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陛下,該翻牌子了
夜幕籠罩的武英殿中,皇帝仍在埋頭批閱奏章。
“陛下,”
敬事房太監郭進忠進來,小聲的喚道,他親自送來了綠豆百合粥和幾樣小菜。
朱以海抬頭,伸了個懶腰,感覺眼睛有些酸澀,雖然宮中燈火明亮,但終究比不得電路燈光,晚上讀書寫字還是比較累眼睛。
郭進忠給皇帝遞上粥,又端來一個銀盤,裡面擺著幾張名牌。
“還讓不讓人吃點東西了?”朱以海看到後不由的皺眉。
“陛下,您已經半個月沒有臨幸過后宮了,聖人日理萬機,操勞國事,可也得為大明延綿子嗣啊。”郭進忠小心勸說著,皇帝后宮總共十人,如今有七個還懷有身孕,雖然大黃嬪即將生產,但畢竟還沒生,大明天子如今僅有一女,這事情可以說宮裡宮外都在為皇帝著急。
尤其是負責皇帝臥房之事的敬事房太監,他就是直接管這個的,皇帝跟誰睡,睡的時候是哪月哪天甚至哪個時辰,具體詳情他都是要一一記錄的。
皇帝不急太監急,說的可就是郭進忠,皇帝連個皇子都沒有,他當然有很大失職。
朱以海看著銀盤裡的這些名牌,有些頭痛。
就三張牌子,其它七位有孕的嬪妃是沒法侍寢的。
這種牌子朱以海倒不陌生,一根長條木牌,牌頭飾綠色,俗稱綠頭牌,皇帝選嬪妃侍寢,便翻誰的綠頭名牌。
當然,這玩意其實一開始並不是用來選嬪妃臨幸的,起碼在明朝不是。
從晚明起,凡進見皇帝者,皆用粉牌書姓名、履歷,其中王公大臣牌頭飾紅色,其余飾綠色。
其次,凡遇緊急事務或事涉瑣細,由六部章奏者,即用綠頭木牌。
牌子本身其實就是相當於名片。
皇帝臨幸皇宮翻綠頭牌,其實不過是沿用外朝那套而已。
朱以海登基以來,改了不少規矩,比如給官員們授魚袋魚符,這玩意是仿唐製,不僅是裝飾,魚袋顏色跟官服一樣是表示品級的。
而魚符,則是通行證,尤其是入宮,必須檢查魚符,宮門守衛還有一本專門的符籍,魚符也是官員一半在身,宮中保存一半。
“朕今日沒興趣!”
郭進忠道,“奴婢可以讓人去園子裡割點鹿血來和酒,飲了能壯筋骨助興致!”
朱以海聽了不由的笑了,“朕三十歲不到,正是血氣方剛之時,豈需要鹿血?朕只是沒那空閑和興致而已,時局如此,哪能常沉迷於后宮娛樂之中。”
“陛下,可您也要注意保重龍體,天天這樣操勞,身體哪受的消,也要適當的休息。你都好多天沒過乾清門了,嬪妃們可都想著您。”
“好了,退下吧。”
朱以海不想扯太多這些,這些天他操持著北伐之事,哪有那些閑情逸致,他當然也知道宮裡宮外都盯著皇帝,尤其是宮裡的女人們,更是巴不得能夠夜夜承幸,特別是那三個還沒懷孕的,更是恨不得馬上也能承恩懷上。
郭進忠無奈,還是硬著頭皮進言,“奴婢聽說平國公已經進了長江,馬上就要入朝了。”
朱以海抬頭,“嗯?”
皇帝一聲嗯,意味著不滿,表示他這個敬事房太監管的太寬了,這事司禮監太監才有權干涉,你一敬事房太監敢在皇帝面前提一位國公?
是何意思?
要知道,內宮之人是最忌與外臣往來的,更別說鄭芝龍這種割據一方的外藩。
“奴婢無他意,是聽說平國公有幾個女兒,其中其側室顏室所生女已到婚配年齡,所以請問陛下可否有意納入宮中?”
朱以海望著郭進忠的目光變的冰冷起來。
他犯忌了,犯大忌。
就憑這句話,就可以處死他。
“郭進忠,你也是魯王府的老人了,跟著朕從兗州一路南下的,所以朕也對你很看重,讓你管敬事房。”
“你管好你的差事便好,有些事情不要逾越。”
郭進忠大懼,趕緊道,“奴婢對陛下忠心耿耿,也是聽說這平國公勢力大,所以才想著出此下策,納其女入宮,好招撫他為陛下所用,絕無他意。”
朱以海打量著滿頭汗的郭進忠,這人跟著他多年,沒什麽能力,也沒什麽野心,最艱難的時候也是不離不棄,是和劉朝一類人。
理應沒膽子敢跟鄭芝龍暗裡交通。
也許是一番好意,但還是逾越了,后宮裡的人和事,一旦口子開了,以後可就不好管了。
“退下吧,”
郭進忠跪在那磕了好幾個頭才起來退下。
等他走到門口,朱以海又道,“下不為例。”
吃完粥,朱以海一時也沒了心思處理公務。
鄭芝龍入朝,這件事情皇帝雖然刻意放在一邊,但鄭芝龍還是得小心對待,清廷已經明旨加封鄭芝龍為福建王,並授他福建兩廣三省總督,其用意也是非常明顯的。
雖然鄭芝龍私會清廷密使,也拒絕了清廷的招降還隱而不報,但這事瞞不過朱以海,這一年來,朱以海已經想辦法不斷往鄭氏身邊安插眼線密探,想辦法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畢竟福建是鄭氏的老巢,卻又是朱以海的背後,不得不防。
鄭氏在拒絕清使後馬上加速北上,還下了不少血本表現,又是給福建行營送船送人送錢糧,又增加帶入朝的兵馬錢糧等。
不過他越是這樣,越說明這家夥不老實。
可如今鄭氏這般姿態,朱以海也沒理由找他麻煩,或者說北伐在即,朱以海現在也不應當去找他麻煩,一個安穩的後方很重要。
郭進忠剛才的提議雖然犯了忌頭,但是這獻的策倒也不完全不行,雖然有點想當然了,畢竟政治聯姻是一個常用手段,但終究到底還是得講實力。
不過若是朱以海有意要安撫鄭芝龍,那如果納他女兒入宮,倒也確實是可行的。畢竟朱以海剛起兵時,為了得到鄭氏的支持,可是還曾許諾要把女兒嫁給鄭芝龍兒子的。
想了許久,朱以海走到他後面的檔案密室,翻找鄭氏集團的情報存檔。
鄭芝龍兄弟五個,如今還剩下芝豹和鴻逵(芝鳳)兩個,他有七個兒子,兩個是日本妻子田川氏所生,長子鄭森也就是如今的朱成功,次子依然留在日本,並且過繼給了妻子娘家田川家,故此現在叫田川七左衛門。
另外五個兒子,則是幾房側室所生,其中第四子鄭恩,出自顏氏,其它幾兒子則分別由陳氏李氏黃氏等所生。
田川氏取漢姓翁氏,鄭芝龍接受招安後,就把她和鄭森從日本接回福建了。
田川氏還有個女兒,是鄭森的妹妹,也是很小就入了天主教,還取了個教名巴斯嘉,後來日本爆發過教眾叛亂,幕府驅逐葡萄牙人出境並禁教,一些在日葡萄牙人便去了澳門,巴斯嘉就也隨之去了澳門。
鄭芝龍曾打算把女兒接回福建,但女兒卻一心想要留在澳門。
甚至朱以海的情報還顯示,澳門天主教耶穌會的主教有意把巴斯嘉嫁給教眾馬努埃爾·貝洛的兒子,安東尼奧·羅德裡格斯。
其用意也很明顯,澳門的葡萄牙人自在日本鬧事最後被幕府禁教並趕出日本後,在遠東嚴重受挫,而本國也是江河日下,不複從前的強勢,在遠東的葡萄牙人只能自力更生,福建鄭芝龍的興起,已經成了中國沿海最大的勢力,甚至還有了官方背景。
所以澳門葡萄牙人,尤其是耶穌會就想通過這樁聯姻,跟鄭氏加強關系。
說起耶穌會,這可不是什麽簡單的傳教這麽簡單。
耶穌會一百一十年前在巴黎建立,就是模仿聖殿騎士團建立的,是一個具有準軍事化的紀律和組織的宗教團隊,建立者西班牙貴族羅耀拉·伊格納西是一個蒙提薩組織成員。
而蒙提薩是聖殿騎士團被教廷和法國國王聯手鎮壓後,由一些聖殿騎士團成員秘密建立的。
聖殿騎士團就更古老了,但當他們從耶路撒冷撤回法國後,實際上就成為了一個武裝銀行組織,通過放貸十分富有,最後法王欠的債太多還不起,乾脆聯合教皇,把這支不受控制的強大武裝給一起滅了。
耶穌會建立,又稱耶穌軍團,相當於是耶穌禦林軍的意思。
耶穌會獲得羅馬教廷教宗的正式許可後,得到了威尼斯猶太銀行家們的支持,伊格納西說白了就是共濟會在天主教的分支。
以總會為最高權力機關,以下建立了耶穌會帝國,下設谘議會,分設主管世界各地耶穌會的各個省區,最高權力集中於總管伊格納西·羅耀拉手中,因此他被稱為黑衣教皇。
羅耀拉最初是希望能夠率部重返征服耶路撒冷,再建聖殿,但羅馬教皇認為耶穌會應當去海外拓展殖民地。
後來教皇命令耶穌會派出傳教士去葡萄牙和西班牙建立的各殖民地傳教。
耶穌教會員采取隱秘靈修方式,不在修道院修道而是進入世俗生活,按天主教會利益和耶穌會指令來影響社會生活。
通過耶穌會總管直接服務於教皇。
甚至有人說,耶穌會實際上是天主教和哈布斯堡王朝構建世界宗教帝國的別動隊和間諜組織。
他們喜歡在海外建立教堂、學校、醫院,通過教育來傳播新的文化宗室思想。
天主教耶穌會和葡萄牙人在日本出事,也就是他們搞的太過火了,德川幕府看透了他們的用心,且此時德川家也還是有不錯的實力,因此迅速的禁教並驅逐了他們。
在日本的失敗,讓耶穌會和葡萄牙人在遠東實力大挫,轉而變換政策,與鄭氏聯姻也是其中體現。
甚至澳門傳教士畢方濟跟朱以海的合作,本質上也是如此。
不過這樁聯姻,目前還沒得到鄭芝龍的同意,鄭芝龍跟荷蘭人現在貿易往來多,他並不大願意跟勢力弱小的葡萄牙人合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