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追與逃

  下午的大班會，野間南也過來了。

  作為體育教師，在某些方面，她也能提出一些專業意見或指導。

  “——不行，風險太大了。搞這種表演，萬一出了意外，不只是台上的學生會有危險，來參觀的人一不小心也會遭受池魚之殃。否決啦，否決。”

  提議的學生怏怏落座，柴崎誠對看著自己的委員長搖搖頭，表示不需要寫到黑板上。

  “繼續吧。”他對底下的學生說道。

  伏見左右看了看，見暫時沒有別人要發言，便站了起來：“雖然有點俗套，但是我提議辦一個女仆咖啡廳。”

  “女仆咖啡廳嗎，確實是夠俗套的。”野間南毫不客氣地點評著，話鋒一轉，“通過了。到時候給我留個VIP座。”

  “……”

  木下將司又看了擔任教師一眼，將【女仆咖啡廳】寫到黑板上。

  “我之前聽園藝部的學姐說，每年的學園祭，至少會有七八個班級選擇女仆咖啡廳……”紅子悄聲說道。

  “是嗎。”宗谷望著黑板上已經記錄下來的項目，“雖然沒什麽新意，但也還算還不錯吧。”

  她在他背後戳了一下，“你們男生對自己的欲望真是不加掩飾。”

  “——我提議執事咖啡廳。”

  伏見之後，又有一個女生站了起來，目光直指教室角落裡的宗谷。

  “比起俗套的女仆咖啡廳，淡高肯定找不出第二個執事咖啡廳，一定能吸引許多客人過來……而且你們不想看到宗谷穿執事服的樣子嗎！”

  全班嘩然。

  宗谷愕然，又往後靠了靠，“你們女生對自己的欲望真是不加掩飾。”

  “……”

  紅子遠遠瞪了剛才發言的那個女生一眼，接著卻也有些心動。

  “我覺得也還不錯吧……”

  宗谷眼一翻，見到台上的野間南也對自己笑了一下。

  兩位擔任教師都沒意見，於是，【執事咖啡廳】也作為待選項寫到了黑板上。

  “一二三四……”

  宗谷聽到後面的紅子似乎在數著什麽。

  “十七，十八……十八個。”

  “什麽？”

  “A班女生的數量。”

  “……”

  已經超過半數了。

  “應該不至於所有女生都這樣膚淺。”

  “哼。”紅子往前湊了湊，“我就是這種膚淺的女生。”

  宗谷不希望學園祭時還得留在班級裡招待客人，又往前靠，叮囑朝霧鈴不要跟她一樣膚淺。

  “我也想看。”

  “……”

  他抿了下唇，“如果要開執事咖啡廳，我就沒時間陪鈴去逛學園祭了。”

  她回過頭，“就算有時間，伱也不會一直陪著我。”

  “唔。”

  這兩票是爭取不到了。

  宗谷往後一靠，開始動歪腦筋。

  “來表演舞台劇吧！羅密歐與朱麗葉，白雪公主，或者是睡美人！”

  又有一個男生站了起來，提出自己的想法。

  中規中矩，也順利地作為待選項記錄到了黑板上。

  繼續等待了一小會兒，見暫時沒有人再起身，柴崎誠扭頭看了看，感覺差不多了。

  “如果沒有其他的……”

  “——我有想法。”

  宗谷站了起來，“我想修改或者說補充一下剛才伏見的提議。”

  全班人都望了過來，他繼續說下去。

  “比起普通的西式女仆，我覺得大正女仆更具吸引力，與其他女仆咖啡廳相比，也算別具一格，因此我提議開一個大正風格的女仆咖啡廳。”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在望來的女生們臉上一一掃過，微微帶笑，“我也想見到大家與平時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說罷，宗谷坐了下來。

  教室裡寂靜了一小會兒，隨即爆發出更為激烈的議論。

  “宗谷很懂嘛！”

  “我也更喜歡大正浪漫！”

  “等一下，什麽是大正風格啊……”

  “你真的是日本人嗎？”

  議論聲裡，宗谷朝台上的木下將司使了個眼色。

  他點了下頭，沒有新增項目，而是直接將原來的【女仆咖啡廳】改成了【大正女仆咖啡廳】，以免票數分散。

  柴崎誠旁觀著這一切，等待學生們安靜下來後，才再次開口。

  “還有其他想法嗎？”

  又問了一遍，還是無人開口，他宣布進入下一個階段，也就是投票。

  “每個人只能在黑板上的這些選項裡選擇一個，寫到紙條上，再傳上來統一計票。”

  紙條從前往後傳遞下來，將最後一張遞給紅子，宗谷剛拿起筆，就聽見她忽然開口：“宗谷——”

  她沒有克制聲音，大半個教室的人都聽見了。

  “原來你是想看我穿女仆服的樣子嗎？”

  “……”

  目光向著這邊的角落匯集而來，宗谷一怔，隨即明白過來，扭頭瞪了她一眼。

  紅子沒看他，埋著腦袋，耳朵已經紅透了。

  “我看你才是一肚子壞水。”

  “哼……”

  兩人的心思旁人不知，只是不少已經寫下【大正女仆咖啡廳】的女生，此時又默默劃去前面的幾個字，改為【執事】。

  就算穿上了大正女仆的裝扮，展露出與平時不同的另一面，也不會有同樣穿上女仆裝的吉川紅子好看；

  與其被人拿來跟她作對比，或者根本得不到目光，還不如讓宗谷穿上執事服，讓自己過過眼癮……

  瞥見附近的一個女生在紙條上塗抹著，宗谷望了望天。

  沒關系。

  還有作為主力的男生；
  還有分散到舞台劇、鬼屋之類的項目上的其他票數，大正女仆咖啡廳一定會壓過執事咖啡廳的……

  等待了一會兒，柴崎誠示意上傳投票。

  宗谷接過後面傳遞上來的紙條，上面果不其然地寫著【執事咖啡廳】。

  “別看了，快傳上去。”紅子踢了下他的凳子。

  仗著身高，他看見朝霧鈴手裡的紙條上也寫著相同的文字。

  將紙條傳上去，收集起來後，柴崎誠又找了個前排的男生上去唱票。

  “大正女仆咖啡廳。”

  “大正女仆咖啡廳。”

  “舞台劇。”

  “大正女仆咖啡廳。”

  得票率還挺高的，宗谷心底稍微松了口氣。

  “執事咖啡廳。”

  “執事咖啡廳。”

  “鬼屋。”

  “執事咖啡廳。”

  “執事咖啡廳。”

  幾分鍾後，唱票結束，【執事咖啡廳】後面跟著三個完整的正字。

  一年A班，一共也才三十個學生而已。

  “那麽……”

  柴崎誠盯著黑板上的最終結果看了一會兒，又扭頭看向底下。

  “我們A班的學園祭項目，就決定為執事咖啡廳了。椎名同學，既然是你提議的，那就由你來擔任負責人吧。”

  “好的。”

  “好耶——”幾個女生歡呼起來，而大部分男生也比宗谷預想得要平靜。

  塵埃落定，紅子往前湊了湊，說道：“這十五票裡，應該也有幾票是男生投的。”

  “為什麽。”

  “當然是因為能在同齡女生面前穿執事服的機會，絕無僅有啊。”

  “……”

  宗谷扭頭掃了掃教室裡，難怪有不少男生臉上沒什麽沮喪，反而還是期待更多。

  “真沒出息……”

  “你對高中一年級的男生是不是有什麽誤解。”

  紅子搖晃雙腳，來回撞著他的凳子，“說是高中生，其實跟中學還有小學的時候，並沒有太大區別，想在女生面前耍帥幾乎是本能了。”

  看了眼隻得了不到十票的【大正女仆咖啡廳】，宗谷歎了口氣，“本能戰勝欲望了嗎。”

  “只有宗谷才會沉迷在欲望裡無法自拔。”

  “我很清醒。”

  “神志不清的人都這麽說。”

  他沒理會。

  又等了一會兒，柴崎誠宣布下課，宗谷提起書包。

  “走，我們去堵她。”

  “誒……嗯。”

  紅子連忙收拾東西，他又看向朝霧鈴，“鈴呢？”

  “我去文藝部。”她站起身，“今天要跟雨宮去圖書館值班。”

  “我知道了。”

  朝霧鈴先一步離開教室，宗谷坐到桌子上，看著已經忙碌起來的椎名淺香。

  既然要開執事咖啡廳，首先要做的自然就是分配任務。由學生在學園祭上開的咖啡廳，當然沒有商業咖啡廳那樣專業，不過最基本的服務還是會提供的，各方面也都需要人手。

  幾個女生圍在她身旁，幫忙出謀劃策，情緒莫名地積極。

  “一個咖啡師夠嗎？感覺人多的時候會比較忙碌，安排兩個吧。”

  “接著就是料理師了，只要會做意大利面之類的小食就行，也得要兩個吧？這個該安排什麽人比較好呢。”

  “讓我來吧。”宗谷開口道，“大部分料理，我都會做。味道也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不行。”

  椎名淺香望了過來，“宗谷同學的工作已經決定了，你就是我們咖啡廳的頭號執事，專門負責接待客人。”

  “——頭牌牛郎還差不多。”紅子冷不丁地說道。

  “啊……”

  她有些尷尬，“要這樣理解，也不是不行啦。”

  你倒是否認啊。

  宗谷深深吸了口氣，又看向紅子，“還沒好嗎。”

  “好了。”她提起書包，站了起來，“走吧，頭牌。”

  “……”

  離開教室，B班的班會結束得比他們更早一些，此時已經沒剩多少人了。

  桐野茜也不在其中。

  宗谷看了眼黑板，他們班得票最多的項目，居然是女仆鐵板燒。

  “這算是女仆咖啡廳的變種嗎……”

  “別管那麽多啦。”紅子對圍堵桐野茜這件事更在意，“茜都已經回去了，我們還要繼續嗎？”

  “當然。最近的一班電車還有十二分鍾，現在過去，應該能在車站碰到她。”

  “那我們過去。”

  離開學校，兩人腳步不停，沿著階梯徑直下山。

  今天算是正式拉開了學園祭的序幕，各個班級和社團都開始積極籌備，一放學就回家的人寥寥無幾，走在階梯上，都見不到幾個人。

  “那是茜嗎。”

  紅子眯著眼，盯著已經走到山腳的一道背影。

  宗谷望了兩眼，“不是。”

  “肯定是的，我們趕緊追上去。”

  “你冷靜一點。”

  “我冷靜不下來。”

  “那就想想待會兒見到她，要說什麽。”

  “……”

  紅子立即冷靜下來了。

  或者說，冷靜得有些過頭，甚至已經產生退意了。

  “宗谷，我們非要在今天去找茜嗎……周末的時候時間更多，也更方便吧。”

  宗谷看了她一眼。

  “上周末我和紅子去找她，茜開門了嗎。”

  “……理都沒理。”

  明明都看到她急忙拉上簾子的身影了，桐野茜還是硬撐著假裝不在家，他們在樓下等了一個小時，她最終也沒露面。

  “在她回家之前堵住她。”宗谷說道。

  “嗯……”

  下了山，來到車站，宗谷找了找，很快便發現了桐野茜的身影。

  而她提著包，也同時看見了他。

  他腳步一動，她轉身就跑，以無比熟練的動作翻過柵欄，跳到通往臨湖公路的樓梯上去了。

  “喂……”

  宗谷一驚，連忙追過去，在上面看著她。

  她等在下面，一副他再追來她就繼續逃的樣子。

  而紅子也出現在他身旁後，她更不想面對他們了。

  望著底下的公路，還有公路另一邊的湖畔，宗谷歎了口氣，隨後提高聲音：“別亂跑，我們現在就回去了。”

  “……”

  桐野茜咬著嘴唇，不去看他。

  “茜……”

  宗谷拉了紅子一把，“再追下去，指不定她會逃到哪裡，太危險了，先回去再說。”

  “好吧。”

  幾分鍾後，電車進站。

  車門重新關閉後，宗谷看見桐野茜從欄杆外翻了上來。

  “……”

  遠遠對望一眼，電車啟動，將她拋在為之一空的站台上。

  收回視線，宗谷想了想，又打開手機查起了湖西線電車的時刻表。

  “我們在下一站下車。”

  “誒？”

  “她肯定會坐下一班電車回家。在電車上，她就沒地方可逃了。”

  幾分鍾後，電車停靠，宗谷和紅子一起下車，踏上無人的站台。

  “我大概還是第一次在這一站下車。”

  “我也是。”

  離淡海高校最近的近江浪花站十分熱鬧，到了這一站則完全沒人了。

  走到護欄邊，宗谷遠眺琵琶湖，又看了眼時間，“下一班電車大概還有十幾分鍾，慢慢等著吧。”

  “嗯……”

  吹著湖風，紅子靠了上來。

  “我已經開始緊張了。”

  “安心吧。”宗谷握了握她的手。

  “一切交給宗谷就行了嗎。”

  “我可沒說這樣的話……我的意思是，我會負責跟她交涉，但也還是需要紅子。”

  她望著湖面，陷入沉默與深思裡。

  兩人又等待了十幾分鍾，下一班電車終於進站了。

  “紅子去另一邊的車門。”

  “好……”

  “她要是往外跑的話，攔不住也不要勉強。”

  “我知道了。”

  伴隨著尖銳的刹車聲，電車緩緩停下，車門還未打開，宗谷已經開始用目光搜尋桐野茜的蹤跡了。

  上了車，他從一邊走向另外一邊，目光左右掃視，可是直到與紅子碰頭，他也沒發現桐野茜的蹤跡。

  紅子也是如此。

  “紅子確定沒有看漏嗎？”

  “當然確定啊……不信你去我那邊看看。”

  兩人錯身而過，分別去對方走過的區域又找了一遍。

  還是沒有。

  只剩下一種可能：桐野茜沒上車。

  “宗谷剛才還一臉肯定地說，茜一定會上車……”

  宗谷默然。

  車門已經關閉，兩人找了個空位坐下。

  “現在該怎麽辦？”

  “先回家再說吧。”

  紅子哦了一聲，扭頭望向車窗外。

  大半個小時後，兩人在近湖站下車了。

  走出車站，宗谷停了下來，“紅子先回去吧。”

  “誒？”

  “我在這裡等她。”

  “那我也……”

  “——她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回來。”宗谷搖搖頭，“而且我一個人等著，她大概也更容易接受一些。”

  紅子望了他一會兒，“如果跟茜說上話了，宗谷不能背著我偷偷決定什麽事情。”

  宗谷笑了一下，接著又鄭重點頭。

  “無論什麽事，我都不會瞞著紅子。”

  “嗯……我稍微陪你等一會兒吧。”

  紅子一等就是半個小時，依然不見桐野茜的身影。

  目送她離開，宗谷看了眼時間，也不知道桐野茜和朝霧鈴誰會先從身後的車站裡出來。

  天色漸漸昏黃黯淡，他又獨自等了一個多小時。

  “請問……”

  他轉過頭，身旁多了一位陌生的老婆婆，手裡拿著張紙條，“小哥，你知道這個地方怎麽走嗎？”

  宗谷接過紙條，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跡寫著一個地址，很難辨認。

  他皺起眉，這寫的真是日文嗎？
  “我認不出這些字，您能……”

  他抬起視線，卻發現老婆婆正望著他身後某處，稍微有些緊張的樣子。

  宗谷扭頭，桐野茜剛剛走出車站沒多遠，發現他望過來，拔腿便跑。

  “……”

  他一下子明白過來，哭笑不得。

  “我有點事，下次再帶您過去吧。”

  他將紙條塞回老婆婆手裡，轉身追去。

  “等一下……”

  宗谷當然不會停下，穿過車站前的馬路，朝著已經跑出一段距離的桐野茜窮追不舍。

  回頭髮現他追上來，速度比自己還快許多，桐野茜瞥了眼剛跑過的警車，扯著嗓子大喊。

  “救命啊——”

  “喂……”

  宗谷無奈，而從警車旁跑過，看見真有兩個警察從車上下來時，他更無奈了。

  “前面的高中生，等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