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冥府的樣貌嗎?”
駐足在一望無際的碎石灘上,執行局一行人皆是面露震撼,哪怕先前已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此時此刻,那種發自靈魂深處的顫栗卻是無法掩飾的。
“從科考隊員留下的檔案信息來看,我們遠沒有到達真正的冥府所在,還處於一個入口位置。”
簡未瀾甩了甩袖子上的雨水,有些漫不經心的,從懷中取出打印的稿件。
[愚者],為他,以及這個家族,世世代代帶來了獨一無二的專注,以及針對世間萬物運轉的超強洞察力。
在簡未瀾眼中,他不過是路過一片乏善可陳的惡土,遠沒有到達真正目標來得激動人心。
“簡席,冥府有多遠?”
“不清楚。”
簡未瀾搖頭:“哪怕是他,也沒有真正抵達冥府,最後不過半途折返,誤打誤撞才逃出了這裡。”
“只不過,雖然我們不清楚還有多遠,但想要到達冥府,方法也很簡單。”
簡未瀾抬手,指著鐵路的延伸方向:“只要沿著鐵路一直前進,冥府必然會出現在延伸的盡頭。”
“靠走??”
饒是以在場精銳的心理素質,在聽到這句話後,也都是沒來由的打起了退堂鼓,不是他們意志不夠堅定,而且在誰都不知道路程的情況下,光靠走,真的能解決問題嗎?
一個視界有多大?
靠人的腳程,恐怕就是走到明年也到不了冥府。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簡未瀾翻看著資料:“這段自述中,留下過關於鐵路列車的隻言片語,石誠曾經搭上過順風車,直達冥府之路的深處……在那裡,他見到了更多荒誕且驚懼的東西。”
“也就是說……”
簡未瀾“啪”的一聲收起資料,面露思索:“途中我們可以嘗試搭乘運送亡魂的班車,它們可以大大節省我們到底冥府的時間。”
列車將亡魂送往歸宿,這本該一個自圓其說的邏輯。
可亡魂又為什麽被列車送回人間……
“簡席,班車來了!”
這時,身邊忽然有人低聲提醒道,將簡未瀾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他立刻轉頭看向後方,只見到一輛呼嘯著駛來的動車,正在隊伍邊上緩緩停靠。
[叮咚~]
[各位親愛的乘客,由“天河市大湧道”,開往“歸瞑”的G7145次動車,下一站即即將到達“生死線”]
[請各位下車的乘客,保管好個人的隨身的物品,依次下車。]
[請各位上車的乘客,依照黃色地標,盡快上車!]
呲——
動車箱的門被依次打開,露出內部光線明亮的一角。
領隊示意所有人都保持安靜,做了個散開的手勢。幾十人的隊伍立刻被分為兩支,進入相鄰的兩個車廂,以便守望相助。
就在所有人各自展開行動時,簡未瀾卻是巋然不動,他望向昏暗穹頂之下,現代氣息濃鬱的動車,竟然微笑著,拔腿向其他車廂走去。
“簡席他……”
領隊看到愚者一派的成員向他搖頭,仿佛在用無聲的語言,表達一個事實。
不要揣摩愚者的行為,更不要試圖模仿。很多時候,愚者會像牧羊人一樣,輕巧打開規則的圍欄,但絕大多數人,只會像羊羔一樣自投羅網。
進入六號車廂,簡未瀾居高臨下的掃視一圈,仿佛是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一般,有些意外之喜的模樣。
“你果然來了。”
他走到一個位置前坐下,托著下巴,一臉的純真:“當天機場的窺視者,我是應該稱呼你為笛卡爾,還是說……高先生?”
對面座位上,兩道靈魂依舊不為所動,仿佛沒聽懂似的。
“雖然不清楚,你是如何以一個人類的身份,將靈魂演繹惟妙惟肖的。但遺憾的是,我要告訴你,這對我沒用。”
簡未瀾翹起二郎腿,用兩根手指比了比自己眼睛:“只要這樣,你的偽裝,就如同冰雪消融……”
說著,他的雙眸亮起白光,仿佛是剖析萬物的刀子,輕而易舉的刺穿了靈魂外表的蜃氣偽裝,直接對方的面貌而去。
“就讓我看看,將整個東海攪得雞犬不寧的大惡人,究竟是一副什麽樣的面……”
簡未瀾話到一半,猛地戛然而止,整個人如同見到了什麽令人難以置信的畫面,險些一口氣沒緩上來。
“你!”
對面,兩道靈魂的偽裝一一洞開,化作大片的白霧飄散,而位於蜃氣之中的,卻是一白一黑,兩個帶著面具的人影。
只見左邊的人影用胳膊肘,頂了頂右邊的人影,低聲道:“高先生,您果然沒有猜測,愚者看不穿物理層面上的偽裝。”
“這是當然。”
高先生,也就是高義,臉上一張惡鬼面具微微聳動,仿佛是在微笑:“愚者看破一切的能力,都是技能意義上的。”
“換句話說,他能輕而易舉的斷定,這是牛奶,還是一杯摻了色素的水。”
“但如果,我將透明的包裝改成不透明的,任他再怎麽自由,也別想知道裡面是什麽,因為這不是能力附加的影響,僅僅只是一個簡單的視線遮蔽。”
高義雙手托著下巴,一臉優哉遊哉的看向對面:“我說的應該沒錯吧?遠道而來的愚者大人?”
簡未瀾一臉陰沉,顯然是被高義說中了自己最不願意接受的弱點,冷冷道:“別高興的太早,我……”
“你們的人都在後面是嗎?”
高義漫不經心的玩著手指:“不過我也很遺憾的告訴你一個消息,這裡不適合內鬥。至少,從人類層面上來說,我們應該是一夥的。”
“看看窗外吧。”
高義伸手,指著窗外不知何時已經越發昏暗的天地,意味深長道:“有‘人’,看著我們呢。”
簡未瀾微微皺眉,向著高義示意的方位看去,卻見到一個高聳卻兀自靜止的影子,如同夜幕下的電波信號塔般,佇立在一片如同漲潮般的海岸線前。
明明什麽都看不到,車廂內的三人卻能清晰感受到一股來自影子視線,仿佛實質般,來回不斷的掃掠著身體上的每一寸肌膚,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高先生,你說……這東西會不會也是我家族的?”
笛卡爾把身子忍不住往陰影裡縮了縮。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毛骨悚然了。仿佛置身在零下的冰窖,被無處不在的死亡氣息包裹。
“不是。”
高義果斷搖頭,又補充道:“至少在我看來,不是。”
“這絕不是警笛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