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舊疾
“突然想起來,手頭上似是還有一件要事。”蕭廣忽而拍了拍手,別過頭看向一邊,躲開了宋阿丁的眼神。
他回過身去,正要開口說什麽,但這一回眸又是僵住了。
只見那桌上的名章被蕭寧把玩在手裡,指尖輕旋,眸光在那印泥的映耀下顯得深黑又帶著一抹紅。
如柳的彎眉已橫起如劍,唇角微勾,露出一抹狐狸看著獵物掉進陷阱裡的笑意。眸光深邃如千年寒潭,瞳孔中的蕭廣深陷其中,恍然已被冰封入內。
蕭廣臉色蒼白,牙關都在微微打顫。
此時,他夾在蕭寧跟宋阿丁之間,前有猛虎,後有惡狼。真不知怎的,他一個堂堂欽差大人,在兩個無官無職的平民面前,居然變得進退兩難。
“既然有公務要忙,那這酒就喝不得了。”蕭寧抬眸望著他,冷笑出聲,瞥了一眼面前的老宋。
“將這酒拿出去喂狗吧,既然二叔沒這口福,我們也不能讓其他人享用了。
”老宋微微勾起笑意,點頭哈腰而去。
這一句話,在蕭廣的臉上狠狠抽了一記耳光。
人沒辦法享用的口福就讓狗來享用,這言外之意,不就是說他蕭廣連狗都不如嗎。
但是蕭廣沒辦法反駁,方才是他說了有公務在身,此時若是反悔,就算隻喝一口那都是瀆職之舉!他不能讓蕭寧抓住他的把柄,尤其還有那老奴仆在。
“二叔不是說有公務,那還不快走?”蕭寧見他僵硬在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紅,顯然是想要出氣但卻憋不住話來反駁,這才遲遲不走。
既然他不走,那她就趕他走。
蕭廣橫目瞪起,火氣已是燒到了九重天。
然而他對上的是一雙冰冷無比的眸子,將他的所有火焰都泯滅在了其中。
“侄女且好好保重,下回見的時候,那老紹興就一定是我的!”蕭廣甩袖憤然而去,脖子上青筋暴起。
台階被踏得轟轟作響,但很快就消失了。
就在蕭廣前腳邁出大門,宋阿丁後腳就進了閣樓。
“大小姐,蕭廣這個人陰狠無比,咱們今日給了他一通顏色看。他定是懷恨在心,必要十倍報復!”
蕭寧走到窗台邊,瞧著蕭廣氣急敗壞上馬車的模樣,目光冷冽:“怕什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今日不給他顏色看,他也不會善罷甘休。”
對此,老宋無話可說,因為確實是如此。
“這老狐狸打得什麽算盤,誰也猜不到。王爺不在,秦甫楓也不幫我,只能是見招再拆招。”蕭寧無奈歎息。
她現在就是處於這麽被動的局面,只希望那攝政王府的護衛能辛苦一些,將那信快點送到沈少頡手裡。
“多花一些銀子,明日我要知道司蕤言的消息。不必耗費宋家資產,那冰激凌跟外送的提成,我的分紅都用上。”
宋阿丁心中咯噔,大小姐這是將她跟司蕤言放在一起,不想連累宋家了。
蕭廣盯得如此嚴密,也確實是該小心些。
他抬眸看了一眼大小姐纖細消痩的背影,心中的敬意更是深了幾分,點頭頷首而去。
樓下的馬車迅速而去,比以往離開的車架都要快一些。
蕭廣心中如被萬千汙泥瘋狂抹了臉,惡心得想吐,怒火攻心之下,他竟是狠狠給了車廂一拳,將車壁深深鑿出一個凹陷。
馬車夫哽了哽喉,將馬兒駕得更快了些。
很快,二人就來到了一座略微破敗的山神廟。
寂靜無人之地,馬嘶都顯得格外的刺耳。蕭廣連忙甩袖下車,快步邁入了那廟宇。
但這一進來就是嗅到了濃重的血腥味,激得他眉頭一蹙。
“蕭大人來了。”一位僧侶在邊上掃著落葉,見到蕭廣,微微一笑,雙手合十行了個禮。
蕭廣見到這人,瞳孔驟縮,面色由怒紅變為了蒼白。
“大人這邊請吧,師父已經恭候多時了。”
山神廟多受供奉,哪怕沒有香客,僧侶也會每日上香。
主閣內向來都是煙霧繚繞,清香撲鼻,就是那香灰都會溢出難以言喻,令人心胸開闊的溫香。
但是此時,所有的香味都已消散無蹤,取之而來的是血氣。
閣樓的房門被推開,發出陣陣嘎吱嘎吱的聲音。老舊木門的邊上透著一點淡淡的紅光,在那日光映射下十分明顯。
“蕭大人,且坐吧。上好的扶桑清酒,不會讓你失望的。”
一個低沉略帶著乾啞的聲音傳來,伴隨著陣陣陰冷笑意。
但見閣內一個面色微白的男人,眯著一雙吊梢眼,鼻梁粗大如懸膽,兩片薄唇輕輕抿著,一邊微微向上揚。
那樣子看起來像極了一隻偷了別人家魚吃的狐狸。
縱然蕭廣在官場多年,閱人無數,可看到這一抹笑的時候,還是不禁打了個冷戰。
尤其,還是那血氣還在悠悠彌漫。
“放心好了,您是我們的好朋友,這酒隻給朋友喝。甲賀一族,從來不會虧待朋友。”白面人身著寬大布袍,水藍色的邊袖看起來就像陣陣波濤。
他舉起手亮出一個很奇怪的瓶子,往面前位置的被子裡倒了一杯清澈無比的酒。
酒香四溢,瞬間將那不好的味道給掩蓋而去,仿佛有一雙看不見的大手將某些陰暗給消磨無蹤。
酒氣襲人,蕭廣吞了口唾沫。不知怎的就是鬼使神差走進了閣間內,對著那被清酒便是食指大動。
“蕭大人不喜歡喝茶,喜歡喝酒。你那侄女不可能不知,但她中了我扶桑的攝魂術,如今已記憶不清了。不然,她在那酒樓內,怎麽可能給你上茶。”扶桑人冷笑出聲。
蕭廣眸色一變,眼前的酒仿佛對他失去了吸引。
“伱監視我?”他冷聲低語,袖中微微動了動,似是在內準備了什麽東西。
“大人莫急,我們只是擔心大人出事,派了幾個手下在暗中護衛而已。”扶桑人抿唇又是笑了,眼中的光坦蕩無比。
蕭廣眯了眯眼,眸中已是暗暗閃出了陰鷺。
若不是監視,怎麽可能將他的一言一行都掌握得那麽清楚。而且他前腳才從宋家酒樓出來,這人就已知道了他在那樓裡的一切。護衛可不必貼身到這個地步,尤其是那閣裡只有蕭寧跟一個手無寸鐵的小掌櫃。
“扶桑人的酒,我喝不慣。藤田將軍的一番好意,我就心領了。”蕭廣拂袖坐下,將眼前的清酒推到了一邊。
一個好酒之人能拒絕送到眼前的好酒,這種人想來自製力極強,也極其不好掌控。
身為扶桑將軍,藤田自然知道眼前的人是什麽人。
蕭廣這麽做,也是為了告訴他,自己不是他刻意隨意拿捏掌控的人,讓他好自為之。
“早在多年前,甲賀一族便已在扶桑沒落,比起火賀派的人才濟濟,甲賀便如沙灘上的碎石,一衝就垮。”蕭廣幽幽說道,臉上已是帶來了一種輕蔑的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