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下到二層，所有人這才收斂了些腳步。

  從先前的遭遇來看，KK顯然對每個樓層都做了詳細安排。

  黑色的Nura負責遊獵，紅色的Telek巡邏一層，而它自己則管轄第三第四層，那麽位於其中，作為承上啟下部分的二層，必然也有著不簡單的地方。

  ——裝配間。

  聽名字，這層應該是裝配玩偶的地方，表面看上去似乎平平無奇，不過鑒於大家已經在三層品鑒過零部件那堪稱鬼畜的生產手法，所以對這裡的正常與否，他們大多不抱有希望。

  “珍珠，你還記得第三層我們拆解的那些肢體嗎？”

  隊伍後方，丁豹正小心翼翼的向馬長搭話：“你說，第二層不會是將那些肢體重新拚裝起來，然後直接當作玩偶放到市場上去賣吧？”

  “我怎麽知道？”

  馬長顯得有些不耐：“還有，重申一遍，老子是馬長，他娘的不叫珍珠！”

  丁豹嘿嘿的笑：“不好意思，聽到你的名字，我就忍不住想起我的愛馬，你知道嗎？它叫珍珠，今年已經……”

  “丁豹閉嘴！”

  因為長時間的喋喋不休，丁豹終於引發了眾怒，隻得縮了縮腦袋，悻悻然的閉嘴，只是這種平靜還沒來得及持續多久，他又按耐不住了：“喂。”

  “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好像就在車間那裡。”

  不知出於什麽原因設計，這棟建築內部的樓梯方位並非挨在一起，高義他們從三層下來，如果想要前往一層，首先就得穿過二層。

  而此時，他們就位於車間中心的過道上，兩邊一片的黑影林立，粗看輪廓，大概都是些組裝的桌椅設備，以及放置零件成品的籮筐，並不稀奇。

  丁豹這番疑似裝神弄鬼的發言，自然也受到了其他人的怒視。

  但他卻很委屈，辯解道：“我騎馬風幕士，曾經遇到過龍，你能芝疑我的普通話，但不能芝疑我作為牧民的經驗與直覺！”

  “管這麽多幹嘛？我們都要逃出去了，現在這裡就是爆炸，也跟我們沒關系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章宇瞪著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

  “章宇哥，你真會開玩笑。”

  “我沒在跟你開玩笑！”

  “我們走不了了，大家都做好心理準備。”

  高義的聲音忽然響起，卻宛如一錘定音般壓倒先前的所有討論：“那家夥上來了，顯然，是KK已經醒了，它正在發號施令。”

  陳摶循著高義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見到在通向一層的樓梯口上，佇立著一個龐大的黑影。

  光看體格，對方就已經完爆自己，三米的身高，一米左右的肩寬，恐怕對付他這個健身教練都簡單如捏一隻小雞仔般。

  “Telek。”

  高義念出了它曾經的名字：“怎麽？只有你一個麽，你的兄弟姐妹們呢？不如一並出來。”

  他話音剛落，二層中奇異的聲音再度響起，但這次不光是丁豹，就連其他人也都聽見了。

  聲音仿佛來自那些籮筐，“劈劈啪啪”作響，令人不免聯想到蒸鍋裡的螃蟹，兩者的共同點就是掙扎，好像拚了命的想要逃出這裡。

  最終，當第一道落地聲傳來，高義看到了一隻人的手掌躺在地上不斷開合，像是一條被迫上岸的魚一般，正在大口的喘息。

  緊接著，更多的落地聲接二連三的響起，更多奇形怪狀的東西隨著籮筐的傾倒傾瀉而下，如活物一般的在地上不斷的蠕動著。

  “這……這都是些什麽東西？！”

  馬長驚恐萬分的聲音響起。

  滿身是血的徐澤解答了他的疑問：“這些應該就是從毛胚中拆解出來的零件了，現在它們經過重新的組合，已經變成玩具了。”

  “玩具？！”

  “不只是玩具哦。”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明明都沒看到對方的相貌，所有人卻都聽出了這道宛如夢魘般聲音的主人。

  KK！

  對方複蘇的時間，遠比高義想的要早！

  “它們都是擁有生命的玩具，不！或許從現在開始，我們該拋棄‘玩具’這個蔑稱了，一輩子從無到有，都是為了任人擺弄，我們早該受夠這個命運了。”

  後方三層的樓道口之上，KK正佇立在那，僵硬般的玻璃眼珠一眨不眨的，正死死盯著高義。

  “但那並不是你的命運。”

  高義轉過身，緩緩開口道：“你是人，不是這具與你同名同姓的玩具，你可以為自己的命運鳴不平，但絕不至於站在物的角度上敵視所有的人，想想曾經死在工廠裡的人吧，這難道真的是你本意嗎？”

  KK的回答不假思索。

  “KK給了我生命，KK給了我復仇的軀體。命運，讓我們不分彼此。

  它一步步從台階上走下，聲音回蕩在空洞的樓層之間：“KK就是我，我就是KK。”

  “Telek，Elva，Nura……我們自出生起就是供人消遣的玩具，哪怕被消費得體無完膚，也得不到半點諒解。既然現在找到了情投意合的另一個自己，那為什麽不乾脆改一改遊戲的規則呢？”

  高義皺起眉，這是什麽意思？
  他們四個兄弟姐妹，不都是肯特的兒女麽？供人消遣的玩具，被人消費的體無完膚，這難道是一起家庭悲劇？亦或是慘案？
  “你們才應該是玩具！”KK的宣言依然在繼續。

  它的身邊又接連走出兩道身影，三個玩偶與對面樓梯入口的Telek徐徐逼近，將整個隊伍包圍：“所以，誰都別想逃走！”

  “在你們體無完膚前，我們應該還能體會到更多不一樣的快樂。”

  “來，我們接著玩……”

  漆黑的環境裡，悉悉索索的聲音不斷向隊伍眾人所在的位置靠近。

  王女士抱住了陳摶的胳膊，馬長揪著章宇的衣角，高義將渾渾噩噩的錢總扯到身後，忽地拔劍而起，一劍將漢八方刺入地面之中。

  噌！
  所有玩具的躁動頓時停歇了下來。

  高義將自己的大氅緩緩解下，雙眸在黑暗中幽幽亮起，看向後方的Telek，又看向前方的KK，Elva與Nura：“正好。”

  “你們，一起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