劍貴為凶劍，其影響力著實太大，他隻想遵照自己的內心，大殺四方。

  就在提劍緩步走向無機老祖的過程中。

  “嚀……”

  懷中木子汐忽的嚶嚀一聲，好似有了蘇醒跡象。

  這一聲，直接將徐小受靈台處唯一一縷清明喚醒，他急忙放下有四劍，捧著木子汐重歸蹲下。

  “小師妹？”

  徐小受低喚一聲， 目中凶魔之氣， 隱隱有了褪去趨向。

  有四劍憤怒的一聲嗡鳴， 似乎在痛斥主人的不爭氣。

  可它畢竟是只是一把劍， 雖能做到趁虛而入，卻沒法完全掌控這個由上一代主人指定的凶劍接班人的意志。

  徐小受不受影響，仔細觀察小師妹的狀態。

  木子汐並沒有蘇醒。

  聖血服下後，似乎直至此時，才觸碰到了她靈魂的核心，讓她有了輕微的肌體反應。

  但這，僅僅也只是被聖血磅礴力量激蕩後的自然生理反應。

  木子汐的意識，並沒有真正醒來。

  “簌簌~”

  不消片刻，天地風聲呼嘯，周遭大量草木花蟲的生機被抽汲，納入了木子汐體內。

  徐小受看得眼睛一亮，以為小師妹要借助生命力複蘇。

  “吸，都給你吸！”

  他甚至將手指放到了木子汐的唇裡。

  因為在場之中，若論生命力，無人比得上自己的一式“生生不息”。

  可小師妹並沒有像平時一樣，一生氣就要張嘴咬人。

  她無動於衷。

  “吸啊！”

  徐小受急了。

  他輕輕捏住木子汐的下巴，往上一磕。

  木子汐虎牙一如既往的鋒利，這幾乎是她身上唯一能破開徐小受防禦的地方。

  一刺，便開始見血。

  可手指上並沒有傳來被吸吮的感覺。

  鮮血， 就這般滴入了木子汐的口唇之間。

  而後，傷口複原。

  徐小受怔住了。

  木子汐吸納天地能量的異常反應，僅僅持續了一刹，便不再有動靜。

  徐小受“感知”一探，發覺她的體內，此刻竟反湧出大量的生命力，其中有聖血的力量，有天地間的能量。

  但更多的，是屬於木子汐自身的生命力——來自她平日裡不間斷的吸取。

  這一部分能量，是最龐大的！
  “呼呼呼……”

  才一個愣神的功夫，木子汐體內大量的生命力逸散出來。

  那磅礴的能量在一瞬間湧出，導致生命氣息從肉眼的不可見，變成了清晰可察的霧氣。

  生命霧氣翻湧，充斥了整一方界域，所有人精神為之一振。

  徐小受懷抱著木子汐蹲下的地方，突然裂土破開了一顆白色嫩芽，嫩芽在搖搖顫顫中往上方生長，最後開成了一朵白色的彼岸花。

  妖冶瑰麗的彼岸花，在風聲中輕輕一斜……

  刹那間，聖潔綻放了滿山大地。

  那代表著神性力量的白色彼岸花，散發出迷人的芬芳，氤氳出一股未知的神性力量，讓置身花海之人，心生有如朝聖一般的虔誠。

  所有人都被這一變故驚到了。

  異雙眼一眨，從那精神錯覺中清醒過來，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這是什麽力量？
  那一瞬間，他似乎感受到了一絲絲極為微弱的……

  神力？

  “不可能！”

  異眸中閃逝無法理解之色。

  他完全不明白，那個被他一摔之後，完全昏厥了的小姑娘，究竟是如何能綻放出這等恢弘力量的。

  “吞生木體？”

  “不，至生魔體的力量？”

  異疑惑。

  可是縱使他對吞生木體、至生魔體的各般能力，有著本質上的不解。

  但神性之力！
  這玩意，又怎麽可能是區區靈體、聖體，可以釋放出來的？
  “她……”

  異突然意識到，事情好像又要超脫自己預料了。

  猛然間，他目光鎖定到木子汐的雙眸位置上，被那一雙緊閉之中，還逸散出一黑一白兩種霧氣的眼睛，給吸引到了。

  “這，又是什麽？”

  ……

  無機老祖置身白色彼岸花海，同樣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和異不同，他曾在虛空島待過，更加近距離接觸過最高層次的力量——神力！
  而現在，那個被自己拋棄了的小姑娘，在短暫的昏迷過後，身上，真的逸散出了那樣一縷神性之力。

  不是錯覺！

  是真的神力！
  僅僅縹緲一絲，可無機老祖是何人，他見識過這樣的力量！
  “我，做了什麽……”

  當下無機老祖悔到了腸子裡。

  他終於意識到木子汐的地位與眾不同。

  或許，同徐小受一樣，這個小姑娘，也是八尊諳暗中培養的人。

  而現在，自己因為私仇，將八尊諳的計劃，打亂了那麽一下下？

  “瘋了！”

  “為什麽沒有人同老祖我說過，這個人，如此重要！”

  “但凡……”

  無機老祖臉色白了。

  他思維僵滯住，嘴唇囁嚅幾下，想要說點什麽，再做點什麽去補償。

  但卻發現，自己在這個時候，連那小姑娘的異變，都還沒能看出來點什麽，又談何行動？
  ……

  另一邊。

  距離最近的徐小受，在神性之力綻放的那一刹，突覺精神一爽，體內凶魔之氣被完全遏製，目中恢復了清明。

  “鯨落？”

  他望著那瑰麗異常的彼岸花海，不知為何，腦海中浮現出這個詞語。

  一鯨落，萬物生。

  現下，不正是這般場景？

  木子汐尚且未曾蘇醒，她體內逸散的力量，已經令得山野開成花海，鳥獸歡鳴至極。

  可是……

  小師妹怎麽辦？
  小師妹，不能落啊！

  “不是說，燼照一脈的聖血，有如神之庇佑一般，可以轉瞬恢復任何層次的傷勢麽？”

  徐小受焦急。

  他已經給喂過聖血了。

  可“感知”之中，聖血的大部分力量，積聚在木子汐體內，卻沒有發生任何療愈作用。

  不！
  徐小受瞳孔一縮。

  意識清明之後，他發現了木子汐體內的真正玄奧。

  她，根本就沒傷！
  或者說，木子汐體表、內裡的傷勢，其實很早之前，就被聖血的力量給治愈了，只是還未曾蘇醒。

  而這，僅耗費了聖血千萬分之一的能量都不到。

  上一次徐小受之所以能耗盡一滴聖血的力量，是因為開了聖像。

  聖血配聖像，才能將輸入和輸出，完美抵消。

  而現在，木子汐的身體根本沒有能量輸出，只有輸入。

  若不是燼照一脈的聖血經過特殊處理，沒有絲毫副作用，恐怕那狂暴力量，已經能將她的生機完全摧毀。

  “沒有傷……”

  “還有這古怪的神性之力……”

  徐小受喃聲自語，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瞳珠晃顫起來。

  他望向木子汐的雙眸位置。

  此前情緒失控，他完全察覺不了這般細節，但現在冷靜下來，他終於發現異常。

  在這被彼岸花海充斥著白色神性之力的世界之中，本該一切都被聖潔淨化。

  可木子汐的右眼位置，卻還飄逸出格格不入的黑色魔氣。

  那魔氣……

  不似有四劍的凶魔之氣，主凶殺之力。

  相反。

  它至陰至邪，至晦至暗。

  那是真正的魔氣！
  “神魔瞳？”

  徐小受腦袋嗡嗡的。

  他想到了木子汐身體內的另一道聲音。

  那似乎，是小師妹的第二個人格？

  莫不成……

  “唔！”

  便這時候，木子汐突然痛苦的悶哼一聲，打斷了徐小受思考。

  明明體內所有力量不曾碰撞，她卻好似開始在承受什麽痛苦，小臉皺成一團，並且身體逐漸顫抖。

  “咯咯……”牙齒打磕。

  “呃呃……”痛苦出聲。

  再後。

  “啊啊啊！！！”

  隨著一聲聲淒厲的痛苦嘶鳴，木子汐整個身子往上一弓，身形在無外力支撐的情況下，憑空漂浮。

  “呃啊啊啊……”

  聖潔的彼岸花海之內，響徹起一道道苦不堪言的慘叫聲。

  徐小受完全慌了。

  他也不曉得小師妹發生了什麽。

  而就在苦痛喊叫達到一個極致之後，憑空弓起的木子汐，身體驟然停止了震顫。

  “嗡！”

  她雙眸一睜，目中一黑一白的瞳珠，在高速旋轉的同時，氤出無窮盡的黑白霧氣。

  天地間的神性之力停滯。

  那代表至陰至邪、至晦至暗的黑色魔氣，開始翻湧。

  並以星星之火，得以燎原之勢，在吞噬、侵襲神性之力！
  “嗤~”

  地面之上，最先綻放出來的那一朵彼岸花，在魔氣侵襲下，轉瞬被染成黑色。

  而後。

  是第二朵、第三朵……

  “不！”

  徐小受離得最近，第一個遭受了魔氣侵襲。

  他雙目再度變得赤紅，頭卻是不住搖著，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伸出手，想要阻止木子汐身上，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一切。

  可方才被神性之力壓製下去的失控情緒，因為魔氣入體，又有如山洪海嘯般卷土重來。

  徐小受意識一晃，差點被衝擊得潰散，但還好堅持住了。

  “嗡！”

  有四劍一顫，再飛入徐小受手裡，來了個火上澆油。

  徐小受腦袋被轟得一片空白，在下意識的一咬舌尖後，愣是憑借疼痛，在這兩番魔氣衝擊之下，挺了過來。

  “不——”

  他依舊仰頭嘶吼，依舊隻關注木子汐，當空飛撲上去，一把抱住了他的小師妹。

  隻一觸碰，小師妹體內還在持續逸散的生命力，讓得徐小受微微一醒。

  他第一時間發覺不對勁。

  小師妹的身體，似乎因為大量生命力的流失，變得和此前，截然不同。

  這種生命力，不是負面的。

  相反，她好像是散掉了多余的生命力，恢復到了她不壓製發育之前，正常應該有的身材。

  長高了？
  徐小受發現，小師妹本來及膝的綠色長裙，此時被褪到了大腿根上。

  那修長豐潤的大長腿，和木子汐此前的兩截瘦小蓮藕狀的，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身體也是一樣。

  除了盈盈一握的腰肢不曾改變過。

  小師妹的胸臀處，隨著生命力的逸散，開始恢復原樣，綻放出了傲人風采。

  此前小蘿莉的一身蓬蓬衣裙，在現在，完全被突如其來的身體改變撐開。

  而這個時候，她的身體還在輕微顫抖。

  意識，也尚未蘇醒。

  “我……”

  徐小受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他摟著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子的腰肢，想要放開，卻又不敢放開。

  而這入手的觸感，已經讓徐小受覺得。

  小師妹，或許是變成了一個陌生人！

  可回眸，再一瞧到木子汐的臉時……

  那張小巧可愛的臉，改變不大。

  眉眼之中，除了多出來幾分別樣的魅惑力，大部分，還是熟悉的痕跡。

  可也就是在這一個瞬間，徐小受醒悟了。

  他豁然明白，為何小師妹會擁有神魔瞳，為何她的身體裡，會有第二個聲音。

  “你不是她！”徐小受斷然一喝。

  在眨眼之間長大了的木子汐，卻依舊毫無動靜。

  只是，地面之上，代表神性之力的白色彼岸花，在此時，已經快要被魔氣侵襲，染黑一半了。

  “給我回去！”

  徐小受焦急，卻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突然靈光一閃，“呼吸之法”一轉，捧起木子汐的臉，大口大口吞噬起了其右眼中的魔氣。

  “咕嚕~”

  “咕嚕~”

  像是喝水一般。

  這般主動吸納的魔氣入體，帶來口鼻間既灼熱、又陰冷的怪異觸感。

  彼岸花海的顏色轉變，好似遲緩了。

  但還在繼續！
  徐小受神智則更加不清。

  他已經快要扛不住這般濃鬱魔氣的侵襲了。

  可不這麽辦，他不知道如何阻止地面上，那彼岸花海由白轉黑的過程。

  “給我滾回去！”

  “呼吸之法”被催發到極致。

  這一刻，徐小受恨不得如若有可能，將這基礎被動技點上滿級。

  因為，即便再用力，他吞噬魔氣的速度，也跟不上神魔瞳衍生魔氣的速度。

  “放開我……”

  花海轉變成半白半黑、半陰半陽之態時，徐小受耳畔，傳來一道慍惱的聲音。

  他一怔。

  這，是木子汐的聲音……

  不！
  不完全是！

  雖說還有幾分相似，但其語氣，以及那股子勾人心弦的清魅之意，這不可能是小師妹的聲音。

  “滾啊，把我師妹換回來！”徐小受怒喝一句，再度吞噬起魔氣來。

  “夠了！”那一道妖魅的女聲，此時已經夾雜了很大的不愉快。

  但她的身體似乎還不能動彈，只能任由臉蛋被徐小受捧著，用一雙含著異樣的神魔瞳，在近距離觀察著這極為熟悉的男子，和她的第一次碰面。

  徐小受怎麽可能讓小師妹離開？

  他不管不顧，繼續抽汲神魔瞳的魔氣！

  可太慢了。

  當聖潔的彼岸花海被黑色侵襲至七成的時候，徐小受完全沒有意識到，被他捧在手上的這個女子，指尖輕輕一顫……

  而後。

  她唇角一掀，眼睫毛一顫，神魔瞳便停止了旋轉，綻放出了妖異的魅力，“想吸是嗎？”

  下巴一抬，玉手一按，紅唇印上。

  “唔！”

  徐小受被猝不及防的柔軟攻擊，大腦瞬間空白，腳趾一勾，手掌猛地撐開，整個人僵在半空。

  別說“呼吸之法”當即停止運轉了。

  他連呼吸，在這一刹，都直接消失。

  只能怔怔的，用左眼對著近在咫尺的神魔瞳右眼，望著那無限詭異的黑色魔力，在面前旋轉成深淵，將他整個靈魂，吸附進去。

  “咣當——”

  混沌五大神器之一的凶劍有四劍，第一次經歷了在戰鬥中被主人拋棄，跌到了地面上。

  唇分。

  “冷靜了嗎？”

  徐小受得此一問，“嘶”一下吸了一大口氣，直到差點將面前人兒再給吸回來，他才感覺缺氧狀態失去，找到了自己的靈魂。

  然後在怔然中，二度停止呼吸。

  “代你還她的……”面前女子在沉默中雙頰微紅，稍稍別過頭去，視線也移開，佯裝鎮定的解釋了一句。

  徐小受頓了很久，訥訥發問：“木子汐？”

  女子神魔瞳一旋，盯了過來，緩緩搖頭：“淚汐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