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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日音樂家》第506章 靈體搜查(4K二合一)
  “你可以退出了。”

  告解室內,范寧雙手把持座椅,朝著隔板對面的人影發話。

  “啊?”

  剛剛才坐下的埃努克姆元帥,聽到這話感到一陣惶恐,心臟都停跳了半拍,凝聲沉氣緩緩問道:
  “主教大人,我確已省察痛悔,正待告明求贖,聖靈在上,祂不可憐我這個罪人了嗎?哪怕僅僅垂聽一番?”

  “你此番覲見,是攜了那蘭紐特一道吧?”

  “是。”埃努克姆點頭,“主教大人委托阿爾法上校在全軍拍發的電報,已經是說得萬分明白了,但同樣也是快到了最後不可饒恕的時刻,現今驕陽軍裡出現的一系列問題,早該在主教大人登報之前,就應該著手整治.”

  “我此前的確勸了一些覺得還有救的人,比如博爾斯準將之流,但屢教不改、積重難返的,卻一時間沒有上心去追問責成.因此我想著我自己先來辦告解,然後就令他也上來領罪。”

  “那末,你當下無有難赦的罪,所以可以退去。”范寧說道。

  “這?沒有?這,我.”埃努克姆既感到心底一松,又感覺不明所以。

  “惡人經營,得虛浮的工價。撒義種的,得實在的果效。”范寧揭開水壺,飲了一口,心平氣和地給這位雅努斯的統帥講明道理,“以前我就在一些羔羊面前好言相勸,說在鄰舍面前擊掌作保的,乃是無知的人。因為人所言所行的,往往在自己的眼中都看為正。喜愛爭競的,是喜愛過犯,高立家門的,乃自取敗壞”

  “你這士兵裡的王,平日裡紛爭煩擾必定不小,但門戶前的潔淨,在心裡依舊視為要害,現在趕出褻慢人,爭端就消除,分爭和羞辱,也必止息。”

  “切切實實地做稱義的事,比獻祭祈求更蒙上主悅納。但憑那一句‘榮耀歸於聖教,安寧歸於軍士’傳到我耳裡,這事情就必定給你成了。”

  埃努克姆頓感道理通透、蒙受感動,心中的包袱也放下來了,起身鄭重行了一禮。

  “我這就把人帶過來。”他戴起自己的頭盔,大步走出告解室。

  空隙時刻,范寧再度環顧四周。

  “這種感覺.”

  一定是有什麽事物在注視、聆聽著這裡!

  不是經驗意義上的“人”或“個體”。

  告解聖事的內容對第三人是嚴格守秘的,但如果是遇到了“被見證”的神秘學變數,恐怕就不在討論的這一范疇了。

  就像教義中所記載的很多言行與事跡,也有可能就是出自於歷史上的某一次告解聖事。

  “難道是有什麽神秘力量記錄、見證下了我和身邊人之間的這些言行?”

  思索之際,范寧看到對面進來了三道人影,把其中一人帶到椅子上後,又迅速退去兩道。

  范寧直接把“守夜人之燈”擱在了桌面上。

  “詭詐的舌,為聖靈所憎恨,故而我不同你言語。”

  他再度在擋板上作出猛然“推窗”的動作。

  “神父,我.”蘭紐特上將心中正打著盤算,說哪些,不說哪些,怎麽斡旋,怎麽拖延突然,他眼前那塊厚實的擋板迅速皸裂,就像破洞的布袋子一樣漲大,無數爆裂的光芒從後方迸射了出來!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拉瓦錫神父其人,但可惜,此時的世界亮堂得可怕,根本看不清坐在對面的神父是什麽容貌、什麽髮型,穿什麽顏色的衣服。

  對方全身就像一塊擁有不規則平面的鏡子,將他連同身邊的一切映射了進去,又將他自我的視角都給“吸”到了裡面去!

  “嗡嘩.”

  蘭紐特覺得自己耳鳴了,意識開始不受控制地渙散,記憶與念頭如溏心蛋般被刺破流出。

  相對於“守夜人之燈”感應信徒祈禱、洞察心理狀態的功能,這種靈體搜查無疑是更暴力的手段,照明強度過高,傷害不可逆轉。

  但從另一種意義上來說,十分高效省事。

  “嗯?”

  范寧聽覺中的雜音被消除,“視野”邊緣是虛無的金色霧氣,正中間的顏色與畫面則仿佛新染的一樣。

  他“看到”了自己身處一個又一個室內的房間,包括小別墅、小酒吧、小劇場、小辦公樓.周圍的男女老少們坐在地上,搖著雪橇鈴鐺,發出很輕很碎的響聲,同時頌念著那位古老又駭人的存在的尊名。

  “嚓—嚓—嚓—嚓———”

  “宿運的救世主,天國的接引者。古老真理的化身,造就改變的先驅。”

  范寧清楚這些都是神降學會的熟人聚會場合,自己“代入”的是蘭紐特的視角。

  場景都是熟悉的場景,也沒什麽過於驚悚的事物,但帶著一種莫名的詭異和陌生感。

  尤其是,大多數聚會都沒有明顯的組織首領。

  就像自發的一樣。

  神降學會的熟人很多,但真正的密教徒,數量似乎遠不如其他隱秘組織,也更行蹤不定。

  畫面又變,一個女人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小眾款式的亮黃色茶歇裙,覆著白紗的手臂,金黃色的面具
  “西爾維婭?”范寧屏息凝神。

  果真是神降學會的人,從最初發起地下聚會,到畢業音樂會“幻人”事件,再到聖塔蘭堡地鐵事件,逐漸將自己的活動軌跡悄無聲息地引導至南大陸,卷入“謝肉祭”之中。

  “如此說來,特巡廳還真是連續被陰了好幾次啊.當然,也是由於他們自己本來沒安著什麽好心思,屬於河邊濕鞋的典型例子.”

  “看來,西爾維婭在神降學會的體系中,位於中間位置,下面是使徒瓦修斯、以及其他被利用的隱秘組織,上面則是F先生這個女人最初在北大陸活動,後來暗中控制南大陸的節奏,現在又在西大陸開始活動了”

  范寧看到西爾維婭從蘭紐特手中接過了一些文件,有的是手續,有的是信箋,還有的是寫有人名的表格,他用靈性努力窺探著細節一隅,在表格上看到了寫有“死亡時間”的欄目。

  這說明陣亡將士的靈柩運輸工作的確被插手了,為了大量篩選“被蠕蟲宿身者”。

  上次的教堂空襲事件,背後也是這股力量在乾預。

  這些場景裡,蘭紐特還給過西爾維婭一次尺寸比較大的“文件”。

  “地圖?”

  “南大陸地圖?”

  范寧看到了上面的地形,尤其看到了一處標有“裂解場”的字樣。

  “三日後動身,拾取謝肉祭殘留物.”

  “等這批朝聖的人送走”

  “特巡廳的人把‘裂解場’守得很緊,裡面的‘池核’汙染累積也須認真計議.”

  “提前存了一些‘悅人之血’,應對起來會有效果”

  范寧聽見了碎片化但很關鍵的計謀討論聲。

  “西爾維婭也要前往南大陸?也計劃去一趟‘裂解場’?”范寧眉頭深深皺起,“拾取謝肉祭殘留物?這是指什麽?‘歡宴獸’的碎片?‘原生先知’的屍骸?他們所以為的舍勒的去向?.不對,難道是‘紫豆糕小姐’和‘緋紅兒小姐’的孿生靈體!?”

  很有可能!

  較早時,北大陸愉悅傾聽會密教徒“經紀人”,開設紅瑪瑙文化傳媒公司謀害安東教授和其他學生,並用“攝靈秘儀”煉製耀質精華,這就是F先生的神秘和弦在其中起的關鍵作用。

  較晚時,南大陸赤紅教堂裡,芮妮拉死前和信使的對話,也是直接指向了F先生的“許諾”,甚至提到了自己身上的“1號鑰匙”。

  整個“紅池”真知的莫名活化,以及“緋紅兒小姐”和愉悅傾聽會的動作,都是和神降學會的背後操縱有關聯!

  現在,既然“緋紅兒小姐”被瓊拖入了“裂解場”僵持,無論神降學會是要履行“承諾”將她拾起,還是另有其他目的,西爾維婭前往南大陸的動機都是吻合的.
  如果是這樣子,瓊接下來的危險會大大提前。

  但是,可想而知,特巡廳對曾經破損的“歡宴獸”樞紐——“裂解場”在醒時世界的入口——作了比較嚴密的看守,另外,“裂解場”裡面曾經被波格萊裡奇大量投入蓄積的“池核”汙染也不可小覷,這讓西爾維婭也很頭疼。

  不是每個人都跟范寧一樣,得到了“芳卉詩人”最後的祝福,並且,手裡還收容著“紅池”殘骸。

  “西爾維婭在動身之前仍在西大陸,而且和蘭紐特接觸頻繁,再加上上次教堂空襲事件與其相關,說明她最近就在阿派勒及旁圖亞這一帶活動.”

  之前范寧對羅伊晉升邃曉者的提議,“殺死一名邃曉者”,所指的第一考慮對象,就是西爾維婭。

  羅伊對這個意見沒表示讚同,也回敬了一句“不許冒險”,不過范寧就當這句話不存在了。

  別說之前這人身上背負的包括安東老師在內的諸多人命.就一點,神降學會的密教徒祀奉“真言之虺”,這麽好的一位“衍”相邃曉者,不拿來殺,太可惜了。

  特巡廳用“幻人”佔位,主要佔的是攀升路徑第一二高度的位置,類似於想要封路的人,只要堵死了路口就能達到目的,需要放行時再銷毀一兩塊石塊。

  擊殺一位邃曉者,和銷毀一兩隻“幻人”是同樣的效果。

  擊殺一位升得更高的邃曉者,沒準效果更好。

  “西爾維婭這個人行事飄忽,擅長偽裝,以前就是如此,現在,每次在蘭紐特的記憶場景中出現時,衣服顏色不一樣,面具顏色不一樣,甚至於身材和聲線都有細微差別,後者是我之前實力較弱時、親自面對時都沒有注意到的.”

  “那麽,目前她會在哪裡呢?”范寧大腦飛速運轉起來。

  靈體搜查的啟示畫面變得搖搖欲墜,最後切換到了一處視野開闊的戶外所在。

  遠處是山峰、湖泊與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近處是沼澤、濕地與泥漿中的爛路。

  罕有人煙。

  更近處,相對完好的能稱之為“公路”的道路,是唯一能看出“人造痕跡”的事物。

  不過在前方十米處,前同樣被廢棄的鐵絲網和哨塔截成了斷頭路。

  眾人擰斷本就鏽蝕的鐵絲網,矮身而入。

  他們戴著遮陽帽,背著鼓鼓囊囊的戶外行旅包,有人還帶有武器,一看就是不尋常的出門場合,但穿得又整齊光鮮,精神狀態也很飽滿,像是什麽人生中重要的日子。

  “我們享受著天國的喜樂,與塵世大不相同.”

  “人間的喧囂和吵鬧,在這裡杳無蹤影.”

  更有錯位感的是,進入鐵絲網的隊伍中竟有“歡歌”飄出。

  “《天國裝滿小提琴》?”

  閃爍晃蕩的畫面中,范寧分辨出了他們所唱的“歡歌”,正是被收錄在神降學會教義中的一首《少年的魔號》中的詩歌。

  最後一刻,范寧的眼神凝滯了。

  他在前方好像看到了什麽不尋常的東西。

  鐵絲網後方,爛泥巴路上,那些被隊伍撥開的與人齊高的蘆葦叢中
  那道平面上.
  他看到了某些說不上是“場景”還是“事物”的東西雜糅疊加在一起流動著,就像氣泡水表面扭曲而濫彩的薄膜!

  頭一個人的身影跨入扭曲薄膜的一瞬間,靈體搜查的啟示畫面便潰散了。

  范寧手指敲打著桌面。

  蘭紐特趴在對面,像是伏案而睡,兩條小腿肚子卻在一下一下地無意識抽搐。

  “抬走,下一個。”

  此人要是腦子還沒壞掉的話,有什麽細枝末節的信息,教堂的神職人員們還可以再審一下。

  一分鍾後,思索中的范寧再度開口:
  “你來作甚麽告解?”

  為期兩天的告解聖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不是每位來告解的人,都會提一些“逆天”問題,或遇到這些例外的變數。

  范寧之後遇到的,絕大多數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解答起來不用太過費腦,可以分出精力來思考接下來面臨的問題,不過,依然沒有頭緒。

  教宗、審判長和樞機主教等幾位核心高層雖然頭一天晚上就到了赫治威爾,而且因編纂“拉瓦錫福音”的事情想了一晚上,但也沒選擇中途出面打攪范寧。

  如此到了第二天的黃昏時刻,也是范寧即將離開雅努斯的時刻。

  終於進來一道人影,坐在擋板前面開口:
  “神父先生,晚上好。”

  聽見那道熟悉的禮貌又矜貴的聲音,范寧下意識笑了笑,而且,放開了自我約束的靈覺探視。

  這應該不用遵守教會的守秘原則了吧。

  發鬢束起,黑色正裝,白色絲巾,露腳背的小皮鞋很正式很端莊的穿著。范寧心中暗自評價一番,然後再度重複起用了幾百次的語調:
  “羅伊小姐,你來作甚麽告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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