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心如鐵石和一片真心
銀白的輕紗薄透旖旎,女子雪白的肌膚晃得人眼痛。
辛夷咂舌,直呼好家夥。
怪不得世家子弟常日流連,這脂紅豔麗,春色漣漪,換誰不喜歡?
台上舞姬盯著傅九衢的方向,熱辣辣的目光,沒有半點掩飾,舞步越來越快,越來越豔……
“好。”
大聲叫好的人是蔡祁。
在錦莊二樓,不會有尋常賓客,全是京中這群世家子弟,彼此知根知底,常常湊在一起耍子。賞曲撫琴,吟詩作畫,碰個杯,談個事,互相幫襯。
蔡祁是這個圈子裡的“滑泥鰍”,他最會玩,最能玩,傅九衢卻不愛與他們廝混。只是,他和蔡祁沾點親戚,又同在皇城司,來往更密切一些。
“重樓,重樓來來來。”
蔡祁眉飛色舞,不停朝傅九衢招手。
“這邊,這邊坐。”
梨花椅拉到正中間,周圍的人紛紛讓開。
廣陵郡王往椅背上懶懶一靠,織金錦袍如明月入水,那俊美清顏,在一群京中貴胄中間,風華無兩。
好一番熱鬧景象。
辛夷正要邁步過去,突感古怪。
一束不太友善的目光,如同銳箭從舞台方向朝她射過來,冷嗖嗖的,恨不得將她腦袋刺穿。
那舞姬年歲不大,身材稍顯豐腴,頗有幾分姿色。
辛夷微微遲疑便想起來了。
她是……曹漪蘭!?
曹家是汴京城頂級的的世家大族,出自真定曹氏,祖上是開國元勳,當今皇后是曹漪蘭的姑姑,魯國公曹壽是她的祖父,殿前副都指揮使曹翊是她的小叔,可謂一門顯赫。
曹大姑娘受盡萬般寵愛,要什麽有什麽,在京中貴女的圈子裡也自恃高人一等,行事膽大,任性。
她早早就放出狠話,非廣陵郡王不嫁,並且為此作天作地,花招頻出……
這是懷春少女,為引愛郎注意,換掉舞娘蒙上面紗親自上陣?
辛夷暗道一聲厲害,緊趕慢趕兩步,走到程蒼的身邊站定,仿佛與他極為相熟一般,頻頻微笑。
她只是不想離傅九衢太近,被曹大姑娘記恨上,程蒼卻被她嚇得脊背僵硬,扶刀的手都握緊了……
心下尋思,這小娘子該不會是勾搭郡王不成,看中他了吧?
……
蔡祁磕著瓜子回頭,就看到辛夷。
“重樓——”他低笑一聲,“行遠這小媳婦兒,你準備怎麽辦?不會真要把人嫁給那個二皮臉的王大屠戶吧?”
“有何不可?”傅九衢說得輕描淡寫。
蔡祁嗤聲:“兄弟妻,不可戲呀……要嫁也不能嫁王大屠戶,我看你這侍衛就不錯……”
傅九衢轉頭盯住他。
蔡祁嚇一跳,“怎麽?”
傅九衢:“子晉,臉乃身外之物,讀書卻是樁要緊事。”
蔡祁納悶地問:“此話何意?”
“多讀書,少管閑事。臉,不要也罷。”
“……”
說罷,傅九衢微抿嘴唇,視線望向貼在程蒼身邊喜滋滋看表演的辛夷,淡淡一哼,輕飄飄的,慵懶,又驕矜。
“過來!”
辛夷冷不丁聽到傅九衢的聲音,詫異地看過去。
“我?”
傅九衢示意孫懷給她拿一張椅子。
“坐下。”
方才攆她,現在又賜坐,這家夥耍什麽花樣?
辛夷狐疑地猜測著,緩緩坐在傅九衢的身側。
台上表演還在繼續,她卻無心觀看。一邊是曹漪蘭的死亡凝視,一邊是廣陵郡王身上若有似無的木樨清香……
心煩意亂。
辛夷稍稍湊近傅九衢,低聲抗議。
“郡王要我幫你掐爛桃花?這不是害我麽?曹大姑娘可惹不得………除非,你付錢。”
傅九衢靜靜地盯著她。
“這麽喜歡錢?”
辛夷乾巴巴一笑,“阿堵物,阿堵物嘛,沒有就會犯堵……”
畢竟穿越遇上男人遇上愛情都不難,難的是遇到發財的機會——
“欠郡王的債,一筆勾銷如何?”
絲竹聲壓住了他們的對話,但二人說話的姿態在曹漪蘭看來,實在親密得過分。
輕紗下,曹大姑娘小臉鐵青,銀牙緊咬,突地一個旋舞便移到白玉台邊,對著傅九衢頸兒輕搖,肩兒微顫,長裙飄飛,柳腰輕折,酥胸隱動……
蔡祁撫掌大笑。
“好!嫋娜腰肢,輕移蓮步,鷓鴣飛起春羅袖……重樓,這舞伎不錯吧?”
“不錯。”傅九衢眼皮抬抬,“臉皮夠厚,和你天生一對。”
蔡祁尬住。
他心知傅九衢認出來那舞娘是曹漪蘭,乾咳一聲,“蘭兒對你一片真心,為了討你喜歡,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在蔡祁看來,曹漪蘭人長得好,家世也好,和傅九衢般配,宮裡的曹皇后都有意撮合,他自然也樂得拉這條紅線。
更何況,曹漪蘭喚他一聲表哥?
“小姑娘都放下身段委曲求全了,你這嘴,何苦這麽毒?”
傅九衢慢聲而笑,有意無意地轉動著手上的玉扳指。
“你替她不平,何不自娶回家,好好憐愛?”
“……”
蔡祁瞄一眼曹漪蘭,低低道:“莫要玩笑。重樓,你多少給人家小姑娘一點回應,這樣大家面子上都過得去,何樂而不為?”
“這個好辦。”傅九衢涼薄的唇角微微彎起,像是在笑,卻沉鬱莫名。
“孫懷。”
“小的在。”
“賞那舞伎三千兩白銀,讓她給爺一直跳,不到晚市不許停。誰若膽敢讓她停下,便是跟爺過不去。”
孫懷意外地怔了怔,接著又聽傅九衢輕笑。
“銀子找蔡小侯爺支取。”
蔡祁的笑容僵在臉上。
“這,這,重樓,我的九爺,這不合適吧?”
傅九衢不理會他,看著置身事外的辛夷,突兀地笑開,陰涼又詭譎。
“小嫂留下賞舞,我先行一步。”
辛夷眼皮一跳,“做什麽?隔山甩鍋,禍水東引?”
傅九衢雙眼晦暗,低頭湊到辛夷的耳邊。
“不是要我護著你嗎?那就乖乖聽話。”
“欠債的事……”
“看你表現。”
廣陵郡王大袖一擺,神色輕謾地帶著人走了,隻留下程蒼送她。
蔡祁砸了砸手心,痛心疾首地看著那越去越遠的背影,牙根咬緊,卻一個字都罵不出來。
這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辛夷看一眼欲哭無淚的蔡小候爺,鎮定自若地欣賞起歌舞來。
若說損,傅九衢是真損,心狠得毒蛇似的,沒給人留半點臉面。
而曹大姑娘麽……
這次是被她得罪狠了。
不過,想到曹漪蘭的悲慘結局,辛夷覺得這麽做,讓她早點認清傅九衢的真面目,早點放手,算是救人一命了。
辛夷磕著瓜子,吃著茶點,認認真真地看到晚市。
不多久,曹大姑娘的笑話便傳了出去。
人們津津樂道,廣陵郡王花了三千兩銀子請一個其貌不揚的小娘子聽曲賞舞,而跳舞的是國公府的曹大姑娘。
神女有心,襄王無意。
曹大姑娘臉面丟盡,還跳腫了腳丫子。
知道的人,無不說廣陵郡王心如鐵石,下得狠手。
……
這天晚上,辛夷是坐馬車回村的,還是那種不常見的四輪馬車,車轅包了一層鐵皮,十分堅固,車廂裡鋪著一層厚厚的地毯,有禦寒的石炭爐,備有糕點和果脯,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富貴人家的玩意兒。
這真是托了廣陵郡王的福。
馬車停在張家門口,便引來觀望。
張家的喪事要辦七天七夜,吊唁的宗親賓客不少,靈堂上正敲鑼打鼓地唱大戲。
這些人都以為張小娘子被開封府曾大人帶走,即使僥幸保住小命,也一定會吃大苦頭。
哪成想,事情反轉那麽快。
——晌午,開封府來人把小謝氏捉走了,而張小娘子卻坐廣陵郡王的大馬車回來了。
程蒼將人放在門口便告辭離去,辛夷一言不發地邁過門檻,為了以示對“衣冠張”的尊重,她斂住面孔,沒露出半分笑意。
劉氏對辛夷恨之入骨,但沒敢再來找事。
只有那張家二郎,拉著兩個七八歲的孩子,走到辛夷面前,撲嗵一聲跪下去。
“三郎媳婦,求求你,幫幫我們吧,孩子不能沒有娘……你行行好,你二嫂是鬼迷心竅了,等她回來,我讓她給你磕頭賠罪……”
辛夷:“我不缺孝子,用不著別人磕頭。”
張二郎愣了一下,摁住兩個孩子的頭,使勁朝辛夷磕下去。
“快,求求你們三嬸……求三嬸,娘就回來了。”
兩個孩子哇哇地哭。
“三嬸,你饒了我娘吧。我娘已經知道錯了……”
辛夷抖了抖袖子,漫不經心地垂下眼,“你娘在開封府大牢裡呢,你們是不是拜錯了菩薩?要拜,去開封府拜。”
張二郎憋紅了一張臉,“弟妹,我們是一家人。你不能眼睜睜看著你二嫂蹲大牢啊……”
“很快就不是一家人了。”
辛夷含笑看他一眼,轉身就走。
張二郎跌坐地下,在孩子的哭聲裡,嘶吼般怒罵。
“你這個,這個惡毒的賊婦!陷害你二嫂入獄,還倒打一耙,你會遭報應的——”
“各位宗親長輩,我媳婦不會撒謊!她就是那個害人的水鬼,是禍害張家村的劊子手呀。”
辛夷脊背挺得筆直,頭也不回。
辛夷:看美人跳舞就把帳還清了,神清氣爽。
傅九衢:小姑娘,你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二錦:謝謝姐妹們的打賞和麽麽噠,謝謝fans姐的鬥篷。比心~~~
ps:問個問題,我家貓為什麽喜歡把屁股對著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