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點二十七分,應急搶險突擊隊一支隊的工程船隊轉戰十首市長江大堤豐南險段。
402軍的孟軍長之前只見過杜源用灌漿的方式搶護管湧險情,沒見過“駐港部隊”的水陸兩棲作戰編隊。
鹹魚今天集結力量要在豐南險段搞會戰,孟軍長早早的來到大堤上,想看看鹹魚等人是怎麽在江裡修築防波堤的。
不來看看不知道,看了真大開眼界。
一艘大拖輪拖著一艘浮吊船和幾條滿載搶險物資的駁船趕到眼前水域,一錨泊好就讓浮吊船在大拖輪協助下進入指定位置,用大吊車不斷往大堤內外兩側吊放一個就有近一噸重的鐵皮帶沙袋籠,先修建大型施工機械上岸的登陸點。
與此同時,徐工、姚工和孫工等工程技術人員,在濱江公安001、長江公安110的協助下,利用機修分隊自製的浮標在水面上放線。
這邊剛放好線,規劃好要修築的防波堤范圍,登陸點也修築差不多了。
一艘大汽渡船緩緩駛了過來,在大拖輪和濱江公安001艇的協助下,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靠上登陸點,放下登陸甲板。
緊接著,一台大型挖掘機在一個安全員的指揮下從汽渡船開上剛加固好的登陸點大堤,用長長的主臂伸下去挖土修築施工便道。
鬥子很大,一爪子下去至少能抓兩三立方土。
堤內之前已經用鐵皮帶沙袋籠墊過,不到二十分鍾,下大堤的緩坡就修好了,兩輛大裝載機、一輛大型自卸車和八輛拖拉機就這麽上岸了,但沒急著搶築防波堤,而是往南行駛了大約八百米,修築第二道防波堤的施工便道。
大拖輪一樣沒閑著,在水上航行總指揮的調度下,把浮吊船拖到要修築第二道防波堤的水面跟剛才一樣不斷拋投沙袋籠,給即將到來的二支隊修築登陸點。
這裡是在荊州市防指掛了號的險段,接下來要進行的是大工程。
荊州市防指的副總指揮、荊州軍分區黃司令員乘車趕到了,給孟軍長敬完禮問過好,便急切地問:“韓渝同志,沒有堤坡也沒江灘的險段總長一點六公裡,隻修築兩道防波堤夠嗎?”
“剛開始我也打算修四道的,徐工經過反覆計算,認為修兩道就夠了。”
“從昨晚八點到今早六點半,我們又主動棄守了三個民垸,扒口蓄洪。為保住荊江大堤,十幾萬老百姓舍小家保大家,經濟損失上億。”
“我知道,聽說昨天下午還有民兵兄弟犧牲了。”
“兩個。”
“兩個!”
“嗯,一個跳下潰口擋水,為搶修子堤的解放軍官兵爭取時間被衝走的。一個是連續奮戰了近一個月,發高燒不下火線,在救一個落水兒童時犧牲的。”
兩個基乾民兵就這麽沒了,黃司令員心如刀絞,緊攥著拳頭說:“我們已經付出那麽大代價,已經遭受了這麽大損失,所以這條大堤絕不能有失!”
荊江兩岸的長江乾堤之所以能抵禦住三次洪峰,靠的不是陵海預備役營,甚至不是相繼趕來支援的解放軍、武警官兵,而是兩岸的幹部群眾,尤其是荊州軍分區召集的十幾萬民兵!
人家從第一次洪峰來臨前就上堤抗洪,一直戰鬥到今天。
可以說沒有他們晝夜巡堤查險,及時發現並上報險情,應急搶險突擊隊根本沒有搶護的機會,因為大堤早就垮了,你裝備再好、準備再充分也沒用。
如果沒有他們嚴防死守,幾百公裡長江乾堤在洪峰來臨時一樣不可能做到水漲堤高,畢竟應急搶險分隊總共才多少人,能守住兩公裡堤段就已經很不錯了,前來支援的解放軍和武警官兵看似挺多,但一樣守不了那麽長的堤段,在人數上可能隻相當於人家的零頭。
並且參戰的十幾萬民兵不像現役部隊和陵海預備役營這樣有後勤保障,很多民兵不但要自帶乾糧上堤抗洪,甚至要繳納防汛費,因為他們既是兵也是民。
更讓人感動的是,許多民兵自個兒家都被淹了,卻要服從命令去別的地方抗洪……
黃司令員一樣不容易。
黃老板今天一早打電話說黃司令員剛做過手術,術後只在病房裡呆了三天就上大堤指揮抗洪了,直到現在縫合手術創口的線還沒拆。
他召集的民兵又出現了傷亡,作為司令員他必須要面對犧牲民兵的家屬。
韓渝能理解他此時此刻的心情,連忙道:“隻修兩道防波堤,不只是徐工的建議,也是經過長江委水利設計院專家連夜反覆論證過的。專家們一致認為有兩道防波堤就能改變洪水流向,只要能改變洪水流向就能起到保護乾堤的作用。”
“四兩撥千斤?”
“差不多,但防波堤的修築質量必須過關,如果頂不住洪水衝擊垮了就會前功盡棄。”
“你們能保證質量嗎?”
“司令員放心,等兩個登陸點修築好,我們的工程船就開始在水上打樁,每隔一米打一根,防波堤內外兩側都要打,等土方施工結束之後再把剩下的石料拋投到迎水側護坡,修築好之後我們至少可以保證一個月內不會垮。”
“只能保一個月?”
“防波堤的主體是土方,外側是沙袋,最外側雖然有石頭護坡,但石料遠遠不夠,在洪水反覆衝刷的情況下,我們只能保證防波堤有一個月的壽命。”
“能堅持一個月也行,這水再有一個月應該會退。”
孟軍長一樣知道黃司令員剛做過手術,提醒道:“老黃,要注意身體。”
“謝謝首長關心,我沒事。”黃司令員深吸口氣,追問道:“韓渝同志,這兩道堤需要多長時間能修築好?”
“24小時不間斷施工,一天一夜應該能修築好。”
“這麽快?”
“兩道防波堤只是比較寬,但不是很長,這邊的只要往江裡修築三十米,那邊的只要修築二十五米。”
“三十米就夠了?”
“還是那句話,只要能改變洪水流向,確保洪水不會再直接衝刷乃至衝擊乾堤就行。”
“你是專家,你說行就行,需要我們做什麽?”
“我們這邊有孟軍長協助,暫時不需要軍分區支援。”
“行,拜托你了。”
“談不上拜托,這是我們突擊隊的任務。”
“那我先走了?”
“司令員,你剛做過手術,你要注意身體。”
“我知道,謝謝。”
第三次洪峰雖然送走了,但荊江水位受下遊洪水頂托影響不降反升。
荊江兩岸險象環生,為確保荊江大堤安全,對岸幾個區縣不得不動員群眾舍小家保大家,相繼扒口棄守了近十個民垸,一個鄉和幾十個村整建制從地圖上消失了,幾十萬老百姓失去家園。
作為荊江防指的副總指揮兼長江乾堤的一線總指揮,黃司令員一刻不敢在此久留,抬起胳膊給孟軍長敬了個禮,就用手按著腹部艱難地爬上吉普車走了。
孟軍長看在眼裡,難受在心裡,沉默了片刻說:“鹹魚,要不修三道防波堤。”
“首長,如果有時間、有條件,我一道都不想修。”
“什麽意思?”
“真要是有時間有條件,我至於搶修防波堤嗎,我直接整修大堤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沒時間、沒條件,等著我們去搶護的險段太多,在這裡不能耽誤太多時間。”
“當我沒說。”
“首長,對不起。”
“沒什麽,我職務再高也沒副總L高,你不給我面子,我不覺得丟人。”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現在個個都知道我不給副總L面子……
韓渝正不知道說點什麽好,對講機裡傳來葛局那熟悉的聲音:“鹹魚鹹魚,能不能收到?”
“能,葛局,你們到哪兒了?”
“我們快到了,你有沒有到施工現場。”
“我們早到了,登陸點都快幫你們修好了。”
“好好好,我讓小顧再搞快點的。”
“葛叔,既要快更要注意航行安全。”
“我知道。”
老葛不喜歡坐慢吞吞的拖輪,一樣不喜歡乘坐荊州港監局征調的汽渡船。
他是坐在監督48裡,看著江面舉著對講機笑道:“沈市長已經到了,夜裡到的,從老家帶來十七卡車的補給。他這一路太辛苦,我讓他在我辦公室先休息,一支隊的補給物資我順便幫你帶過來了,整整裝了一船。”
十七卡車的物資聽上去很多,但事實上加起來不會超過兩百噸。
韓渝下意識問:“裝了一船?”
“不只是大米和設備零配件,還有一些方便麵、火腿腸、餅乾、罐頭、榨菜和礦泉水之類的慰問品。特別是方便麵,雖然不是很重但體積大佔地方。”
“嚇我一跳,我以為是用港務局的大平板車拉的呢。”
“沈市長倒是想從老家多帶點物資,他說市裡動員幹部群眾捐款,幹部群眾捐了不少錢,與其把那些錢交給濱江,讓濱江統一匯給災區,不如多采購點我們這邊急需緊缺的物資,把捐款用在刀刃上。”
老葛頓了頓,接著道:“不過運輸是個問題,水運最劃算,像你爸那樣的船,一船能運一千五百噸,可水運太慢。港務局的大平板車倒是能運不少物資,但能不影響人家生產經營就不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