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城防線被攻破的消息,馬上便讓淵蓋蘇文緊張起來。
他看著仿佛釘子一樣釘在平壤城附近但就龜縮在海邊的唐軍也充滿了無奈。
他清楚知道,在這時候他最應該做得就是先把這枚釘子給拔掉。
但不論越是修築越是厚實的營寨,還是對方縱橫海上的艦隊,這都讓淵蓋蘇文無可奈何。
想要處理蘇烈那就必須要打掉唐軍的艦隊,這就必須要高句麗自己有艦隊。
但淵蓋蘇文在艦隊覆滅之後,想要重新搞時,陡然之間發現,搞不起來了!
人員,工匠,將領,甚至訓練的港口,以及大量的金錢支持,他發現哪哪都缺!
海軍不像是陸軍,你隨便給農民一個槍頭,讓他們自己去打造木棍說不定就能夠拉起一支軍隊來,但水軍是技術兵種,別得不說,你至少要有船塢吧!
但問題是,當初高句麗能建立起水師來,是因為有大行城這個跟天津通商的城市。
這對船支有著天然的需求,靠著商業經營獲得的資源能夠投入水師中。
但李泰當初釜底抽薪的謀劃,最先毀滅掉的就是這樣一個商業城市,尤其這城市中那些打工為生的技術工人,因為他們就算是有錢也買不到糧食了。
緊接著,淵蓋蘇文自己更是執行先兵政策,強征百姓手中的糧食,以維持軍隊的效忠。
這不能說淵蓋蘇文錯了,正是這樣的行為,讓高句麗有了能跟唐軍正面交手的基礎。
但是這基礎更是讓高句麗百姓陷入了民不聊生,易子相食的地步,至於所謂的技術工種,在這種情況下也沒什麽意義的。
在混亂時只需要兩樣東西,一是拳頭,二是糧食,沒這兩樣東西,誰都活不下去!
現在淵蓋蘇文被蘇烈惡心,終於想到要重建艦隊時無奈發現,現在高句麗真的什麽都沒有,別得不用說,就算一個合適的海港都沒有了。
所以,淵蓋蘇文只能停下對蘇烈的進攻,開始分兵以鴨綠江作為新的防線進行構築。
但實際上,這也是唐軍停止進攻,進行休整的原因之一。
除了天氣將寒暴雪將至,還有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鴨綠江還沒結冰,等到明年初春時進攻。
一則破壞高句麗的春耕,二則初春未至的時間正是一年天氣最冷,河面結冰最結實的時候,到時候進攻也最是穩妥。
而且隨著岸邊的冰不斷解凍,大唐水師的支援作用,也能真正發揮出來。
所以,這時候的淵蓋蘇文真的是一個頭兩個大,眼睜睜看著大唐這柄利刃就懸掛在自己頭頂上,但自己卻掙扎不得。
當然,還有個跟淵蓋蘇文一樣的煩惱的也在唉聲歎氣,一臉疲憊之感。
李泰看著被狠狠劫掠了一波的安市城很是無奈。
哪怕知道這是軍隊規則,甚至一直延續到清末民國,但自己還是有幾分於心不忍。
說到底,在大唐官方定位上,這是統一之戰,目的是收服大漢時被侵佔的領土,又不是對外戰爭。
你禍害其他異族李泰又不會有什麽感觸,但這是統一戰爭啊!
哦,大唐統一天下的戰爭也是這麽操作的啊,那沒事了,是自己的道德水平太高了。
李泰在心中調節,隨著深呼吸了幾口氣,一旦放下節操,頓時感覺神清氣爽……個鬼啊!
你們這些府兵殺得痛快,搶得痛快,功勳更換了一整套的功勳武裝,說不定還激發了什麽套裝效果,一個個在軍營中盡情爆曬。
但對李泰這乾後勤的人來說,一次劫掠直接蒸發了當地近乎三層人口,看著對方看著唐軍仇恨與警惕的目光,想要讓他們徹底的歸附,顯然是要做相當多工作!
單單只收集當地戶口,合算當地的人口,李泰便把自己麾下協助自己的算吏指使得算盤不離開手,等到把所有信息全部收集齊全後,李泰再進行規劃就從容多了。
“這裡的發展……也就只有這兩樣了,糧食與能源!”
李泰不由感覺到幾分唏噓,總感覺自己乾活幹了這麽久,怎麽感覺繞來繞去永遠都是在為這兩樣東西奔波。
但轉念想一想,這裡地廣人稀,除了糧食跟能源想要發展其他的東西發展得起來嗎!
人到底是要屈從現實的,你不讓人吃飽飯,就想發展工業,甚至發展服務業終歸會有反噬的一天,而越在開荒時,就越是不能投機取巧。
反正現在的大唐天下第一,自己老老實實按部就班來吧!
很快,隨著唐軍陸陸續續收服鴨綠江以北地區,把這片土地全部都納入到唐軍的掌控,李泰收集了整個信息,尤其在農業學府的學生考察完難松花江後,李泰把自己整合寄來的計劃書寫了出來。
寫好之後,又覺得缺了什麽,卻是又不由看了看,頓時加上《幽州以北民族融合大計劃》,李泰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懷著交畢業論文的心情,去找李世民了。
這時候的李世民也並不輕松,雖然將士們已經開始休整,但一些底層將士們的嘉獎都必須要及時送上。
尤其府兵一般上來說一年左右的時間就會打完戰役,所以對大唐的國力考驗並不大。
但今年卻計劃要打兩年的戰爭,這對大唐還是有些的影響的。
所以,應該要怎麽樣的安撫消弭,對李世民來說,都不是什麽輕松的事。
此刻,李世民聽到內侍報告說李泰到來,沒有任何遲疑馬上就讓李泰進來。
“今日怎麽有空過來!你手上的事已經乾完了?”李世民笑盈盈道。
“有杜相在,遼東這裡亂不了!”李泰對著李世民道,“青雀這次來是對於遼東地區的全面規劃,希望阿耶能夠指點一二”
相對李世民管理士卒的獎賞,李泰所負責的則是安撫當地的百姓,不過真乾活時,李泰把活丟給杜如晦了。
畢竟有這麽一個善於決斷的名相在,自己硬是要管理那才是有病。
而這些地方的各種安撫措施,對於從亂世一路走來的杜如晦來說,基本上是信手拈來。
哪怕很多杜如晦的政策執行下來,雖然解決肯定是解決問題的,但李泰以歷史的眼觀看或多或少會有幾分遺患。
但杜如晦是,他表示只要你敢爆發,我就敢給你解決。
總之,靠著自身的能力,管你什麽事情,都硬生生給解決掉了,看得李泰很目瞪口呆。
不過也正如此,其實李泰也不需要幹什麽,全權交給杜如晦處理也就是了。
至少在具體事項上,杜如晦比自己強太多了,自己在一邊高喊六六六大概也就差不多了。
“哦,你有計劃了嗎?”李世民聽到李泰的話,倒也不由興致勃勃了起來。
因為李泰從政治至今,不論是《漕運計劃》《草種計劃》《捕魚計劃》《重啟絲綢之路計劃》……一個個計劃不論目的是什麽,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計劃按部就班的跟著魏王的計劃執行下來,賺錢肯定是賺錢的。
這點是誰都無法否認的。
正因為如此,現在李泰提出了什麽計劃,相信所有人都很感興趣。
李世民此刻把這計劃從頭到尾的看完,看完後,又有些意猶未盡,便又重新從頭看了一遍,看完後,李世民按了按自己的腦袋,目光直視李泰,不由道,“你想做遼東王?!”
“沒有啊!”李泰聽到李世民的話,不由大聲道,“阿耶我冤啊!您怎麽能汙人清白!
我這明明是想要徹底把遼東地區徹底的發展成我們大唐的產糧地,哪裡來的遼東王!”
“那你自己說說看,我左看右看,就感覺你想要割據遼東,當遼東王的計劃書!”
李世民拿著李泰的這一份奏章,卻是一臉嚴肅的說道。
“阿耶要講道理啊!”李泰聽到了李世民的話,就更是叫屈了。
“先等等再說,讓杜如晦,劉洎,崔仁師,楊弘禮,還有李世績,一起過來聽一聽!”李世民道,“免得到時候,你還要過來解釋多次!”
“諾!”李泰聽到李世民的話果斷答應下來。
但李泰思索了一下,自己這一整套計劃,感覺上真沒有裂土封王啊。
甚至某種程度上來說,加強了遼東半島,尤其是松嫩平原跟大唐的經濟聯系。
雖然不可否認這裡發展起來後,只要大唐衰弱了,這裡肯定會有人舉兵反叛。
但這少說也是幾百年之後的事,在場的人不可能會因這點事,就反對發展這裡的啊。
不過,不管怎麽說,很快正在處理著各種政務的重臣都被叫了過來。
見到李世民與李泰之間有幾分的詭異的氣氛,幾人倒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一個個用目光進行著默契交流,你一個眼神,我一個眼神,信息在目光中不斷交換。
“好了,人都來齊了!”李世民看著眾人都已經來到,指著李泰道,
“青雀,你來說一說,你這《幽州以北民族融合大計劃》,這什麽名字,這麽直樸!”
“遵命!”李泰尷尬的起身道,“諸位,隨著我們征討高句麗的第一階段結束,而第二階段還沒有開始,所以我便製作一份妥善安置高句麗的計劃書,以方便征服高句麗後執行。”
“這份計劃書,把高句麗人分成了三種,一種是高句麗的士族與貴族,一種是高句麗擁有田產的豪族與富農,另外一種則是高句麗無田地無財富的普通百姓!”李泰解釋道。
“因為高句麗人從漢以後便是徹底的與中原分離,而更重要得是,他們拖垮了大隋。
所以他們跟普通被分離出去的勢力並不一樣,他們擁有一份獨有的民族榮譽感。
哪怕這一種民族榮譽感並不強烈,但對我們消化吸收高句麗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我們需要將其區分,然後有針對性的將其一一處理!”
李泰說到這裡頓了頓,說實話高句麗或多或少已經有幾分民族主義了。
畢竟拖垮了大隋這種事情真不是什麽小國就真能做到的。
別得不說,像是一直有人吹大隋在高句麗打了三次敗戰是因為楊廣是想要消耗掉世家的力量,這是有多腦殘才會得出這樣的答案啊。
還是說楊廣這個最頂配飯富二代腦殘,以犧牲自己的威望與國家穩定性為代價,就是為了讓世家合理合法的把自己一腳踹開,從而徹底的吞並大隋江山。
這到底是多麽高尚的犧牲精神,真是襄公聞之落淚,程心聽之傷感。
再怎麽樣,楊廣操作了三次,三次都敗了,這就是楊廣菜,洗都洗不掉。
別得不說,把楊廣的待遇換成趙括,都未必是這結局。
不是總有人說趙括菜鳥,遇到了滿級白起,但要是趙括能夠有兩次的容錯率,再對上白起,至少不會被打得全軍覆沒吧!
明明靠國力碾壓就能打敗的對手,結果因各種內部原因導致潰敗,那就真怪不了別人。
而三次經驗給高句麗喂起來,高句麗能不飄嗎,能不誕生民族主義嗎!
“魏王的意思是?!”聽到李泰的話語,劉洎倒面露著微笑接話道。
李泰不由說道:“首先針對高句麗的貴族,他們或多或少也算是讀過書籍,會說漢話。
他們中最是仰慕我們華夏,但是同樣的,他們之中也最是擁有高句麗民族的意識。
所以這些人我們必須要全部的控制起來,比如說,漢代控制富豪的徙陵制度。
高句麗所有貴族世家必須將其遷徙到長安附近,由我們將其監督控制同化!”
徙陵制度嗎……在場的幾人看著李泰,目光之中或多或少帶著幾分的恐懼之色。
相互對視一眼,卻沒想到魏王居然拿徙陵制度來舉例子,這讓世家出身的他們或多或少有幾分擔心。
但這時候杜如晦作為世家的代表,又是大唐的仆射,理論上來說,更應該明白徙陵制度若恢復這會對世家有著什麽樣的打擊,但杜如晦卻一臉坦然,沒有絲毫的波動。
劉洎、崔仁師和楊弘禮等人先是不理解,但馬上恍然大悟,徒陵制度就算是死灰複燃,那也是地方向長安這天下中樞遷徙,損害的是地方豪族的利益。
而杜如晦出身京兆杜氏,那就沒他什麽事了,甚至說不定還能吃上地皮上漲的紅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