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憶秋。
最晚拜入陳沐的門下,最早踏出那一步,生與死已置之度外,僅有向道之心。
“有人在衝擊化神!”
“是誰?”
薛憶秋衝擊化神的動靜很大,引得整個玄靈界天地萬道都在共鳴,無數的目光都投向她所在的方向,投向無生域。
在這近乎‘末法’的年代,能出現一位衝擊天君的人物,委實罕見,也是數十萬年來唯一一人,那些投來的目光中,有驚歎,也有羨慕,還有嫉妒。
“這氣息,是那位憶秋仙子……”
“唉,她是那位最後的弟子吧,我便沒有那份機遇。”
有人歎息。
無論薛憶秋衝擊成功與否,至少薛憶秋能走到那樣的高度,有衝擊的資格,這就已經遠遠將修行界的無數人都甩在了身後。
玄靈界萬道震蕩,無數道痕道蘊泛起波瀾,在無生域的天穹上方顯化出無數絲線,這些絲線遮天蔽日,每一條都泛著不同的光澤。
所有的絲線都在向下延伸,集中向仙朝那片殿宇的某處。
更有許多絲線,不曾與世界相連,在虛無中漂浮。
這些絲線不斷的糾纏,拉扯,旋轉,向著一處匯聚,整個過程動靜極大,時不時有狂風大作,九天罡風呼嘯,有驚雷滾滾,寂滅神雷轟擊,更有水淹火燃,劫難重重。
但這些最終都被一一化解。
不知過了多久。
天地忽然寂靜了一瞬,所有人都莫名的感覺到,仿佛有一根連接天地的絲線崩斷了,好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此刻脫離了天地的束縛。
“成了。”
在遠方的某處,太玄天君的一具化身遙望那片殿宇,眼眸中閃過少許異彩。
陳沐的那些故人、弟子,他這麽多歲月裡也基本都有所相識,其中資質才情最高的,在他的認知中也是獨薛憶秋無二。
但天君這一步,畢竟是超脫一界的造化,古來再驚豔之人,資質才情再高的,也有身死隕滅的,哪怕讓他轉世重修一次,也沒有把握必成天君。
但無論多麽艱難,多麽凶險,薛憶秋最終還是成了。
萬道合一,天心已凝,最艱難的部分已經過去,接下來都是水磨功夫。
“終末之前,又多了一位道友。”
太玄天君感歎一聲。
玄靈界走向末路,最多還剩三四十萬年時間,本以為陳沐或許就是最後一位天君了,卻沒想到因陳沐的存在,許多人的命格都有所改寫。
也不知道在這終末之時,有幾人能最終超脫出去,走上化神之路。
但也不重要了。
陳沐的名號響徹整個亙氳流域,如今儼然是近乎媲美那兩位煉虛大能的存在,以陳沐之能為,哪怕是大型世界,也擋不住他的去路。
縱然玄靈界毀滅,要找一處新的界面,對陳沐而言也是輕而易舉。
“過些時日,再去道賀吧,該是讓本尊前去……”
太玄天君的化身悄無聲息的消失。
若是尋常人修成天君,那他最多也就是讓化身前往道賀,但薛憶秋畢竟是陳沐第一位修成天君的弟子,該當本尊親自去上一趟。
到時候也能向陳沐詢問一些事情,如今哪怕是他,也不敢輕易打擾陳沐,畢竟陳沐如今在亙氳流域的地位,已經幾乎與大能者無二。
……
薛憶秋突破化神,天地動蕩。
而相比起外界這巨大的動靜,在另一處卻發生著一場更高層次的蛻變,可相比起薛憶秋衝擊化神,這邊的蛻變,卻是整個過程都無聲無息。
那是陳沐的洞府,那株傘蓋如雲的榕樹下,陳沐的身影正盤坐於此,他散播出去的,位於亙氳流域各處的所有分念化身,全部都已被收回。
萬念歸一。
連同他在各個世界留下的印記,也全部都切斷了聯系。
三十三萬年的歲月,他終是湊足了突破所需的魂點,然後沒有驚動任何人,便在自己的洞府中,悄然選擇了突破。
此時此刻,萬念歸一的陳沐,整個人雖坐在那裡,但身軀卻宛如一輪燦爛的太陽,刺目的金光充斥著他的軀體,純陽魂體似已經強盛到了一種頂峰。
燦爛金光越來越盛。
他的衣衫開始融化瓦解,他的身軀開始消散,原地只剩下一個金色的光影,這光影是人形,但散發出的刺目之光,已是比玄靈界的那一輪太陽還要旺盛。
附近被陳沐早早布置下的陣法,此時完全激發,將陳沐那不斷強盛,往外散溢的可怖魂力,收束在大榕樹下的一片范圍之內,不讓其衝擊到外界。
金光越來越盛。
其內部的核心,在這不斷的強盛中,逐漸轉化為白色。
刺目的白光從內部透出,漸漸取代金光,照耀向四面八方。
這白光比金光更加旺盛且霸道,哪怕是陳沐提前布置的陣法,也無法再遮蓋的住,所有的白光不斷滲透向四面八方,覆蓋了那株大榕樹,覆蓋了那如雲的傘蓋。
覆蓋了遠處的青山。
覆蓋了蔚藍的蒼穹。
在這白光的照耀下,所有的一切都在冰雪消融,宛如一隻白色的畫筆,將整個世界,整個陳沐的洞府,全部都塗抹為純白的色澤。
最終陳沐所在的地方,以他為中心,往外的一切,全部都化作了純白。
陳沐的洞府內並沒有其他生靈,所有在這裡修行的,侍奉他身畔的,都早已被他送到了外面,已是好幾千年之前的事情了。
此時陳沐的意識,正徘徊在一片虛無之中,他感知不到自己魂體的存在,也感知不到身體的存在,所能觸及的一切都是虛無,自身仿佛也成了虛無的一部分。
“虛無……”
陳沐心中低喃。
這就是虛無。
生於世間,是從無到有,亡於世間,是從有到無。
他的意識在這裡不斷徘徊,所能觸及到的,就只有空寂的虛無,自身也是這虛無的一部分,慢慢的,便明白了什麽,慢慢的,便明悟了許多。
仿佛亙古久遠的歲月,又仿佛只是短暫片刻。
他洞府中,那浸染吞沒了整個洞府空間的白光,悄無聲息的開始收斂,向著中央處收斂,白光褪去,追溯過來的是黑暗,是死寂般的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