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溪村在萩蘆鎮一直很出名。

  以前是出了名的窮。

  村裡人也出了名的老實巴交，樸實憨厚。

  後來是出了名的有福氣，引人矚目跟羨慕。

  種出了麒麟瓜，有座藏書豐富的圖書館，有七七食品廠。

  走到外面，桃溪村人人臉上都覺有光。

  可是經由黃老婆子在街上這麽顛倒黑白的咒罵抹黑，桃溪村頓時成了有倆錢就變嘴臉、仗勢欺人、凶狠暴力的形象。

  黃老婆子說她兒子被桃花姘頭打殘廢了，這事情陳家不給個說法，不賠償她兒子的損失，她就在鎮上一直喊冤。

  因為這事情鬧得，接下來好幾天村子裡的氣氛都不怎麽好，誰提到黃家都恨得咬牙切齒的。

  七七擔心她二伯一家，一天上門去看好幾回。

  有幾次都看到桃花姐姐眼睛紅腫的從房裡出來，低著頭拿起農具出去幹活。

  總是很溫和愛笑的二伯娘，看到她的時候還是會對她笑，只是笑起來的樣子，像是在哭。

  二伯變得更沉默了。

  七七覺得很難過。

  在小娃兒又一次抱著自己最愛吃的彩色果凍想去陳家時，張細鳳把她攔了下來。

  “七七，最近不要去二伯家了。”她道。

  七七不解，“為什麽？我想去陪二伯跟桃花姐姐他們。”

  張細鳳歎道，“這段時間沒人比他們心裡更難受，可是有時候人難受的時候，更想要自己安安靜靜的待著。你去了，你二伯跟桃花姐姐他們還要分出精力來陪你，這會讓他們更累的。”

  “如果二伯他們一直不開心，那七七以後是不是就都不能去看他們了？”

  “不會一直不開心的。日久見人心，你二伯一家是什麽人，咱桃溪村是什麽樣的村子，時間久了，總會讓人看明白。那些惡意中傷的話，也總有一天會不攻自破。”

  “那要等多久呢？”

  張細鳳有一瞬答不上來，最後摸摸娃兒小腦袋，歎息，“那一天會來的，很快就會來的。”

  七七懂了。

  那一天會來。

  就像黑暗過後總會迎來黎明。

  可是黑暗也許很長很長，在黎明來臨之前，被裹在黑暗裡的人，要經歷很長很長時間的煎熬。

  明明是被傷害的人，卻只能這樣消極的等可能會來的那點光亮。

  ……

  “黑子叔叔，如果是你遇到這樣的事情，你會怎麽辦？也慢慢的等別人看明白嗎？”七七坐在黑子家堂屋門檻，小手捧腮，蔫巴巴的。

  黑子還是躺在靠牆那張長凳上，聽著小娃兒求解，他不答反問，“如果是你，你想怎麽做？”

  “以前我也會忍著的，那時候沒人幫七七，只能忍著。”七七歪著小腦袋，想象如果是自己，“可是如果是現在，我就不會忍啦，別人欺負我，我會打回去。錯的不是我，為什麽是我難過呢？應該是不對的人難過。”

  “人善被人欺。你二伯家窩囊。”

  小娃兒咻的扭頭，怒瞪長凳上的人，“你才窩囊！你嫌棄我二伯，那你別睡他做的長凳！”

  黑子撐開一條眼縫，“這是我家，你敢反客為主？”

  “你是白眼狼！”

  “我不是。”

  “你是！”

  “老子招你惹你了？”

  瑪德。

  他擱屋裡好好睡大覺呢，小崽子來求解，一個不高興反罵起他來了？

  黑子瞅了眼外面灶房橫梁，琢磨要不要把小崽子掛上去曬魚乾。

  “村裡人都替二伯生氣，二伯幫你做了那麽多事情，你卻在這裡說風涼話。”七七站起來，攥著小拳頭走人，“以後我不跟你玩了。”

  說走就走，轉眼消失在門口。

  黑子躺回長凳閉上眼睛，本來以為耳根子清淨了，好睡了。

  片刻後青年翻身坐起，眯眼罵了句，“草。”

  七七氣呼呼回到家，也不進屋，一個人蹲在枇杷樹下生悶氣。

  同時琢磨有什麽辦法能幫二伯。

  “蛋蛋，有什麽辦法能讓二伯家開心起來呀？”

  “幹嘛？”

  “婆婆說要等到那天，我覺得要等好久好久的，我想讓二伯家開開心心的等。”

  反正都要等，為什麽要那麽難過的等？開心的等也是等呀。

  七七眼睛亮了起來，對自己使勁兒點頭。

  七七可真是太聰明了！
  蛋蛋，“……”

  有本事你心裡話別讓老子知道。

  誰養得你這麽自戀？

  “蛋蛋，你幫我一塊想想呀！”

  “這世上還有什麽比賺錢更能讓人開心的？賺了錢，過得好了，就開心了。到時候就該使壞的人不開心了。”

  “好！我去幫二伯看西瓜地！”

  娃兒起身就往後山西瓜地跑。

  以後她每天去給二伯家的西瓜地除草，捉蟲子，二伯家的西瓜一定能長得很好的。

  等西瓜賣了錢，二伯他們就會開心了。

  七七往後山跑的時候，黑子踩著輛破單車到了七七食品廠，借走了燕希的拉風雅馬哈。

  去幹什麽他沒說，沒人知道。

  又一個趕集日，村裡有人特地去了趟鎮上。

  本意是想去看看黃家老婆子這次還有沒有繼續在鎮上鬧。

  去了之後回來，臉上的表情怪異極了。

  當天下午，村裡就傳遍了一則大消息。

  也不知道是誰乾的，鎮上顯眼的地方，貼滿了同一則告示。

  告示上附有一張體檢報告單，體檢結果各項健康。

  體檢人的大名，就是黃老婆子嘴裡那個被打殘廢的小兒子。

  鎮上趕集日人來人往，朝貴村出來的人也不少，自然知道黃二本名，經由他們嘴裡一說，那些不明就裡的路人就大抵明了事情經過了。

  這次黃老婆子的戲台子剛剛擺開，還沒上陣就被拆了個七零八落。

  除了這張告示外，去鎮上打探情況的人還親眼看到黃家老婆子收到了派出所傳票。

  有人告她誹謗。

  “派出所離供銷社只有百來米，我親眼看著公安把傳票塞給黃老婆子的，誒喲喂！當時那個老潑婦的臉色你們沒看到，能吃了蒼蠅一樣，難看得不行。”

  “今天什麽都沒唱，夾著尾巴逃了！估摸是被嚇破膽子了，跑的時候連著摔了兩跤！”

  “不知道是誰給告的她，好人哪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