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心情很複雜。

  既松口氣，又有些惆悵。

  “你以後要是找男朋友或者結婚，不要衝動。”哪怕知道按瘦小女人的性子，不會衝動陷入感情，小鬼還是忍不住提醒。

  “我不會的。”瘦小女人肯定的說。

  “還有你那位男同學，下回他要是再聯系你，你別理他，也別跟他一起出去，他別有用心。”對那位男同學，小鬼不遺余力的貶斥。

  “你怎麽知道？”當時她雖與小鬼和睦相處，不過同學聚會時人太多，瘦小女人既怕小鬼的陰氣影響到同學們身體，又擔心同學們的陽氣會讓小鬼不適。

  瘦小女人就讓小鬼在家。

  同學聚會大多是要喝酒，瘦小女人從小到大沒喝過幾回酒，小鬼擔心她喝醉，還是跟著她一起去了。

  不過小鬼只在門口守著。

  “我聽到的。”

  瘦小女人好奇的看他。

  “我故意去聽的。”小鬼說實話，“當時他喝多了，去了趟衛生間，我跟著他去了，他出來後找個角落打電話，我都聽到了。”

  這是那男同學的隱私，小鬼一直沒跟瘦小女人提及過。

  只是如今他就要離開，小鬼也顧不得旁的。

  “這人已經有孩子了。”小鬼說。

  “他結婚了？”瘦小女人驚奇地說：“那次同學聚會，他跟我說自己這幾年忙著工作，連談戀愛的時間都沒有。”

  瘦小女人並未懷疑小鬼的話。

  “他那孩子是大學的時候跟女朋友生的。”小鬼實在看不上那男同學，“他那天接電話，是他孩子的媽跟他要醫藥費，那個孩子病了，在醫院住著，他竟然拒絕，說還沒發工資。”

  “他倒是沒有跟我提他已經有孩子的事。”瘦小女人又回想了一下，“當年他就坐我旁邊，他還說自己工作認真負責，很得領導看重，待遇也好。”

  他還說打算就在當地買房落戶了。

  他們幾年沒見，早變得陌生，因生活上無交集，便無話可說。

  後來對方發覺瘦小女人對他工作的事稍微有些興趣，同學聚會後半程對方便不停地炫耀他的工作。

  “他撒謊。”小鬼分明聽出他打電話時語氣的不耐煩，再提及孩子時，眼中沒有一絲溫情。

  這男人隻覺得孩子是個累贅。

  “你放心，我以後不跟他聯系。”

  一個對孩子都不負責的爸爸，他又能對誰真的上心？
  小鬼咕噥一聲，“我怎麽放心得了？”

  瘦小女人沒聽清，正要問，小鬼卻轉開話題，“你真的要我走？”

  他漆黑的眸子不見一絲光亮，瘦小女人偏偏看出裡頭的認真，她心跟著跳了一下。

  她又何嘗舍得？

  習慣了小鬼的陪伴，小鬼離開後，她又剩下一個人了。

  可她不能那麽自私。

  “我只是想讓你還有機會活著。”瘦小女人說。

  “但是能活著，卻再也看不到你了。”那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在這些年中，小鬼也去看過他的家人，他去世後，他家人難過，可他還有弟弟妹妹，家裡人也不至於沒有他就活不下去，而且幾十年過去了，他的家人早也放下了他。

  小鬼看著面前自己生活的不如意，卻還在擔心他的女人，更心疼了。

  他知道因為瘦小女人能看到鬼這事，她家裡人對她都避之不及，覺得她不吉利。

  平日裡能不見面就不見面，便是聯系也隻通過電話。

  別人逢年過節都想著回家團聚，瘦小女人的父母卻不願她出現在家中，尤其是需要祭祖的節日，她是不能出現在家中的。

  瘦小女人的父母擔心她的出現會影響他們其他孩子。

  某種意義上來說，瘦小女人跟小鬼其實是相依為命的。

  “見不到也沒關系，你知道我以後肯定會過的好就行。”瘦小女人想安慰，可她心裡的酸澀又讓她無法理智的說出更多話來。

  小鬼不說話，又深深看了瘦小女人一眼，“那就按你說的，我走。”

  瘦小女人愣了一下，而後扯了扯嘴角，卻笑不出來。

  良久，她才說：“你也要好好的。”

  大師說小鬼下輩子會幸福，這就是她最大的願望了。

  見兩人說的差不多，時落跟明旬再次走上前。

  她朝瘦小女人示意一下，瘦小女人走向時落。

  “我可以讓你再也見不到鬼。”

  這對瘦小女人來說是意外之喜，只是這驚喜卻抵不過要跟小鬼離別的傷感。

  小鬼比瘦小女人高興。

  時落手覆在瘦小女人的眼上，抹去她眼上的陰氣。

  “你能見鬼不過是出生時陰氣覆在了眼上。”時落手又抹了一下，瘦小女人隻覺得一股暖流自眼皮往裡滲透，她舒服的幾乎要口申口今出聲。

  “這不是大事。”時落說：“更不該被套上不吉利的說法。”

  時落放下手，瘦小女人再睜開眼，覺得整個世界都亮堂了許多，也溫暖了許多。

  她朝小鬼的方向看，卻再也見不到小鬼那張陰氣森森卻仍舊有些帥氣的臉。

  瘦小女人嘴角的笑緩緩消失，她啞聲說，“我還沒跟他告別。”

  她心裡清楚，哪怕說再多，他們終究還是要分別的。

  既然天意如此，那就順應天意。

  盡管看不到小鬼，瘦小女人仍舊對著小鬼方才站的位置說，“那。我們就此別過。”

  說到最後，瘦小女人聲音有些哽咽。

  小鬼張了張嘴，想衝動說出藏在心底許久的話，可想到自己的身份，他終究還是把自己的心思藏了起來。

  罷了，他也舍不得給瘦小女人增加心理負擔。

  “大師，要是我不願失去記憶，我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小鬼終究還是舍不得忘記眼前的人。

  時落能輕而易舉抽走瘦小女人眼中的陰氣，還能送他入輪回，小鬼相信時落有本事讓他帶著記憶投胎。

  “還有，要是我想帶著記憶投胎做人，會對大師有影響嗎？”小鬼是個心有善念之鬼，若這是對時落有影響，那便作罷。

  “對我無害。”

  明旬卻在這時說，“但是落落需要消耗靈力。”

  “無礙，我如今修煉速度又快了些。”

  消耗靈力再修煉，這也是一遍遍的衝刷她的經脈，對她有益無害。

  明旬顯然也想到這一點，他心疼地將時落攬在懷裡。

  雖然落落說的輕松，可靈力耗盡的痛是明旬親眼所見的。

  時落放松靠在明旬胸前。

  小鬼羨慕地看著二人。

  “若你堅持，結果或許會如你所願。”時落多說一句。

  “大師，你知道我的心願？”小鬼飛快地看了瘦小女人一眼。

  “她已聽不到你的話。”時落說。

  小鬼這才放心。

  “你不與她說，是不想她有所掛牽？”這事要放在心儀明旬之前，時落只能用所學的知識分析，如今她再看旁人的事就多了感性。

  “是。”小鬼自嘲地笑了一下，“我這是單相思，還是不讓她徒增煩惱了。”

  瘦小女人雖然好奇小鬼跟時落說的話，她還是靜靜站著。

  時落對小鬼的決定不予置評，她說：“我能幫你。”

  時落站直，“我會先將你的記憶儲存，再封在你的腦中，這般你會頭痛欲裂。”

  “再疼我也能忍。”

  時落不再多說，她先抽取了小鬼的記憶，再將其封在他識海一角。

  日後二人再相遇，會觸發這份記憶，小鬼自然會記得上一世的全部。

  這一點時落未與小鬼說。

  將小鬼送入輪回前，時落回頭跟瘦小女人說：“他將要離開，你還有最後一句話可說。”

  瘦小女人不停地搓著手，她眼淚無聲往下掉，幾度說不出話來，可她又知道時間不等人，臨到分別，她竟然說不出許多話來。

  “你好好的。”她腦子裡還是只有這麽一句話。

  時落將小鬼送入輪回。

  “大師，真的謝謝你。”瘦小女人朝時落鞠躬。

  “你也該好好生活。”

  心裡跟空了一塊似的，瘦小女人臉上卻還帶著笑，“就是為了不讓他擔心，我也得好好生活。”

  瘦小女人離開了。

  走了幾步，她回頭看，看的是方才小鬼站著的地方。

  她再也看不到那個無論何時，只要她需要，都會出現在她身旁的鬼了。

  等瘦小女人的身影越來越模糊，時落說了句，“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他們下一世會相遇，至於能否相識，又是否會相知相惜，端看她對那小鬼的念想了。”

  “她恐怕是沒有看清自己的心。”明旬卻說了一句。

  “你為何這般說？”時落仰頭看明旬。

  明旬配合地垂下頭，他望進時落的眼底，問：“落落，你看到我眼中有什麽？”

  時落眨了眨眼，緩慢地回了一句，“有我。”

  明旬輕笑，將人抱住，他點頭，“沒錯，我眼裡有落落。”

  瘦小女人自己可能都沒意識到，她眼裡也有小鬼。

  按落落說的，若她對小鬼情深不悔，他們將來定然還有再見的一日。

  兩人沒著急離開。

  時落帶著明旬在山上轉悠了一圈，給明旬找了不少野果子。

  這些野果子是人工無法種植的。

  自己嘗了些，兩人又摘了不少，打算帶回去給屈浩他們。

  下山時，遇到了一群爬山的年輕人。

  這群人當中有兩個女孩子，六個男孩子，看著都是二十出頭的年紀。

  擦身而過時，時落皺了皺眉。

  這幾個年輕人中竟有三個手裡都夾著煙。

  似乎能吞雲吐霧看起來才酷。

  露出來的手臂上也各紋了不同紋身。

  就連穿著超短裙的兩個女孩子腳踝處也紋了兩朵花。

  紋身是各人愛好，時落倒沒有旁的想法，只是她視線在三個抽煙的男孩子身上掃過，出聲，“別在山上抽煙。”

  “我們抽煙關你什麽事？”看著年紀最小的男孩子叼著煙，囂張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