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實心人 死心人 有心人

  聽完鄭吒的解釋，李淳罡恍然大悟，對他所說又信了幾分。

  因為在出發前，徐驍曾跟他說起過鄭吒夫婦的情況。

  總結一句話就是，他們非常神秘，北涼探子雖然查到了他們的來歷，但中間卻有二十年的空白。

  那二十年間他們完全不知所蹤，兩年多前卻突然回家，然後開始遊歷江湖，直到在陵州城外遇到徐鳳年。

  這些情報跟鄭吒所說，能夠完美的對應上，那就說明，他的話十有八九是真的。

  那二十年的空白，顯然就是因為他們身處那個地方，無法出來。

  如此說來，自己去了那裡後，也得每隔二十年才能出來一次，但每次出來卻能待上二十年。

  李淳罡心下激動不已，但他忽然想到一事，皺眉道：“十七年，不知道十七年後，綠袍兒有沒有轉世。”

  鄭吒道：“那沒有意義，因為你愛的是綠袍兒，而不是她的前世或來生。”

  “那裡的復活，是根據你對她的記憶，直接將她從時空長河中復活，然後從過去帶到現在。”

  “她的記憶，會停留在死亡的那一刻，這個她才是真正的她，轉世的那個人，卻已經不是綠袍兒，你能聽明白我的話嗎？”

  李淳罡點頭道：“能聽明白，伱說的不錯，我愛的綠袍兒，轉世之後，她便再不是綠袍兒。”

  說完又極度好奇的問道：“那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地方？為何會有如此大能大力？”

  光是聽鄭吒的描述，李淳罡就不明覺厲，他根本無法想象出，究竟是怎樣的存在，才能做到如此不可思議的事情。

  鄭吒搖頭道：“在你進入那裡之前，我不能對你說出那裡的一切，等你去了之後，你同樣不可以對外面的人說起。”

  “這是那裡的規則，違背規則會付出代價，而且是每說出一句，就要付出一次代價。”

  李淳罡緩緩點頭，不再多問，“好，那我就等上十七年。”

  雖然他已經不是陸地神仙，但活個兩甲子也不成問題，只要他不散功，把自己搞得油盡燈枯，三十年內絕不會死。

  原劇情中他之所以會死，便是因為他在廣陵道一劍破甲二千六，讓自己油盡燈枯。

  最終隻多活了一年，把薑泥給培養出來後，便即隕落。

  鄭吒笑道：“這十七年你不僅要好好活著，還要時常回憶關於她的點點滴滴，你的記憶越清晰，復活的過程就越順利。”

  李淳罡臉上浮現出一抹溫柔的笑意，道：“何止這十七年，過去的幾十年，我也不曾有一刻忘記她。”

  “她的一切，在我腦海中清晰無比，為了她，這十七年我會好好活著。”

  ……

  徐鳳年在河灘邊一站，就是半個多時辰，直到青鳥做好晚飯過去叫他，他才收拾心情回來吃飯。

  舒羞、呂錢塘、魏叔陽、魚幼薇幾人各自打好飯菜後，便自行走開，到一旁用飯。

  篝火邊放的案桌旁，就隻坐著徐鳳年、鄭吒、李淳罡、青鳥四人，剛好四個方向坐四人。

  徐鳳年奇怪的對鄭吒問道：“薑泥和嫂夫人呢？”

  鄭吒笑道：“薑泥終於松口肯學武，老李打算收她作徒弟，阿麗在帳篷裡傳授薑泥功法，給她們留一點飯菜就行了。”

  青鳥一聽，當即拿出幾個空碗，給她們留菜。

  徐鳳年怔了怔，隨後也露出一抹笑意，道：“這丫頭總算想通了。”

  鄭吒了然，笑吟吟的看著徐鳳年道：“看來你讓她給你讀武功秘笈，果然存著這個心思，那你知道她為什麽會想通嗎？”

  徐鳳年臉上的笑意大了幾分，嘿然道：“她肯定是說，為了在我快死的時候，先刺我一劍，這樣就算是死在她手裡，對吧？”

  鄭吒好笑的道：“看來最了解她的人，還得是你，不過真正讓她松口的原因，是因為練好武功後，也許未來在危急關頭，可以救你一命。”

  徐鳳年回頭看向屬於鄭吒和蘿麗那頂帳篷，眼中有一抹溫柔之色閃過，口中輕聲道：“我知道。”

  李淳罡撇撇嘴道：“口是心非的丫頭，這輩子注定被你這小子吃得死死的，哎呀懶得理你們，吃飯吃飯。”

  帳篷內，蘿麗看著盤膝而坐，絲絲縷縷的天地靈氣，不斷從周身竅穴湧入的薑泥，心下歎服不已。

  真不愧是女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位面之子，這資質悟性，真是讓她嫉妒。

  沒有任何根基，卻在短短一個時辰不到，就已經做到引氣入體，練成玉清第一層。

  這入門速度，怕是青葉真人來了，都得甘拜下風。

  當初她拜入青雲門時，一身武道修為已然不弱。

  那時候她主修的內功心法還是聖心訣，卻依然用了半天時間才踏入玉清第一層，做到引氣入體。

  雖然之後因為將一身真氣煉化為靈力，使得她修為突飛猛進，一日千裡，很快就突破玉清境，臻入上清境。

  可在入門速度上，卻跟薑泥根本沒有可比性。

  ……

  吃過晚飯後，徐鳳年離開營地，找了個空曠的地方練刀，鄭吒和李淳罡依舊回到帳篷外守候。

  因為初次修煉，薑泥沉浸在靈氣入體的舒適感中，這一打坐就是兩個多時辰，足足五個小時，最後是被餓醒的。

  見薑泥收功，蘿麗微笑著問道：“感覺如何？”

  薑泥捂著咕咕叫的肚子，苦著臉道：“好餓，我練了多久？”

  蘿麗啼笑皆非的道：“兩個半時辰，我是問你修煉的感覺如何？”

  薑泥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很舒服，感覺渾身都變得好輕松，我有點喜歡上修煉的感覺了。”

  蘿麗滿意的點點頭，道：“那就好，只有自己喜歡，才能做到勤修不輟，走吧，去吃飯。”

  兩女走出帳篷，便見外面已是夜色深沉。

  帳篷前不遠處的鄭吒和李淳罡見兩女出來，連忙迎上前去。

  李淳罡興致盎然的問道：“怎麽樣？小丫頭第一次修煉效果如何？”

  蘿麗讚道：“非常不錯，入門速度和修煉速度，都比我當初快了數倍，不出半年，應該就能做到禦劍飛行。”

  太極玄清道第一層引氣入體，第二層搬運靈氣，運行周天，第三層煉氣化神。

  當精神力足夠強後，便可以神驅物，臻入玉清境第四層。

  此時便可以祭煉屬於自己的法寶飛劍，進而以神禦劍，掠空而行。

  以薑泥的修煉速度，到玉清第四層的驅物境界，保守估計也最多需要半年時間，甚至可能五個多月。

  李淳罡哈哈笑道：“意料之中，極品的功法加上極品的資質，有這效果才是正常的。”

  薑泥皺著一張臉，不滿的道：“臭老頭，你能不能不要囉嗦，我都快餓死了。”

  李淳罡一聽她這話，頓時沒好氣的道：“你不是都答應要拜我為師了嗎？怎麽還叫我臭老頭？”

  薑泥狡黠的笑道：“這不是還沒行過拜師禮嗎？你還不是我師父呢。”

  “而且我才不要一個邋裡邋遢的師父，想做我師父，你得先把自己收拾乾淨了。”

  “我……”李淳罡張口結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從來只有師父各種嫌棄徒弟，哪有徒弟嫌棄師父的？

  他活了九十多年，就沒見過這麽豪橫的徒弟。

  可是那有什麽辦法？就人家那資質，哪怕是呂洞玄在世，都得上趕著求收徒，人家有豪橫的資本。

  惹不起惹不起。

  李淳罡滿臉鬱悶的掉頭就走，往河邊行去。

  鄭吒見狀問道：“老李幹嘛去？”

  李淳罡頭也不回的道：“洗澡。”

  薑泥急道：“臭老頭你發什麽瘋？這還是初春呢，河水多涼呀，你先燒點熱水洗個腳就行了，等到了城裡再洗澡不遲。”

  李淳罡終於頓住腳步，轉回身來樂呵呵的道：“你在關心我啊？”

  薑泥一如既往的口是心非，板著臉傲嬌的道：“我是怕你凍生病了，還得要我照顧。”

  “哈哈哈哈……好好好，我不給你添麻煩，這就去燒熱水洗腳，哈哈哈……”

  李淳罡開懷大笑，大搖大擺的往篝火那邊行去。

  這一路同乘一個車廂，交流也不少，他自然早已摸清薑泥那口是心非的性格，知道她真的關心自己，不由心情大好。

  鄭吒哭笑不得的對薑泥道：“你見過哪家天象大高手會怕水涼的？難道你沒聽過寒暑不侵這個詞兒嗎？”

  薑泥眼前一亮，樂道：“武功高還有這好處？那我可得好好練，這樣冬天就再也不用穿得那麽厚，動都不好動，夏天也不會那麽熱了。”

  蘿麗失笑道：“合著你就這點追求？你可真夠實在的。”

  鄭吒一邊跟著李淳罡往篝火那邊行去，一邊招呼道：“好啦，飯菜在篝火那邊，一直給你們保著溫呢，先過去吃飯吧。”

  “嗯嗯，吃飯吃飯。”薑泥拉著蘿麗的手，腳步輕快的跟上鄭吒。

  在幾人往篝火那邊而去時，徐鳳年也練完刀，從另一個方向回到營地。

  瞥眼間見到呂錢塘橫劍在膝，坐在河邊呆呆望著河面，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徐鳳年目光微微一閃，便往那邊走了過去。

  發現徐鳳年走過來，他如同木偶一般，面無表情的站起身，對徐鳳年抱拳躬身一禮，卻一言不發，微垂著頭。

  徐鳳年凝視著呂錢塘那毫無生氣的臉，淡然道：“上次見面還要殺我，這會兒卻成了我的護衛……”

  徐鳳年沒有說出後面的話，呂錢塘卻明白他的意思，用毫無波瀾的語氣道：“習慣了就好。”

  徐鳳年上前一步，握住呂錢塘左手大劍的劍柄，輕輕拔出一截，道：“我記得上次不是這把劍。”

  呂錢塘道：“此劍名為赤霞，是大柱國給我的。”

  徐鳳年將劍插回去，道：“你是讀書人。”

  “讀書人也會用劍。”

  呂錢塘是書生沒錯，但他卻不是純粹的書生，從小也是跟著家裡供奉學過劍術的。

  徐鳳年饒有深意的道：“讀書人心性難測，說不準哪天，你還會拿劍刺我。”

  呂錢塘平靜的道：“只有你活著，大柱國才會給我林家最後一條生路。”

  徐鳳年沉默片刻後，語氣不再那麽生硬，“林家現在如何了？”

  呂錢塘終於有了一些情緒波動，他轉過身子不再面對徐鳳年，臉上浮起一抹痛苦之色，緩緩道：“已經被靖安王抄家。”

  又是一陣沉默，數息之後，徐鳳年大惑不解的問道：“那你應該去求靖安王啊，投靠徐驍有什麽用？”

  呂錢塘聽聞此言，身子僵硬的轉回來，盯著徐鳳年澀聲道：“你根本不知道你爹有多可怕。”

  說完這句話，他抱著劍再度轉開，再不發一言。

  徐鳳年見狀，沉默著轉身走開，經過一頂帳篷時，一道帶著幾分嬌媚的聲音在身旁響起：“就算改名換姓，他也終究姓林。”

  徐鳳年扭頭一看，卻是舒羞，原來這是她的帳篷，此時她正雙臂環胸，站在帳門前。

  他轉過身來，不動聲色的問道：“你想說什麽？”

  舒羞看著徐鳳年認真的道：“這樣的人留在身邊，恐有禍端。”

  徐鳳年不置可否的道：“我看過他的眼神，他連命都可以不要，這種人殺不殺都一樣，心已經死了。”

  舒羞微微一笑，略帶恭敬的欠身道：“那我替世子，時時刻刻盯著他。”

  徐鳳年深深看了她一眼，卻沒有回應她這話，徑直轉身離開。

  舒羞的刻意討好，他能感受得到，但他並不喜歡這樣的討好，反而十分反感。

  青鳥從未主動討好他，但他卻能把青鳥當作心腹。

  鄭吒更不用說，不僅從未有討好之舉，甚至從未將他當成什麽人物。

  平日裡兩人嬉笑怒罵，互相調侃打趣，可說是百無禁忌。

  但正因如此，徐鳳年才會將鄭吒當成朋友兄弟，而非王府門客。

  徐鳳年來到篝火旁，見薑泥正在狼吞虎咽，不由會心一笑，調侃道：“喲，咱家女劍仙出關啦。”

  薑泥此時吃得腮幫鼓鼓，哪裡有空理會他，只是白了他一眼便不再理會。

  徐鳳年見狀也不在意，徑直在鄭吒身旁坐下，樂呵呵的看著薑泥吃飯。

  鄭吒沒有轉頭，只是看著篝火對徐鳳年道：“小心一些舒羞此人吧，這次的出行隊伍中，她、呂錢塘、寧峨眉都帶著目的性。”

  “但寧峨眉是個實心人，一心隻想接回黃蠻兒，呂錢塘是個死心人，除拯救林家的執念外，已是生無可戀。”

  “舒羞卻是個有心人，她與北涼王府只是利益交換，如果有別的人能給她更多利益，那麽她會毫不猶豫的背叛。”

  徐鳳年展顏笑道：“實心人、死心人、有心人，總結得不錯，放心吧，誰可以信任誰需要防備，我心裡有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