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蔚海遊輪16
月纓纓心情複雜地僵直身體,微張著嘴,許久沒有動作。
“原來是這樣的嗎……怪不得說能補償我。”她癱靠在椅背上,瞪著乾澀的眼睛,失魂落魄。
莉莉絲見狀,找準時機一躍而起,暴怒大喝:“白癡!你以為我那麽好對付嗎?我早就有了抗藥性!看我今天不把你煉成人彘!”
月纓纓閉上眼, 右手置於身前,精準地抽乾莉莉絲身側的空氣。
處在真空狀態的她從半空中跌落,跪在地上瘋狂扒拉脖子,不出幾秒,身體就爆裂而亡。
良久,月纓纓才睜開眼。
她從椅子上下來,踩著莉莉絲的血肉來到藥架子前,將所有藥瓶收入空間,隨即一言不發地離開。
*
這會兒漸入深夜, 遊輪安靜地在海上緩行,船長休息室內鼾聲如雷,一具碩大的身軀呈大字型躺在床上,鼓脹的肚皮富有節奏的起伏。
突然,阿斯莫迪烏斯驚恐地扼住喉嚨,如失水的魚般來回撲騰,過大的動作使加固過的床都搖晃不止,他想大聲呼救卻連吸氧都做不到,神情恍惚間他感覺一滴神水滑落嘴中,缺氧的症狀瞬間沒有。
“哈……哈……”他渾身發麻,劫後余生使他心跳加速。
不知緩了多久,他才掙扎著起身,靠在床上思考剛才的事情。
怎麽回事,是做噩夢了嗎?
燈突然打開,明如白晝, 高斯眯著眼一看,竟是守夜的小孩兒擅自開了燈,一動不動地站著,拘謹地仿佛一個人偶。
他頓怒,抄起枕頭就扔了過去。
他天生大力,身強體壯,枕頭裡填裝的不是鵝絨而是砂石,這一扔必定會見血。
誰知那枕頭生生穿過守夜人,砸向了木門,砸出一個洞來。
高斯一愣,使勁揉眼,可那小孩兒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似乎還衝他咧開嘴笑了。
他大驚失色,拖著笨重的身軀從另一頭滾到地上,正準備起身,一抬頭就看見個被吊死的男人,正是上一位遊輪的船長,從嘴裡流出的血源源不斷地滴落在地。
他尖叫一聲,慌忙後退,想回到床上去, 沒想到一回頭,他的大床上竟都擺滿了屍體, 連被子都變成了裹屍的白布!
高斯被嚇的六神無主,竟使力掀翻了大床。
月纓纓坐在一旁看著,離得很遠,腳邊是被用掉的藍色藥瓶。
她慢慢地編寫著故事劇本,為主人公的意境做鋪墊:“你掀翻了床,卻發現原本躺在床上的屍體,此時都挪到了床下,並且齊刷刷睜眼看你。”
地上的屍體睜開眼,高斯驚嚇過度,轉變為暴怒,奮力撕扯著屍體,以致鮮血淋漓。
在旁人的視角中,他從始至終只有一個人,血也是扒地板時被劃傷的。
月纓纓繼續說:“屍體消失了,你站起來,轉過頭,發現經常坐的那張椅子上,赫然坐著一個女人,正是柳知音。”
高斯扭頭,神情呆滯。
“柳知音站起來,走到你身邊,問你為什麽殺她,你說你錯了,你要道歉。”
月纓纓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高斯,抬腳踹他的臉,使其跌在地上。
“懺悔,高斯。”她命令道。
高斯不情不願地跪在地上,請求原諒:“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求你原諒我!”
“為什麽殺我?”
“你是自願的!不是我殺的你,你是自殺!”
“撒謊!”月纓纓喚出峨眉刺,一針刺進他的肩膀。
武器不斷擴大,撕裂著血肉,高斯哀嚎不斷,卻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去拔出。
“為什麽殺我?”
“為了收集信物!為了不讓我自己死!”
“你可知錯?”
“知道了!知道了!我求你放過我,放過我!”
月纓纓輕抬手指,峨眉刺被收回。
就在高斯以為獲得一線生機時,又聽頭頂傳來聲音:“高斯,你有信仰嗎?”
“有的!有的!”高斯連忙撒謊說,“我信仰上帝!我心地善良!我每天都誦讀經文!”
“是嗎。”
燈滅,屋內瞬間變得黑暗,但隱約又亮起十幾盞白光,雖微弱,但照亮部分夜足矣。
“上帝喜歡孩子,我想你也會喜歡孩子。”
十幾名被拐賣後帶上船的孌童,穿著白衣,步步緊逼,手上無一不拿著折磨人的工具。
高斯搖頭:“不!不!”
他想起以往的暴行:“你們別過來!我不信仰上帝!去他媽的上帝!!!”
據肉聲響徹耳邊,高斯能感覺到身上的肉在一點點被割離,意識逐漸離他遠去。
月纓纓一把火點了他和他的床,將高斯連同他的罪惡燒死在深夜,直到他變成一灘黑灰。
打開窗,任由風將其帶走。
夜裡的海上很冷,頭頂有明月,遠方有微雲,碧波一覽不盡,身後一片狼藉,好在前路是曦光。
她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孤獨,拚盡全力也只剩己身,努力還有何意義。
轉身,月纓纓稍愣。
“社長?”
“感覺到一股殺氣,本想過來戒備,沒想到是你。”
連這個都能感知到嗎……
“社長有這本事,難道還不算異能嗎?”她勉強地笑起來。
薄言君走近,踏進月色中,站在窗邊:“所謂異能是指在自身極限外的獲取,這種能力是我自小練劍練出,所以不算。”
“哦。”月纓纓點點頭。
兩人不約而同地看海,看月,看雲,看霧,看人。
薄言君直視她道:“我來時,聽見你說的話了,今早死的那位,是你姐姐?”
月纓纓低頭“嗯”了一聲。
薄言君又道:“她是副本內的人物,這次死了,下次還會復活。”
月纓纓把頭埋地更低:“我知道……是我意氣用事……”
薄言君沉默幾許,目光未從她身上離開。
“我的意思是,不必悲傷,十五天之後仍會相見。”
柳知音和柳如霜,仍是姐妹,仍會說笑。
月纓纓抬頭,眼中略有不信:“社長不嫌我優柔寡斷,多情多事?”
她問完還不等答案,不甘心的淚水便彌漫起霧:“我只是恨!下一次就不是我來演如霜了!她仍舊要死!可我這次既然扮演了如霜,卻不能救她!即便此人不是我真身,她也是真心愛我!”
“我護不了愛我的人。”
“我真恨我自己。”
真實世界中,能和遊戲裡一樣對她好的有幾個?
這份感情在生存危機時就沒守住,在這裡也沒守住!
為什麽?為什麽總是她!
難道她真的注定不得所愛嗎?
“別哭。”薄言君遞出手帕,“眼睛會紅。”
潔白的手帕出現在眼前的那刻,溫熱的淚從眼眶中滑落,是控制不住的洶湧,甚至蓋過了窗外海浪鋪天蓋地的翻滾。
月纓纓的哭是無聲的,自從有記憶以來,她還是第一次流淚,這種苦和生活的重擔帶來的苦是不一樣的。
她攥著手帕,放聲大哭,為自己的無用,為他人帶去的慰藉,為長久的孤寂和壓抑,為心靈終於得有所依。
薄言君注視著她,左手持劍,高身立於窗前,擋住吹來的風,月光亦以他為踏板,更加柔和地播散輝光。
這一夜,寂寞與惆悵,都隨波聲去。
*
海葬是在第十日清晨舉行的。
數千人齊聚甲板,大多都是在解禁後好奇前來圍觀,唯獨萊恩合唱團的姐妹哭得熱烈。
柳知音被放進連夜趕造的簡易鐵皮箱裡,穿著白紗裙,化了精致的淡妝,散開濃密墨黑的長發,赤足,恬靜地安睡。
一束月季被放進她手中,即便那花在觸碰到空氣後就迅速乾枯,但也是這船上能找到的唯一純潔之物。
“傳說,海連接著冥河,手捧花束走,更能引起擺渡人的注意。”
月纓纓仍身著柳知音贈予她的學生裝,這身衣服裡,有對柳如霜的期待。
“我會想你的,姐姐。”
她笑笑:“我們會在下一個遊輪相見,所以不必悲傷。”
這話是對柳知音說的,亦是對她自己說的。
鐵皮箱被推入海中,風浪漸起,柳知音也漸行漸遠,直到在視野中消失不見。
船上的姐妹多為她哭泣,也有不相乾的路人深情流淚,是感動,也是羨慕。
柳知音死後能有海葬的福氣,那他們這些水手、技女、勞力、甚至青鳥女子死後呢。
能否魂歸故土?
生活總是對他們過於苛刻。
儀式結束,戒嚴解除,船長的離奇消失並沒有給出答案,不過副手已經完美接替位置,指揮航行。
船上原本的海七子只剩下曼福·門和愛德華·利維坦,兩人的信物均被月纓纓以兩個【地圖】的代價取得。
分別是嫉妒——迷你權杖、懶惰——迷你王冠。
紅色脊骨、木乃伊手指、羊皮卷、權杖、王冠,五個信物都在她手裡,沒人再能召喚海神了。
將這些東西收到空間,忙碌許久的月纓纓也終於撐不住要倒下。
先前在莉莉絲那兒喝下的藥水並不是沒有作用,而是就算產生了作用也會被【救贖聖女】壓製,但現在已然臨近節點,體內總有個聲音在說,你該休息了,你該休息了。
薄言君給她找了個無人的房間,布置簡潔,采光也好。
月纓纓頭暈腦脹,顧不得害羞之類的心情,一沾到床就昏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