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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日音樂家》第399章 第四樂章 人類告訴我(2):論及躁
  “老師,你現在的樣子讓我想到了前些天你教我的一首詩歌。”

  安將手臂搭在靠背上,側身望著在夜色中扶舷沉思的范寧,腳尖輕輕點著地面回彈,讓身下的藤椅一搖一搖。

  “什麽詩歌?”范寧將眼神從海天相接的地方收回。

  “姐姐說的應該是新歷8世紀的那位雅努斯詩人。”露娜說道。

  “是格雷的那首沒錯。”夜鶯小姐撩了下前額被海風吹散的發絲,“嗯,可能時間上稍微有點對不上,現在已經深夜很晚了……”

  沒等范寧有所表示,露娜自顧自地認真背誦了起來:

  “晚鍾送終了這一天,
  牛羊咻咻然徐度原野,
  農夫倦步長道回家,

  僅余我與暮色平分此世界。”

  范寧聽完後以標志性的憂鬱笑容作為回應,然後坐回了自己的那張空位,座椅中央的白色厚實遮陽傘早已收好,在夜裡看起來就像是一座用細砂砌成的朦朧尖塔。

  “露娜就只有一個姐姐,對嗎?”他接過涼飲閑聊發問。

  “老師怎麽又是這個問題”

  “老師,你返程的這三四天來回問了好多遍啦。”安的眉毛彎成月牙,她沒有任何不耐,只是單純覺得有趣好玩,“是不是還想收個可愛又聰明的學生?但世界上就只有一位夜鶯小姐!”

  范寧淡笑著連點幾次頭:
  “聊聊你們吧。”

  “我們?”露娜疑惑出聲。

  “好啊!老師想聊什麽呢?”夜鶯小姐立即乖巧又筆直地坐好。

  “那就安來說,還是你自己。”

  ……最近老師真的很關心我們呢。少女眨了眨眼。

  這幾天的旅途閑暇時刻,范寧除了和她們談論人文、詩歌和藝術外,還很感興趣地問了她們從小到大的經歷,問了印象深刻的人和事的經歷,問了喜歡什麽和不喜歡什麽。

  應當說,絕大數人的過往都是瑣碎、尋常、不足稱道的,優渥的人生很平庸,苦難的人生也沒什麽額外意義。

  如果把遭遇戲劇性意外後的這一兩年時光從人生中除去,無論是那個藍星上的自己,還是舊工業世界的自己,同樣不免是平靜的溪流加上偶爾幾朵飛濺的小水花,兩位來自彌辛商會的富家小姐也是如此。

  范寧聆聽得很認真,從為了更好教學的角度來說,了解學生的經歷和性格是有必要的,除此外還有另外一點……

  她們都是有今昔足跡、有喜憂愛憎、有獨立人格的尋常女孩兒。

  那天向瓊詢問時,瓊答覆的「不假」應該“不假”吧。

  范寧始終在一遍又一遍地確認。

  夜鶯小姐也很樂意告訴老師關於自己的一切,不過十七載的閱歷實在不長,近日數番講述下來“完整度太高”,今晚她已經細節到連“追求過自己的男孩子們的家底”都告訴范寧了……

  “老師,我知道你的真正目的了!”某個口燥唇乾的時候,安喝了一大口草藥茶,然後作恍然大悟狀。

  “什麽真正目的?”

  “你在取材!”

  “取材?”范寧笑聲清越,但面露疑惑。

  “嗯。”夜鶯小姐吐了口氣,篤信點頭,“你的《夏日正午之夢》寫了‘喚醒’,寫了‘植物’,又寫了‘動物’,接下來肯定是‘人們’了……所以,你想先聽聽我們能告訴你什麽!”

  被寫進這樣一部音樂裡的話,聽起來是十分夢幻又浪漫的事情呢。

  露娜也在旁邊跟著連連點頭。

  “小機靈鬼。”范寧“呵”了一聲,有些不置可否之意。

  其實,順著之前的邏輯,“人類告訴我”是他第一時間就想到的標題,那種過於飄忽的“見證之主告訴我”反而是後面才發散出的“廢稿靈感”。

  但他對於“人類告訴我”也有種無從下筆的懷疑。

  從遞推關系上說,將“人類”放在“植物”和“動物”之後,的確符合“升得更高”的隱喻義,可關鍵在於,從第四重門扉開始是“神性之門”!
  一個描述人類的樂章能展現出“神性”嗎?這個問題下意識來答是“不能”,往深裡去想,范寧也還是拿捏不準。

  “那你繼續‘告訴我’吧。”范寧抱胸靠回藤椅。

  “幾乎都告訴老師了,除了更私密的心事怕有越界和冒犯。”

  “那你今天試著問問我?”

  “這麽好嗎?任何問題都可以?”

  海風吹拂,安的眼眸裡折射出星光,露娜則有些後悔自己的表現不夠活躍。

  “限一個吧。”

  范寧認為她也會對舍勒的過往經歷感興趣,但她實際上問的不是過往:

  “老師在追求著什麽?……”

  “我明白世界充滿的缺憾太多,每個活在淤泥裡的生靈都想升得更高,但這不夠具體,我好奇是什麽樣的追求在驅使著你,它會在那些關鍵的節點處決定一個人將去往何處,我很關心未來的你會在哪裡做著什麽事情。”

  范寧試著組織了一下語言:

  “想看清藝術的高處,並讓更多的人視物?”

  少女深思之際,他又反過來問道:
  “那麽你呢?夜鶯小姐,你和大多這個年齡段的南國女孩不太一樣,明明有著開朗熱情的性格,卻不愛打扮裝點,不常玩鬧享樂,也不願經歷戀情,是因為成為名歌手對你的重要性非同尋常麽?”

  “是吧。”

  “你又在追求什麽?或者說,名歌手對你如此重要的原因是什麽?”

  安蹙著眉想了很久,范寧以為她在組織較長的論述,但最後她的回答卻很簡單,語氣又有一些不確定:

  “因為躁動?”

  “怎麽會呢?”露娜在一旁萬分不解地開口:“姐姐,你正是沒有同齡人的浮躁,能夠靜下心鑽研唱歌,才會這麽棒的啊!!”

  “為什麽會是躁動呢?”范寧覺得有些好奇。

  “感覺我沒有形容好…..”夜鶯小姐也覺得這個歸納用詞不太準確,她繼續試探著組織語言,“被一種不安的向往所俘獲的感覺?似乎,是某種渴慕,某種企圖,或者是表達欲……”

  “身邊人也有躁動,他們都有……他們想擁有一切吸引人的東西,想在盛夏去愛,想親吻鮮花,想談論美食,想大聲哭和笑……”

  “你不想嗎?”

  “偶爾我也想,主要是那些躁動往往很快會轉變為恐懼。”安咬著自己的嘴唇,“我在黑夜裡感受過這種恐懼的啃噬,不知名但吞噬一切希望,老師上次在狐百合原野的形容十分恰當:凡有血氣的,盡都如草,花必枯乾,草必凋謝。”

  “但不全然是這樣,有些躁動不會如此,比如畫冊中‘熱情旋轉的色彩與氣流’,詩歌中‘玫瑰園裡整夜整夜的步履’,音樂中‘讓時間無家可歸的神聖之語’,對了還有老師你自己……”

  “怎麽到我了?”范寧啞然失笑。

  安繼續認真地遣詞造句:

  “這樣的躁動稱之為渴慕更合適,永恆的深沉的渴慕,因它入迷的話,有時需要付出痛苦的代價,但它不會讓人感到恐懼……”

  范寧沉吟片刻後,抬頭開玩笑似地說道:

  “你舉的這些例子或形容方式全是後來我教你的,所以之前的夜鶯小姐仍是一位躁動不安的青春期少女嘍?”

  “不啊!”安立馬予以否認,卻不知該如何反駁。

  過了半晌,她雙腳踩上藤椅的邊緣,蜷起膝蓋,抵住下巴,聲調拉長地回憶著:

  “以前也有的。”

  “.我永遠不會忘記幾年前的一個夜晚,在彌辛鄉村屋外乘涼時,來自一頭牛所發出的遲鈍的低鳴,那種來自靈魂至暗處的苦痛深深創傷著我。”

  老師不是想知道“人類告訴他什麽”嗎?為什麽姐姐在跟他說一頭牛?

  露娜滿臉寫著茫然,舉杯的范寧卻是倏地停住了。

  深沉的……渴慕?……從生靈的苦痛和悲劇,轉變為人的內心世界的自省麽……

  還真是一個比自己所教的更恰當的隱喻例子啊。

  也許把握到了一絲東西。

  但,這和“神性”有關嗎?

  看著對面作抱膝姿勢的少女,范寧眼神閃動片刻後道:
  “夜鶯小姐,或許我會試著寫一個你能去演唱的樂章,不是這次,是之後,我還沒想好怎麽寫。”

  驚喜有些突如其來,安的眼眸連連眨動,還沒來得及開口表示,范寧已經起身伸展身體,往甲板下方的船艙走去。

  她隻得和露娜站起來連忙道晚安。

  范寧一行所預定的兩間客艙,都是價格為5鎊一晚的“豪華”組合間,他尤其向交代了服務人員“自己有潔癖”,要求其將客艙到掃到非常乾淨的程度。

  即將返回緹雅城在即,今夜瓊的準備工作已經差不多了。

  范寧簡單漱洗後,回到一塵不染的整潔睡房,將整個房間用靈性之牆完全封住,並在瓊的主導下布置執行了極為謹慎小心的庇護性秘儀。

  他入夢後沒有第一時間頌念“無終賦格”的路標禱文,而是先回應了瓊以邃曉者實力維持的聯夢,兩人在光怪陸離的星界層中飄蕩了很久,范寧才嘗試定位啟明教堂的位置。

  “你還是需要做好一些充足的心理準備。”在一處又似雲端又似秋千的場景中,瓊給坐在旁邊的范寧提了個醒。

  “這已經是我秘儀準備做得最充足的一次了。”

  場景迅速撕裂變化,雲霧渲染上金色,兩人潛入移湧層,直接“無縫銜接”地坐到了教堂的禮堂邊緣。

  “……這是什麽!?”

  上一刻還對瓊的話不明所以的范寧,這下直接差點從禮台前摔了下去。

  這次除了牆壁彩窗,就連台下那一排排紅木長椅的走道間,都遍布著血跡淋漓的腳印!

  根本不敢根據情景細想,之前或當下發生了什麽。

  “比我預想的稍好一點。”坐在旁邊的紫裙少女倒是身形很淡定,“既然它們還停留在某些驚悚的視覺痕跡上,就說明還沒到‘活著的東西’那步,只是較小的一部分知識侵染了過來,我之前還做好了最壞準備,覺得可能會碰到一些血肉蠕動的東西……”

  “總是有些風險,為什麽不直接在你的聯夢裡交流?”范寧反覆看了她兩眼,感覺心中踏實不少。

  “你以為我沒考慮過嗎?”瓊白了范寧一眼。

  “我也不知道在這個移湧秘境,你為什麽可以做到如此小的靈感消耗,以我現在的邃曉二重實力,如果等下再把希蘭和羅伊拉進來的話,最多也就堅持兩百個呼吸,換算成自然時間的流逝就是約十五分鍾,根本來不及把事情討論清楚,大家就得墜出夢境了……”

  理論上說,聯夢並不限定實力,低位階有知者都可以,不過持續那一秒半刻就等於沒有,只有到了邃曉者才能承擔起有意義的交流時長。

  “我也不知道。”范寧老實回應道。

  他想到過美術館鑰匙,不過他早做過各種嘗試,那把鑰匙僅限於在星界層補充快速消耗的靈感,到了封閉的啟明教堂,它的具象並不能吸引到耀質匯聚,而在其他的正常移湧地帶,這把鑰匙又完全無法具象而出,一切都很令人費解。

  “那天在聖亞割妮醫院,你聽到那首曲子後,為什麽情緒波動那麽大那麽驚訝?”

  “它有什麽更特殊之處嗎?”

  “你的所謂‘印象主義技法’,不會是從維埃恩祖師爺那裡傳下來的吧?我大概聽起來,隻覺得那首《前奏曲》和你之前的《大海》簡直就快像是一個人寫出來的東西。”

  瓊進入正題後的連續三問讓范寧搖頭苦笑:

  “你是懂音樂鑒賞的。”

  但隨即他意識到一個問題,正色問道:“你能聽見?那我‘看到’的其他回溯場景,你豈不是也看見了?”

  瓊將銀色長笛在手上打著轉,搖了搖頭:

  “這倒沒有。”

  “那是你的私人體驗,只是音樂的啟示更容易共鳴,其他感官的媒介或形式我可觀察不到。”

  “不過,好像有個意外的特殊……”紫裙少女的眉頭蹙起,“唯獨有一幕,我能看見點東西,好像是一場音樂會結束的歡騰時刻,指揮家模樣的人,就是老管風琴師吧,有人和他擁抱了一下,模樣也不太清,還說了幾句話……”

  范寧心中一動,她說的不就是“一位紅色短發女士擁抱維埃恩並道賀”的畫面嗎?
  這個的確是回溯中的一幕,而且,在維埃恩之前的“獨白”中也有提及。

  是《牧神午後前奏曲》的首演成功達成了“喚醒之詠”之後。

  為什麽瓊偏偏能稍微看到聽到這一幕的一些模糊內容呢?

  “他們還說了一些話?說了什麽?”范寧又捕捉到了一個細節。

  “大多傳到我耳裡都變成了夢囈之類的無意義音節,我想想有沒有什麽詞組,好像有一個……”

  瓊的手指勾著發絲末梢,認真回憶起來。

  “好像有一個是:大吉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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