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上車。
江老板還是保持了基本的紳士風度,把單買了。
兩人坐在車裡,都沒有說話。
車子沒有啟動。
結果還是江老板率先沉不住氣,轉頭。
“幹嘛?”薇拉眼神無辜。
“你住哪?”
“你住哪?”
真是快問快答啊。
江辰瞬間察覺到這妞的心思。
在他沒想到妥善的方案前,這妞和曹錦瑟肯定是不能見面的。
“隨便挑家酒店,房費我出。”
江老板豪爽開口。
人家不辭辛苦來談這麽大一筆生意,這點招待費不值一提。
“你住哪我住哪。”
薇拉不由分說,望著前擋玻璃,“東瀛是黑社會之鄉,你說的。我害怕。”
害怕你不知道帶保鑣啊?
江辰確實有點疑惑。
這妞好歹也算是千金之軀了,怎麽會一個人亂跑?
之前去濠江,那也是眾星捧月,境外來的殺手還沒來得及近身就被打成了馬蜂窩。
在神州尚且那麽謹慎,怎麽到了東瀛反倒放松大意了?
難道是因為在這有她們的部隊駐扎?
“要麽你給我安排個地方,酒店除外。”
薇拉像是看出了江辰的為難,這次倒是挺善解人意。
不住酒店?
國際逃犯啊?
怕身份信息錄入酒店系統會被上門查水表?
江辰思索,而後想到了一個位置。
“等我一會。”
他重新推門下車,“砰”,把門關上,然後走到一邊,掏出手機。
“你回東京了嗎?”
電話接通,他問。
“沒有呀,風頭還沒過去。”
答案不出意外。
“你房子現在是空著吧?”
對方一愣,顯然猝不及防,“是啊,怎麽了?”
“能不能借我住一段時間。”
江辰平心靜氣開口,說著,開了眼車裡的薇拉。
對方此時相當悠然自得。
也是。
有些事情信則有,不信則無。
凶宅又怎麽了?
只要不知道,和普通房子沒什麽區別。
不得不承認,江老板的確是“仗義”。
“租金按照地段的市場價,畢竟你現在也沒有收入。”
這話一出,頓時讓正在“避難”的香田熏沒法拒絕。
“江辰君,謝謝你。”
不怪人家感動。
江老板的確是體貼入微,雪中送炭啊。不僅以身返險解救其於龍潭虎穴,並且事後還變相的進行經濟援助。
碰到這樣的男人,試問哪個女人不淪陷?
妥妥的人間理想啊。
要是香田熏人在這裡,只怕又得投懷獻吻了。
“我會安排人把鑰匙送給你,江辰君給個時間地點就好。”
語調端是一個柔情似水。
“嗯。”
江辰應了一聲,而後眼神平靜,“你怎麽樣?”
聽到他的關心,香田熏連忙回應,內心的雀躍根本抑製不住,隔著無線電波都能感受,“我很好呀,前兩天我還看到了一場無比盛大的煙花,我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見,江辰君看到了嗎?”
能看到煙花。
看來離東京不遠了。
“雖然沒看到櫻花,但是看到了一場前所未有的煙火,我這次來的也算是值得了。”
江辰輕聲道。
“誰說不是呢。”香田熏嗓音柔軟。
“照顧好自己。”
江辰道。
“江辰君也是。”
江辰掛斷電話,轉身,朝車走去。
另一邊。
傳承過百年的深宅大院。
被禁足的藤原麗姬放下手機,媚態天成的臉上掛著溫柔的笑意。
沒有被囚禁的怨憤,她望向外面有西斜之象的太陽出神,而後突兀而莫名其妙的一笑。
練武用力過猛,容易走火入魔。
演戲也是一樣。
當演技臻至巔峰,就會分不清假我和真我。
不少優秀的演員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走了極端。
耳熟能詳的,就是小醜角色的扮演者了。
“麗姬。”
門外傳來一道呼喊。
藤原麗姬的笑容倏然消失,速度之快,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覺。
“吱呀。”
門被拉開。
一個英俊倜儻的男人走了進來。
要是江辰在這裡,肯定會打招呼。
正是和他一起吃過閉門羹的那位難兄難弟。
藤原麗姬坐在那裡,頭也沒抬。
“我剛從母親那裡回來,你怎麽惹母親生氣了?我幫你去求求情。”
“不需要。”
“麗姬,不讓你出門的不是我,你用不著和我生氣吧。”
藤原拓野不顧對方的冷淡,提起褲腿,端正優雅的在藤原麗姬對面盤膝而坐。
這下子,想視而不見都沒辦法了。
“有什麽事嗎。”
藤原麗姬眼神淡漠,以她的功底,即使再反感一個人,應該也不會表現得這麽流於表面才是。
只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彼此之間的關系,已經到了不需要喬裝的地步。
只不過一家人,有必要勢同水火嗎?
“當哥哥的,難道有事才能來看妹妹?”
藤原拓野表情溫和,很有兄長的氣度和氣派,他笑道:“暫時忍一忍,不管你犯了什麽錯,母親肯定只是一時之氣,過段時間,等母親氣消了,我去幫你求情,母親肯定不會再計較。”
聞言,藤原麗姬也笑了笑,當然,和她平時的嫵媚妖嬈大相徑庭,可同樣令人內心瘙癢。
“你很閑嗎。”
“你是我妹妹,你的事,頭等重要。”
言罷,藤原拓野歎了口氣,“不過我這段時間,也確實挺清閑。”
迷魂攝魄的瞳孔微動,藤原麗姬道:“全世界都在聲討瀛東電力,你卻打算坐在這裡,什麽都不做?”
“麗姬,你要是能來幫助我,那該多好。”
藤原拓野輕輕感歎,然後道:“該做的努力,我都做了,我去找了辛西婭小姐,可是沒能見到她。”
“找她有什麽用?”
藤原拓野注視妹妹的眼睛,“為什麽沒用?只要豐石願意和我們站在一起,那麽就可以完美解決現在的問題。”
“完美解決?怎麽解決?豐石即使能夠控制西方媒體,壓製輿論,其他地區呢?比如東方。豐石的手再大,也不可能蒙蔽東方人的眼和耳。”
對此,藤原拓野不以為意的一笑。
“麗姬,你別忘了,當初我們為什麽讓九鼎集團插足進來。為的不就是今天。現在還沒到撕破臉的時候,你覺得要是真到了那一步,為了九鼎集團的聲譽,神州會不會幫我們壓製輿論?”
“民眾是無知的,統治者讓他們看到什麽,相信什麽,他們就會看到,而後相信。”
藤原麗姬沉默。
“那對生態環境造成的危害呢?”
藤原拓野聳了聳肩,“國際原子能機構已經證明了,我們排海的汙水濃度並不足以破壞生態。地球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免疫系統,它有強大的自我修複能力。麗姬,你相不相信,過不了多久,我們的海產品,就會重新擺上世界人民的餐桌。”
“可是辛西婭並沒有見你。”
藤原麗姬傷口撒鹽,“從她來東瀛後的一系列舉動,說明她不是你的朋友。”
藤原拓野面不改色,神態依然輕松,不急不緩道:“目前或許不是。麗姬,朋友是可以結交的,至少目前她也並沒有完全站在我們的對立面,不是嗎。”
“那是因為她想利用這次機會,吞掉九鼎集團在東瀛的所有成果。一旦等她目的得逞,轉過頭,就是瀛東電力。”
藤原拓野凝了凝眉,然後盎然一笑。
“麗姬,你是女性,乃我們藤原家最大的不幸。”
是藤原家最大的不幸。
可是對於個人呢?
“你說的一點都沒錯,豐石目前沒有大舉動,是在等九鼎集團屈服。九鼎在我們東瀛努力了這麽多年,所有的成果一朝被收割,豐石得感謝我們。等豐石拿下九鼎集團,我不認為會和我們翻臉,我們東瀛和美利堅,一直以來都有著深厚的友誼。”
“友誼?”
藤原麗姬嘴角勾起一抹涼薄的弧度。
“有沒有可能,在人家眼裡,你所謂的友誼,只是忠誠?”
藤原拓野皺了皺眉,不過藤原麗姬的話其實已經算是委婉表達,不算太過難聽。
“世界就是一片原始叢林,弱肉強食,適者生存。在沒有足夠強大的實力前,必須學會依附於強者,這樣才能保障自我的安全。這是很簡單的道理,麗姬你應該明白的。”
這就是民族特性的不同。
即使處於本國的金字塔頂端,依然缺乏自信,將臣服於人說得理所當然。
“還有,其實都一樣,你知道我去見辛西婭小姐的時候,見到誰了嗎?”
藤原拓野像是給被限制人身自由的妹妹分享趣聞,“我見到了九鼎集團的代表,哈哈,你說九鼎集團這個時候私下去見辛西婭小姐,是為了什麽?”
“明知道是被打劫了,還要主動去找劫匪,神州一直吹噓自強不息,可是他們的膝蓋,也不怎麽硬啊。
“對了,那個人,好像叫……江辰。”
“江辰?”
“對,是這個名字。怎麽,你認識?”
“比較熟悉了。”
藤原拓野聞言看了妹妹一會,而後像是想起來什麽,恍然一笑道:“是啊,那個江辰是神州長城集團的創始人之一,你去神州的時候,肯定和他打過交道。”
打過交道。
這話也含蓄了,應該是照顧到了兄妹感情,為了保住妹妹的顏面。
藤原麗姬幾乎是被從神州趕回來的。
不管對方是不是含沙射影,藤原麗姬不以為意,反倒是平靜了下來。
“他也去給豐石下跪?”
也去。
這個“也”字,用得就有欠妥當了。
不過藤原拓野像是沒察覺,面不改色,“現在不跪,拖得越久,就會越慘,主要想跪都沒能跪成,辛西婭小姐沒有見他。”
什麽叫不患寡而患不均。
這特麽就是了。
藤原麗姬沒很著嘲笑,平淡的道了句:“神州人膝蓋軟不軟我不知道,但是他的骨頭,很硬。”
藤原拓野沉默,注視。
“我和他打過交道,所以,親愛的哥哥,你不要被假象蒙蔽了。神州有句很流行的話,真正的獵人,往往會以獵物的形式出現。”
還虧他剛才關心。
真是太不夠意思了。
要是江辰同志知道,一定會覺得一腔真心錯付人。
作為兄妹,彼此的個性,彼此想必很是了解,藤原拓野看著妹妹,面露訝異之色
“麗姬,你居然會誇讚一個男人?”
“是他害得我落到今天的地步,作為輸家,否認自己的失敗,更是一種軟弱。”
完美無缺的解釋。
藤原拓野笑了起來。
“輸贏是常有的事,麗姬,你不要太過在意。這次在東瀛,你受的委屈,都會討回來。”
藤原麗姬神色清淡。
“親愛的哥哥,你要是想要得償所願,一定、一定要小心他。”
還是兄妹情深啊。
也是。
一家人到底是一家人,不管有什麽矛盾,也肯定比外人親近。
只是某人知道,恐怕又會操起他唯一掌握的日語罵八嘎了。
得到妹妹的關心,藤原拓野一臉欣慰的模樣,“哥哥記下了,麗姬,你放心,哥哥一定會去找母親說情,讓你早日獲得自由。”
言罷,他似乎現在就要行動,撐著膝蓋起身,走出幾步,忽又停下,轉身。
“對了。”
“渡哲也親王詢問過你。”
藤原麗姬一言不發。
“麗姬,我知道你心裡有怨氣,可是家規有史以來都是這樣,如果能夠嫁入皇室,或許,對你來說,能夠獲得更好的發揮才能的舞台。”
藤原拓野作為兄長,確實無可指摘,豪門無親情看來也不絕對,他對這個妹妹,就相當的盡心盡力。
“有什麽想法,來找我,哥哥會竭盡所能的幫助你。”
言罷。
藤原拓野轉身離開。
“嘩。”
推拉木門打開又關上。
又一個人幽閉的藤原麗姬抬起手,修長的蔥指慢慢抹了抹令人垂涎欲滴的唇瓣。
就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要是被男人看見,肯定失魂落魄,如癡如狂。
怎樣的好哥哥,才會想把這樣的親妹妹嫁給一個矮小醜陋的癩蛤蟆?
沒錯。
親王又怎麽樣?
一個徒有其名的皇室頭銜,對於藤原家族這樣輝煌百年的世家來說,微不足道。
假如這樁喜事真成,那是赤裸裸的下嫁。
可即使如此,這位被東瀛頑固的傳統給死死禁錮的絕代尤物好像也找不到更好的破局辦法。
皇室對於藤原家族不值一提,但是對於她個人,卻是一個別無選擇的搭板。
別無選擇。
藤原麗姬放下手,指尖豔紅,在矮桌上緩緩打轉。(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