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遠離神秘的緩慢之人

  入夜的輝耀城並不平靜，然而此時的蘇格卻沒有感覺到任何一絲異常，如同整個世界都已經恢復了和平，一切的恐怖已經遠離而去。

  在貝蒂的服侍下，蘇格簡單的吃了點東西，因為某些不可形容的原因， 變的慘白的臉色終於有了些正常的血色。

  柏妮絲坐在邊上一臉的擔憂：“大人……這件事我認為需要盡快稟告吾主。”

  蘇格擦了擦嘴，平靜且深邃的黑色眼睛看了看柏妮絲，嘴角翹起，露出平和慈祥的笑容說：“主無所謂不知，對於我的情況，主自然已經知道。”

  柏妮絲頭微微低下， 試探的問：“那……”

  “這是主對我的考驗。”蘇格伸手摸了摸她紫色的長發。

  一旁的貝蒂看著蘇格，此時她感覺到蘇格似乎發生了一些改變。

  這一夜的時間，貝蒂不知道蘇格經歷了什麽，但是此時卻明顯感覺到蘇格似乎“老”了很多。

  這個老並不是肉體的衰老，而是精神上的成熟與潤滑。

  如同一塊經歷過無數歲月洗禮的琥珀，內斂深邃，充滿樸實無華的歲月痕跡。

  明明神權已經消散，神秘已經離去，然而此時的蘇格卻給人一種比之前更加特殊的氣質。

  如果說要給一個明確的感覺的話，之前和現在的蘇格，就好像是從一位年輕氣壯的格鬥家，變成了一位擁有博學知識與經驗的大師。

  肉體已經衰退，血氣也不在充足。年輕人的一拳可以頂他的幾拳。

  然而就算肉體已經如此，精神和意境卻都已經達到了一種圓滿，一種極限的境界。

  正是這種不完整，不健全的軀體，讓這位大師有了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極境。

  蘇格在貝蒂的眼中就是這樣一位大師。

  神秘消散，靈視歸零，神祇的庇護已然收回，淨化無數靈魂的業力也都不在體內。

  就是以這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身體， 蘇格卻立於一種貝蒂無法形容的境界之中，就如同那一位年老體衰，卻立於極境的格鬥大師。

  柏妮絲並沒有注意到貝蒂所注意的事情，她此時還在糾結蘇格失去一切神秘的問題。

  她不同於貝蒂，他很清楚蘇格如今的危險境地，也很清楚聖血教會以及諸多邪教徒對於蘇格的渴望。

  如今的輝耀城對於蘇格來說是最為危險的地方，同時也就在這兩天，聖血教會迅速加大了對於蘇格的追捕。

  可就在這關鍵時刻，蘇格失去了全部的神秘，甚至神祇的庇護。

  在這龍潭虎穴中，簡直就是自投羅網的行為。

  柏妮絲無比的清楚蘇格對於整個晚鍾教會的重要性，一點蘇格被抓住，那麽很有可能整個教會都會遭受聖血教會的鉗製。

  “大人，您真的一點都擔憂嗎？”柏妮絲內心忐忑的問。

  蘇格笑了笑：“擔憂什麽？我是一個遠離神秘之人，一切的詭異的存在都已經無法傷害我了。”

  “我這就連夜將您送出城！通過格林上將的話，一定可以的。”柏妮絲看著蘇格的笑容更加心痛，猛然站起來說。

  蘇格對於她來說，不僅僅是上司和救命恩人。

  經歷了種種過往，蘇格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變成了她所重視的全部。

  說著，柏妮絲腳步生風的朝門口衝去。

  “回來。”面對如此焦急的柏妮絲，蘇格僅僅平靜的說了兩個字。

  沒有任何神秘，沒有任何威嚴，就這普普通通的兩個字，卻如兩座大山一般壓在了柏妮絲的身體上，讓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再向門外邁出一步。

  掙扎了五秒後，柏妮絲全身一軟，落魄的回到蘇格身旁：“您真的不能在這裡待下去，這樣太危險了。”

  蘇格身體倚在椅子上，雙手放在腹部，順著窗外看著夜空說：“還不到離開的時候，這次的事件還沒有結束，我要見證一件重要的事情。”

  “什麽事情比您的安全更加重要？”柏妮絲焦急的問。

  蘇格目光深邃的轉頭：“聖血教會的資格。”

  “聖血教會的資格？”柏妮絲頓時愣住了，這個聖血教會有什麽關系。

  蘇格站起來，雙手放在睡衣寬大的袖子裡，好像一位老者般緩慢的在客廳裡踱步前進。

  “接下來，他們的表現將決定，他們自己是否擁有被救贖的資格。”

  聽到這話，柏妮絲頓時心中一動，焦慮的內心逐漸安穩下來，雙目中更加敬仰。

  蘇格的智慧她非常清楚，蘇格並不是盲目自大的人，相反是一位十分謹慎的智者。

  想到這，柏妮絲感覺有些羞愧。

  她明明已經那麽了解自己的偶像了，怎麽會想不到他如此從容自信的原因呢？
  “休息吧。”蘇格說著，步伐十分緩慢的的走上台階。

  “何為歸一？”腳踩著台階，蘇格內心依然在想著四個字。

  “歸一……並不是歸納，歸一也並不是融合。那麽，歸一是什麽呢？”

  回到臥室，蘇格躺在床上陷入了沉思。

  鼻子慢慢喘息，雪莉爾留下的香氣還沒有散去。

  抱住兩個人之前一起蓋的被子，蘇格深吸一口氣：“兩個人的歸一並不是融為一體，而是精神與思緒的統一。”

  蘇格猛然想到了，兩人這一年半來的種種經歷，從彼此懷有敵意，沒有任何愛意的陌生人，變成了如今的真正夫妻。

  這個過程中，兩個人在肉體不斷接觸的時候，精神上卻打成了統一。

  “統一，也不是歸一，但……兩者時間確實存在關系。”抱著被子的蘇格想著想著，就睡了過去。

  之後，他並沒有做夢，像普通人一樣，進入了十分單純的深層睡眠。

  夢境神國中，整個神國在瓦娜斯的維持下越來越恢弘壯麗，一切井井有條，宛如一座夢中王國。

  朝拜大廳中，所有晚鍾教會的高層聽完柏妮絲的匯報後，臉色都變的十分難看。

  “究竟是什麽存在，居然需要持鍾人犧牲到如此程度？”瓦娜斯此時那萬年不變的寒冰容貌，產生了一些明顯的波動。

  一旁的傑洛斯說道：“如此說來，黃衣之王確實是持鍾人所擊退的。”

  “黃衣之王！？”聽到這四個四個字，蘭德爾，艾德琳，詹妮等人都充滿了震驚。

  黃衣之王，那可是風沙第三王朝，卡爾丁王朝所信奉的神祇，已經消失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都城，並且和持鍾人打了起來？
  瓦娜斯問道：“什麽情況？”

  傑洛斯立刻解釋說：“我這裡也剛剛得到了消息，似乎有什麽東西，和三月教會的最強靈媒，麥拉進行了融合，以歸一獻祭的方式召喚出了黃衣之王。”

  “歸一獻祭？真是一群瘋子！”盧克聽到這種獻祭的方式，一臉的諷刺。

  瓦娜斯立刻追問：“之後呢？”

  “之後的情況不太清楚，我今天早上得到消息，都城東南的紫月大教堂遭受到了黃衣之王的襲擊，整個教廷的前廣場都遭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月之代行者重傷。”

  “雖然教會的通報中顯示是教會擊退的，我當時還將信將疑，現在來看，是持鍾人所為。”

  聽完這些，瓦娜斯並沒有貿然匆忙的對蘇格進行營救，而是率先問：“持鍾人現在的情況如何？”

  “神秘消散，靈視歸零，甚至於進入神國的能力都沒有了。”柏妮絲認真的說。

  “這不可能！這麽會這樣！”失聲的是希爾斯，以及在她身旁的維吉妮婭。

  如今兩個人被稱為晚鍾雙煞，所過之處注定會興起腥風血雨。

  柏妮絲臉色十分不好的說：“雖然我也不像相信這些，但事實就是如此，持鍾人現在已經變成了一位普通人。”

  “不行！我立刻前往都城！”希爾斯聽完頓時急了，說著就要退出神國。

  對於蘇格，她和柏妮絲都有一種至親的感情。

  這種行動被瓦娜斯立刻阻止，白皙的手伴隨著漆黑的衣袍慢慢揮舞，希爾斯發現自己已經無法離開神國。

  “教宗陛下！”希爾斯很急。

  瓦娜斯平靜的說：“冷靜下來，持鍾人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脆弱，等她說完。”

  聽到這話，希爾斯逐漸冷靜下來，退回自己的位置。

  “持鍾人的精神狀態呢？”瓦娜斯繼續問。

  柏妮絲回答說：“很好，非常好。持鍾人現在十分平靜，甚至於還有一種胸有成熟的從容和自得。”

  “他有什麽計劃？”瓦娜斯問。

  柏妮絲搖了搖頭：“他沒有說，不過他說他想要判斷一下，聖血教會是否存在被救贖的希望。”

  聽到這，瓦娜斯，沃特神父，傑洛斯，艾德琳，盧克等人相互看了一眼，隨後說：“知道了，接下來一切如常，持鍾人的事情我們會處理，你們無需擔心。”

  教宗發話，在下達命令的同時，也是最強的一副強心劑。

  因為教宗說了，這件事大人物會進行處理的。

  人們逐漸退去，最後隻留下瓦娜斯等五個人。

  “既然他已經說了，那麽我們要做好準備。”瓦娜斯說道。

  沃特神父說：“我的使魔可以連夜啟程，後天就可以到達都城。”

  盧克補充道：“我暫時不行，這邊的事情還沒處理完。”

  “我這裡已經準備好了。”傑洛斯平靜的說。

  艾德琳跟著說：“我這邊也隨時待命。”

  聽完這些，瓦娜斯微微點頭：“那好，等待持鍾人的命令。”

  “需要和持鍾人提前接觸麽？放棄了所有神秘，很有可能獵印都無法使用。”心思細膩的艾德琳問。

  瓦娜斯搖頭道：“不用，必要的時候可以直接出手。”

  “時機，真的已經成熟了麽？”沃特神父問。

  瓦娜斯抬起頭看著前方：“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他！”

  瓦娜斯所說的他，此時迎來了自己成為普通人之後的第二個日出，也是第一個正常的日出。

  清晨什麽都沒有感受到的蘇格起床，換衣服，洗漱，吃早飯，宛如居家男人一般，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柏妮絲有自己的事情，早上匆匆就走了。

  留在家裡的貝蒂看著蘇格有些驚奇。

  因為蘇格此時不知道因為什麽，做什麽事情都相對有些慢。

  不管是走路，抬手，甚至於說話，眨眼，所有的動作都好像是一位年老體衰的老年人。

  蘇格注意到了貝蒂的驚奇，慢慢的拚了一口紅茶，吐出一口熱氣說：“真好喝。”

  說著，蘇格雙手捧著茶杯，看著裡邊的香醇液體，略帶感歎的說：“之前都沒有仔細品過，現在細細慢慢的回味一下，味道真的很好。”

  貝蒂臉蛋有些紅：“謝謝誇獎。”

  泡紅茶一直是她的拿手絕活，但她的手法和習慣特殊，如果匆忙喝下去，並不會感覺到什麽。

  但如果細細品味，卻唇齒留香。

  蘇格是第二個品出她茶的人，第一個是雪莉爾。

  “你身上有一種特殊的靈氣，一種純真至極的靈氣。這特殊的香氣，就是那靈氣的味道。”蘇格笑著說道。

  貝蒂興奮拿起來：“您難道……”

  “哈哈，並沒有恢復，是雪莉爾之前告訴我的。”蘇格哈哈一笑。

  貝蒂嘟著嘴有些失望，樣子十分可愛。

  蘇格宛如一個老爺爺般倚在椅子上，慢悠悠的說：“我過去的人生都在快速和雜亂中度過。別人的知識整齊統一，我的知識雜亂無章。別人用了幾十年才成為大師，我僅僅用了一年的時間。”

  “太快了！快的讓我感覺到有些不真實！”蘇格說著，又喝了一口茶，閉上眼睛細細的品味，一臉的享受。

  “因為快，我遺失了很多東西，就比如這茶，我之前喝了很多次，卻都沒有發現這內在的香氣，真是可惜。”蘇格抱著茶杯，宛如抱著一杯稀世珍品。

  貝蒂讓蘇格說的更加不好意思了，她的茶可不值得持鍾人大人如此誇獎。

  接下來的時間，就在這無聊平凡的品茶中度過。

  一杯茶，放在特殊的保溫杯中，蘇格足足喝了兩個小時才喝完。

  時間來到上午十點，溫柔和煦陽光照在都城。

  品完茶的蘇格踱著步子，雙手放在身後，慢悠悠的走出家門，眯著眼睛看著天空，宛如一隻曬太陽的老貓。

  “慢一點還真不錯。”蘇格語氣中充滿了滿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