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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蟬那把劍》第611章 老師學生言歸老
  第611章 老師學生言歸老

  “不一樣。”藍玉沉聲道:“先帝是創業之君,陛下是守業之君,職責不同,又豈可同日而語?”

  皇帝平淡道:“此心同, 此理同,殊途而歸。”

  藍玉喟歎一聲,沒有說話。

  蕭玄低頭望著酒樽中的一層薄薄落雪,忽然道:“老師,其實你早就知道今日之事。”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藍玉沒有否認,反問道:“難道陛下不知道?”

  蕭玄笑了笑, “朕當然知道, 不過朕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老師將此事告知於朕,又是另外一回事。”

  圜丘壇上陷入一片靜默之中。

  有些事情,雙方都是心知肚明,可一旦挑破了,就是另外一番光景。

  此時無雪,風卻越來越急。

  藍玉白色的胡須在風中微微顫抖著,沉默許久之後,緩緩開口道:“陛下……是要問罪於老臣?”

  蕭玄終於轉過身來,直視這位授業之師,緩緩說道:“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往大了說,是欺君罔上,圖謀不軌, 往小了說,不過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之事罷了, 旁枝末節,不足道哉。”

  藍玉似乎不想再恪守君臣之道,直言問道:“那麽陛下是想往大了說,還是往小了說呢?”

  蕭玄也不動怒,平靜道:“有句古話叫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朕若要問罪於老師,結黨妄行四字足矣。”

  藍玉忽然笑了笑,道:“大鄭正明十年六月二十,太師、內閣首輔張江陵身故,神宗皇帝贈上柱國,諡文忠。九個月後,正明十一年三月,神宗下詔收回張江陵的上柱國、太師封號,接著又下詔剝奪‘文忠’諡號。這還不夠,一年以後,正明十二年四月,神宗下詔查抄張江陵的家產,並將其子發配充軍。有鄭一朝,抄家者有三,一謀反,二叛逆,三奸黨,而神宗給張江陵定下的罪狀卻是誣蔑親藩、鉗製言官、專權亂政、謀國不忠,先不說這些罪名有多少汙蔑之詞,就算全數為真,也不足以行抄家之事,歸根究底,何也?無非江陵相公分皇帝之權柄,引皇帝之忌諱,方有如此之災禍。”

  蕭玄平靜道:“內閣之製,始於大鄭太祖皇帝,當初大鄭太祖廢黜丞相而設內閣,留有兩條祖訓,一條是‘後世有敢言設丞相者,殺無赦!’,另一條是‘六部分理天下事,內閣不得侵’。故而內閣本無宰相權柄,只因在宣宗時,六部尚書陸續入閣,六部之臣不得不聽命於內閣,內閣這才有了宰相之實,自此之後,內閣首輔多兼任吏部尚書之職,行宰相之事。及至神宗年間,張江陵出任內閣首輔,又大不一樣,此時神宗皇帝初登帝位,權位不固,張江陵先以天官和帝師之尊把持朝政,繼而以考成法挾製六科,以六科監察六部,以六部考察地方,最後操縱百官,一切軍政大事皆由他一人而決,甚至於首輔均旨更甚於皇帝聖旨,如此之權柄,又豈是宰相二字可以囊括?”

  藍玉輕聲道:“陛下看得透徹。”

  蕭玄接著說道:“萬國仰大鄭天子,四方頌江陵相公。這是當時的一副對聯,時人將張江陵與大鄭天子相提並論,可見他名為首輔,實為攝政,自古以來,攝政者又有幾人善終?”

  藍玉輕聲道:“老臣不是張江陵。”

  “老師當然不是張江陵。”皇帝陛下笑道:“本朝以來,先帝有感於前朝內閣與六部相爭之弊,增設內閣轄製六部之權,使得內閣凌駕於六部之上,內閣首輔、次輔已與宰相無異,老師為相一甲子,恪守本分,勞苦功高。”

  藍玉沉默片刻,感慨道:“當年江陵相公曾言,‘慨然以天下為己任,念既已忘家殉國,遑恤其它,雖機阱滿前,眾鏃攢體,孤不畏也,以是能稍有建立。’張江陵何嘗不知走攝政一途,便是走上了一條不歸之路,可他還是‘雖千萬人吾往矣。’”

  蕭玄輕聲道:“帝王心術,從來都是封無可封時,便是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無關乎天下,也無關乎兆民之好惡,隻關乎一姓之尊榮,當年張江陵說‘如入火聚,得清涼門。’何嘗不是早已經看透?”

  藍玉身上的公服被大風吹動,如同他的胡子一般顫抖著,緩緩說道:“陛下是要老臣退。”

  這句話同樣是肯定,而非疑問。

  蕭玄一字一句道:“此時此地,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有些話的確可以說清楚了,朕與老師之爭,從不在細枝末節,也不在治政方針,甚至不在於道門,而是在於權柄,老師自先帝起事之初就輔佐左右,時至今日已有六十余載。方才老師說自己不是張江陵,朕也不願效仿鄭神宗,所以朕想請老師告老。”

  藍玉老嗎?

  以普通人而言,他的年齡的確可以算是垂垂老矣,但如果以一位地仙大修士而言,他不算老,就算再做六十年內閣首輔也綽綽有余。

  然而就在此時的圜丘壇上,在這個晦暗的天氣裡,在大敵當前的處境中,在承平二十二年的最後一天,大齊的皇帝陛下請自己的老師告老。

  藍玉沉默許久,沒有開口。

  徐北遊說世人總為勢位所誤,這句話說的很對,哪怕是十八樓上的秋葉也不例外,否則他此時應該證道飛升,而不是躲在紫霄宮中彌補道行。

  藍玉是修為境界超凡脫俗的大地仙、大修士,但他不是看淡了功名利祿的脫俗之人,在他的一生中,伴隨了無數的名利興衰,現在要讓他放下,又是談何容易。

  正所謂置身事外,何人都可心靜。身處其中,何人安可淡然?所勿易論人,因汝未在其中。

  沒有坐在藍玉這個位置上,就說什麽功名利祿不過是過眼雲煙,都是屁話。

  大和尚勸人放下得自在,只因拿起的物事不在他的手中。

  儒家先生勸人安貧樂道,只因貧賤二字沒有壓在他的肩上。

  道門方士勸人丟掉富貴求長生,只因富貴非是他的富貴。

  天底下所有的道理,都逃不過知易行難四字。

  說別人,容易。自己做,難。

  過了許久,藍玉輕聲道:“現在大敵當前,陛下卻要老臣告老,就不怕自毀長城?恐非智者所為。”

  蕭玄輕輕旋轉著手中的三足酒樽,“朕今日所說的這些話,老師早該心中有數才是,老師乃是心志堅定之人,一旦下定決心,等閑不會改變初衷,所以朕是否說這番話,都不會影響到老師如何去做。”

  藍玉輕笑一聲,“這個天下,是老臣陪著先帝打下來的,也是老臣陪著陛下治理的,所以老臣絕不會讓它落到蕭瑾那些人的手中。”

  他頓了一下,望向腳下的圜丘壇,歎息道:“此事之後,若是陛下無恙,老臣無恙,我大齊無恙,老臣會上書告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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