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壽喜鍋，後來又一起分享了甜甜涼涼的溫室哈密瓜，時間已經是晚上11點多。

  鬼塚切螢準備回神奈川了。

  瞽婆婆雖然同意了小巫女來神谷川新家裡吃晚飯，但可沒有同意她留在這裡過夜。

  “神谷，多謝款待，今晚過得很開心。”

  鬼塚在玄關處重新穿上大衣和圍巾，同時換回了來時的帶絨短靴。

  “嗯，我讓大石他們送你回去。”

  神谷朝她微笑著點了點頭。

  以鬼塚切螢的實力，走夜路倒是不用害怕會遇到什麽危險。

  真要有什麽不開眼的壞人或者怪談遇上她，下場肯定是會非常慘的。

  不過就算鬼塚很強，神谷川手下有專職的司機，開車還賊快，送一送人家也是應該的。

  “好哦。”鬼塚沒有拒絕，朝著神谷邊上的靈車團微微欠身，“麻煩你們了。”

  她之前坐過幽靈馬自達，速度非常快。

  今晚在神谷家裡一不留神待得有點久，但要是坐那輛幽靈車的話，一定能在婆婆今天規定的門禁時間前到神社。

  那可就幫大忙了。

  “鬼塚巫女，這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

  大石俊馬當即拍了拍胸膛。

  這小黃毛今晚喝得有點多，看起來醉醺醺的，臉色昏紅，說話都有些大舌頭。

  神谷川看他的樣子，意識到有點不妥。

  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的觀念，一直深入在他的心中。

  “大石，你還行嗎？要不要……”

  話說回來，鬼有酒駕這麽一說嗎？

  可能會有吧？
  畢竟是要送鬼塚回去，看大石這話都說不太利索的樣子，萬一半道上開著開著，突然把幽靈車的[幽靈加速]給關上，然後再跟什麽泥頭車創在一起……

  靈車團的成員都是靈體，真撞起來估計也不會出大事。

  但搭車的小巫女到底還是血肉之軀，沒有[幽靈加速]給她上無視體積碰撞的效果，那不得當場變成鬼塚醬？
  不行不行，行車還是要規范。

  因為看出了神谷川突然的遲疑，靈車團裡年齡最小的妹妹小原早未開口了：“老大，早未聽了真衣姐的話……沒有喝酒哦。早未……可以送巫女小姐回家。”

  今晚小原確實沒有喝酒。

  她本意是想嘗嘗的，但是高山一直不同意。

  “啊？小原你會開車嗎？”

  “會，早未……很厲害的。”小原呆呆地晃了晃短發的腦袋，臉上帶上一點驕傲的表情，“而且，早未以前，還會……開機車哦。”

  邊上的高山真衣及時補充說道：“早未沒問題的，以前才高中畢業就有摩托車和汽車的駕駛證了。她不比俊馬那家夥差多少，甚至有時候我覺得她比俊馬還靠譜一點。”

  “什麽話！我也很靠譜好嗎？”醉醺醺的大石俊馬嚷嚷著抗議，然後又面朝向神谷，“老大，別看早未這樣，她可是我這個當哥哥的手把手教出來的，是赤城的黃彗星一手帶出來的大弟子！”

  靈車團幾個成員之間的關系，神谷川這個當老大的是知曉的——

  小原早未和大石俊馬是表兄妹。

  高山真衣生前是大石的青梅竹馬，三上兄弟則是大石的好朋友。

  所以大石自稱是小原哥哥沒啥毛病。

  不過神谷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靈車團的五個成員裡面，不止大石一個可以坐駕駛位。

  “那就辛苦你了，小原。”

  神谷川放下心來，點了點頭。

  既然高山真衣這個冷靜禦姐都說小原沒問題，那應該就真沒啥問題。

  靈車團從家裡的車庫中將白色馬自達穿牆駛出，這一次是小原坐駕駛室，大石坐副駕駛。

  “再見啦，神谷。”

  小巫女同神谷川再次告別，坐上了幽靈車。

  發動機發出嗡鳴。

  七座馬自達破開虛幻的波紋震蕩，加速穿行過積雪街道，幽紅的車尾燈漸行漸遠。

  “小原開車沒有大石那麽快，但好像確實要稍微穩健一點。”

  神谷川站在街上，目送著手下和鬼塚離開，稍微停留了一兩分鍾後，便轉身朝家門走去。

  今晚的壽喜鍋聚餐還算順利。

  瑪麗、般若、鬼塚，第一次正式近距離接觸，雖說過程中，她們好像有過不少試探和彼此抵觸，但起碼沒有掀桌子。

  算是一個可以接受的開局吧。

  還是那句話，神谷川是很希望這兩名怪談少女和一位人類少女以後能好好相處的。

  雖然這很難。

  目前來說，就算是一起並肩作戰過許多次，以神谷川為紐帶某種意義上托付過生死的瑪麗和般若，彼此之間也隻維持了勉強和平。

  不過神谷川從來都不怕難，素來都是迎難而上的。

  尤其是在明確自己想要什麽的情況下。

  就說初春那會，《怪談物語》上來就許神谷川神座，然後神谷川直接開局在新手村被喜奇童子打得滿地亂爬……

  那種艱難局面，不還是咬牙挺過來了？
  我都人生重開穿越了，還自帶金手指，可不得鬧一場大動靜？

  神谷川一直沒去管牽引他一路朝上，一路變強的背後，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

  他現在弄不明白。

  但你既然敢指著鬼神共主的位置，對我說那將會是我的，那我就敢爬上去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麽勞什子花樣。

  目標飄渺，前路艱難都不是問題。

  事在人為。

  《怪談物語》敢給，他就敢要。

  而神谷川這種表面上對大多事情都不太在乎，但實際對認定目標強欲又野心勃勃的性格，被一系列奇遇刺激，就像是潘多拉魔盒打開，再也無法收回。

  導致他對某些事情的態度觀念，也開始變得和上輩子有些不一樣。

  “說一千道一萬，但我現在對待感情的態度……可真該死啊。”

  神谷川走到家門口，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之後才推門走進溫暖的家裡。

  知錯，但大概率不改。

  ……

  神奈川。

  巨瓊神社山下參道。

  小原開駕駛馬自達的速度是比大石稍微慢一點點，但花了20幾分鍾也就到達了目的地。

  “謝謝啦。”

  鬼塚從車上下來，對靈車團再道了一聲謝。

  “鬼塚巫女，有空再來玩哈！老大他都很久沒像今晚這樣自在開心過了。”

  大石代表靈車團熱情同小巫女揮手告別。

  “嗯嗯。再見，大家。”

  鬼塚點點頭，而後快步朝著參道朝上走。

  還算能趕得上門禁，但要是再遲一點，估計就要挨婆婆罵了。

  石階小道兩旁，古木幽幽。

  鬼塚一步一個台階走著，走到一半，腳步又忽然放緩。

  “唔……”

  她微微鼓了鼓臉頰，眉頭也輕皺起來。

  “還是……有些在意。是我多心了嗎？神谷身邊那兩個人形的式神，總感覺怪怪的……都怪神谷那家夥啊，幹嘛要契約長那麽好看的女孩子做式神啊？”

  “不過，陰陽師和式神之間總是一起戰鬥，托付生死，大概本來就會天然有著很深的羈絆吧？而且瑪麗小姐和般若，好像都是神谷在正式認識我之前契約？之後就是犬神、食夢貘……姆姆，不行不行，不可以這樣想的。”

  “要清醒一點，鬼塚切螢！”

  小巫女站在無人的幽靜參道上，伸雙手拍了拍自己柔軟的臉頰，自我警示。

  “要知道自從我上次約他去橫濱約會，到現在他都沒有反過來約過我誒。這次也不算是他主動的吧……這家夥到底是怎麽想的呢？完全搞不明白。”

  “雖說……雖說大家平時確實都很忙。我的神子訓練都忙得焦頭爛額，沒機會喘氣。他是鬼神弟子，只怕背地裡的訓練會更繁重……那沒準，我誤會他了？”

  “但是，但是，我是個女孩子啊，再怎麽說也不能一直都是我主動吧，我也是會……”

  “姆姆，反正都是神谷那家夥的錯啦！”

  鬼塚感覺到了一絲煩悶。

  沒有身份的醋吃著最酸。

  “說到底，我幹嘛要因為神谷那家夥心煩意亂啦。”

  小巫女重新收拾好情緒。

  鬼塚雖說是個青春期的少女，但也沒有那麽戀愛腦。

  應該……沒有。

  她也是有很多事情想要去做的。

  尤其是這一次，見識到自身和神谷川的差距後，身為巨瓊神社神子骨子裡的那份驕傲，讓她不甘心居於人後，最起碼不可以被神谷川甩開太遠。

  “接下來要加倍努力修行才行。”

  鬼塚在心裡這樣默默下決心，然後繼續朝著巨瓊神社走去。

  但是，她同時也在心裡暗下決定——

  下一次，如果神谷那家夥不主動提，主動邀請的話，絕對不要去找他玩了！
  剛走進神社大門，她兜裡的手機震動。

  有電話打過來。

  而來電的對象，就是剛剛被鬼塚在心裡一通抱怨的壞東西。

  “到家了？”

  “剛到呢。”

  鬼塚繼續朝著庭院裡繼續走。

  “今晚很開心。”

  “嗯嗯。”

  感受到鬼塚稍微有些冷淡，神谷那邊停頓了片刻：“對了，接下來會很忙嗎？”

  “當然。課業，神子訓練，而且我剛下決心，要加倍努力來著。神谷你不也一直很忙，雖然我不知道你具體在忙什麽就是了。”

  可以，這下不那麽冷淡了。

  但好像在抱怨。

  “啊……你知道的吧？前段時間在青木原救了一個主播，然後又配合師父救出困在如月駅的人。再之前的事情，你也知道的，就是各種除靈活動。”

  “是哦，你好像是有講過。”

  “那個，我是想說，雖然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們都可能會很忙，但要不了多久，就是元旦了。那……起碼正月新年，應該會有空的吧？”

  “我不知道哦？”

  “鬼塚，正月一起去做初詣吧？”神谷川終於講出了自己這通電話的真實目的。

  初詣，就是新年參拜。

  就是新年正月期間首次前往參拜神社或者寺廟。

  聽到神谷在電話裡的邀請，鬼塚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
  “你是笨蛋嗎？我是巨瓊神社的巫女誒，你要我跟你去哪裡初詣啦。而且正月的時候，都是人家到我們神社來參拜的，作為神子，我那幾天其實很忙的哦。”

  “那到時候，我來參拜巨瓊神社吧。”

  “神谷你等會，婆婆過來了，我要先跟婆婆講話。”

  鬼塚沒有回應神谷的話，甚至還快速掛掉了電話。

  但事實上，她現在依舊站在神社最外側的庭院裡面。

  瞽婆婆也並不在她的身邊。

  “哼~”

  鬼塚微微抿嘴，步調輕快地去了瞽婆婆的房間。

  跟婆婆道好，並且真的講了好一會話，時間不知不覺就又過了二十分鍾。

  鬼塚從婆婆房間裡退出來，重新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

  把那家夥放置了這麽久，她感覺心裡的悶氣算是出完了。

  於是，神谷川那邊終於收到了一條鬼塚發來的Line消息——

  [到時候，我給你畫一個最好看的繪馬！]
  ……

  回荒川的幽靈車上。

  副駕駛上的大石，一直興致勃勃扭頭跟後面的女友高山扯皮。

  “真衣，你說老大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我哪知道。”

  “要我說，我之前講的，大嫂子、二嫂子，還有小嫂子的事情，沒準真的能成？我看老大就是那個意思。”

  “我勸你別亂猜，免得猜錯了老大心思挨收拾，很多狗腿子都是這樣的。而且——那三位可一點都不對付，今晚一開始那劍拔弩張的氣氛你又不是沒看到。”

  “嫂子團彼此是不太對付啦，但這得看老大之後怎麽做了吧？我都替老大想好了！”大石借著酒勁，興奮地嚷嚷，一副要為自家老大出謀劃策的樣子。

  “哦？”

  高山在第二排上端坐著，雙手交叉在胸前，挑了挑眉毛。

  “你看啊。瑪麗小姐和般若小姐她們倆個再厲害，但畢竟是老大的式神，注定了要和老大綁在一起。老大只要三方端水，然後不斷加深和那位鬼塚巫女之間的羈絆。”

  “比如之前擊破行疫神，支撐起大儺陣那樣的英雄事跡多來幾次，你看那次之後，鬼塚巫女不就對老大特別上心嗎？”

  “最後，再尋找一個合適的機會，有合適的契機，一切就水到渠成，大被同眠，直接一姬二太郎……老大誰都沒有辜負，完美！”

  啪！
  大石說著說著，腦袋上挨了高山狠狠一巴掌，被強製打斷了施法。

  連邊上認真開車的小原都被這動靜嚇得縮了縮脖子。

  “你還真是有替老大好好考慮過。老大我可管不著，但是你啊——”高山小姐靠坐回座椅上，冷笑著甩了甩手掌，“有沒有替自己考慮過？以後給早未也湊一個嫂子團？我來給你當大的怎麽樣？”

  大石頓時酒醒了一半，終於不胡話了，急忙表態：“怎麽會呢！我才不是老大那樣朝三暮四的人……呃，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可沒有老大那樣的本事。我很專一的。”

  “你最好沒有，不然我會讓你後悔跟我死在一塊。”高山沒好氣道。

  ……

  荒川區，神谷家。

  一樓的起居室，已經被收拾地差不多了。

  般若正在擦桌子，座敷咿咿呀呀地給她幫忙。

  廚房裡。

  圓滾滾的垢嘗踩在長凳上，手裡一塊洗碗用的抹布掄地飛快，將一個個碗盤的油汙快速洗淨。

  日和坊就站在水池邊上，用乾抹布幫忙擦乾碗碟的水漬。

  因為人手多，再加上有垢嘗這個職業清潔怪談在，聚餐後的收拾清潔工作做得很快。

  神谷川幫著清理丟完廚余垃圾，看所有工作都已經在收尾，自己插不上手，便轉身上了樓。

  他在浴室裡簡單泡了個澡，換上睡衣剛推門走出來，偌大的主臥裡面便掀起一片猩紅的血霧來。

  一襲黑紅洋裙在霧氣中顯現。

  “瑪麗？”

  紅黑洋裙的少女沒做出回應，只是徑直走到神谷川面前。

  而後，她抬手，捧住神谷的臉頰，並且用指尖輕輕上下撫摸。

  那觸感，冰涼又酥麻。

  瑪麗的眼神空洞，直勾勾看著神谷川。

  “瑪麗，忍了很久，但是忍不住。”

  她開口了，但這一次不是用手機之類的電子設備代替發聲，而是自己張嘴。

  “瑪麗？”

  神谷川感覺到不對勁，下意識後退一步。

  但是瑪麗卻迅速用雙手環過神谷的脖頸，將他摟緊。

  瑪麗踮腳，並且抬起光潔的下巴，將柔軟的嘴唇湊近神谷的耳廓。

  她身上那股玫瑰混安息香脂的香味侵入鼻腔。

  “瑪麗，感覺生氣。今晚，一起玩吧？跟瑪麗去另一個世界，我想把你，切開切開切開。今天，明天，後天，都一起玩吧？”

  “能忍這麽久也很了不起了。我只求你……一會下手輕一點。”

  神谷似乎早就有了這樣的心理準備，一副慷慨赴死的樣子，認命般伸手從一邊櫃子上的【蜃氣布袋】裡摸出【高天原神櫝】。

  可能……

  今後幾天不在瑪麗手上死幾次，確實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