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侍衛被擅自支開,韓攸寧心裡還是有些不痛快。
她從國公府帶過來的人就段毅和秋葉鈴兒他們三個,都是在前世與她一起經歷了生死的。她總想將他們護在身後,誰也別想動他們分毫。
韓攸寧道,“我相信段毅的忠心,以後這種事你最好與我商量一下,莫要自作主張。”
話雖如此說,韓攸寧也知趙承淵此行事關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蘇柏道,“與你商量是沒問題。不過至於信任,你信任他是你的事。他對我來說是陌生人,他的來歷我又查不清楚,所以我不會信他。”
他拍了拍大腿,疼得齜牙咧嘴,“王爺為了消除皇上和同行人的疑心搭上了我這條腿,我們怎麽小心謹慎都不過分。”
韓攸寧看了眼他那綁著板子的小腿,語氣緩和了下來,“你查過段毅的來歷?”
蘇柏摸了摸鼻子,“稍微查了查,著實是這侍衛長得太過好看,還比我更像王爺的替身……”
嚴重威脅到了我不太稀罕的職業生涯。他若是被晉王給提前趕走了,還有什麽顏面回去見師父?
韓攸寧失笑,這個人原來和葉常一樣幼稚。
原本她還不太敢信任他,就如他不信任蘇柏一樣。他們如今裝作夫妻,她總擔心他年輕氣盛會起別的念頭,是以這段時日私下裡一直對他冷著臉,只在人前恩愛。
不過看這個樣子,當真是自己多慮了。
她幫他撐了一碗雞湯,放到他手裡,“那你查到了什麽?”
蘇柏就著碗將湯一口氣喝了,把空碗遞給她,“南楚人,戰亂時他母親逃難到了桃州,在那裡生了他。長到八歲時,他母親長得貌美被惡霸盯上了。他母親失手殺了惡霸,無奈逃離桃州,路上他母親便死了,他則四處討飯為生,一路走到了京城,十三歲時被定國公收留了。”
韓攸寧道,“這不和王爺查的一樣嗎?”
之前段毅跟著進了晉王府,趙承淵也查過他。桃州他們住的宅子,也查到了,他們巷子裡的許多鄰居都記得有這麽一對相貌出眾的母子,那惡霸也的確是在他們家中死於非命。
蘇柏歎了口氣,“我這不是不信嘛,就又派人查了一遍,昨日他們剛給我這個結果。但是,他討飯這期間的經歷卻不好查了,他母親是何許人也就無從查起,所以我還是不放心。”
韓攸寧道,“王爺說,當年周楚之戰甚為慘烈,許多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像段毅這樣身世的人,恐怕不在少數。”
蘇柏看了她一眼,最終沒告訴他,其實王爺還在查段毅。
韓攸寧沒有再糾結此事,段毅隨時都關注著她,唯她命是從,若是一直待在身邊發現端倪恐怕也是遲早之事。
晚膳後,她去做了一些糯米桂花糕,讓葉常去給段毅送了一份,又給忠國公夫人一些,她則端了一份給蘇柏。
蘇柏受寵若驚,吃著糯米糕,感慨道,“你越來越有本王王妃的樣子了。”
韓攸寧語氣真誠,“你為王爺做的,不是僅靠忠心和責任便能做到的,多謝你了。”
蘇柏受她冷淡慣了,她突然這樣客氣,他倒不好意思起來。
他清了清嗓子,“那個……要不你隔天便給我做這麽一份?”
韓攸寧冷哼,“得寸進尺。”
不過接下來,當真隔日便給他做一次糯米桂花糕。
閑來無事,二人還時常一個吹簫,一個吹塤,合奏一曲。
船上空間就那麽大,侍衛下人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大家都切切實實感受到了王妃對王爺的貼心,王爺對王妃的深情。
忠國公夫人也直直感慨,琴瑟和鳴,便是如此了。
葉常偶爾會挑個沒人的時候,低聲提醒韓攸寧,“王妃,這小子慣會裝的。您千萬記住了,王爺還在千裡之外掛念著您呐。”
韓攸寧卻是撫掌欣慰道,“你都擔心了,看來我們偽裝得還不錯。”
當天晚上,葉常就挨了二十板子,且這板子蘇柏不給任何理由。一副我是王爺我說了算的架勢。
因著趕路,大船晝夜不停,一路都不靠岸。
是以原本需要一個月的行程,他們隻用了二十來日便到了襄平府。
碼頭上人頭攢動,在船上便見有不少穿著官服的官員,整齊恭候著。
下了船,便有襄平府新上任的知府上前跪地請安,“下官襄平府新任知府劉世錦,叩見王爺,叩見王妃。”
後面的官員嘩啦啦跪倒一片。
“平身吧。”
蘇柏神色清冷,坐在為他特製的椅子上,椅子下面帶著輪子。
眾人起身,個個神色恭謹,垂手肅立。
他們襄平府天高皇帝遠,多少年也不來一次貴人。可一來,便都是極貴重的。就像這次,來的是大周最尊貴的晉王爺!
他們這些官員,連侯爺都少見呐——去年見的那個永平侯,把襄平府官員給連累了大半,幾乎是被血洗。
這個更大的貴人,不知是不是來秋後算帳的……
劉知府畢恭畢敬道,“王爺,下官已經為您和王妃準備好了一處大宅子,寬大雅致,什麽都是齊備的。您即可便可入住。”
蘇柏淡聲道,“王妃回自己外家,哪裡有住外面的道理。”
劉知府忙點頭應是,又道,“只是陳府久不住人……”
關鍵是死了二三百口人,就是一座鬼宅,他們當真敢進去住?
韓攸寧打斷了他,“陳家商號的幾位掌櫃,上前過來。”
透過縫隙,她看到了站在人群最後面的幾個人,商人的裝扮,有兩個她認得,是陳家商號的掌櫃。
擋在前面的官員忙分列兩邊,讓出一條道來。
陳家商號的八個掌櫃上前,個個熱淚盈眶,跪地磕頭,“奴才給王妃請安!”
韓攸寧扶著最前頭的一個老掌櫃起身,“陳伯,你可還好?”
陳伯是陳家世代家奴,做到了陳家商號的總掌櫃。韓攸寧從小便常跟在二舅父身後去商號,與陳伯很是熟識。
陳伯抬袖子擦了擦眼,顫聲道,“勞小姐……勞王妃記掛,老奴好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