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非婦人之仁
“二三子,而今秦軍已經攻下宛縣,必將南下而攻隨城。”
慶忌環視一周,看著在座的將領、國君們,緩聲問道:“依諸位之見,我聯軍,當是戰是和?”
“這……”
此言一出,在座的人都無不面面相覷,低頭沉思起來。
唐君姬成首先起身道:“大王,秦人來勢洶洶,我聯軍尚有一戰之力,雖不懼秦師。”
“然則聯軍入楚作戰半年有余,早已人困馬乏,將士有思鄉之情,難免心生倦怠之意。若戰之,唯恐不勝。”
“是故,寡君主和!”
薛侯跟著附和道:“大王,唐君所言極是!”
“眼下,楚軍主力已為我聯軍所滅,楚王熊軫及其一眾楚國的公卿大夫也被俘虜,等同亡國。”
“倘若大王提出與秦楚兩國和談,想必秦人也不會拒絕。”
“請大王三思!”
在場的九個國君,除了屬於吳國鐵杆小弟的蔡侯申、徐君嬴章禹、鍾吾君三人之外,都無不出言讚同。
他們是屬於主和派!
蔡侯申旋即沉吟片刻,道:“大王,不論是戰是和,寡君都將聽從大王差遣!”
“正是!”
嬴章禹和鍾吾君也是異口同聲的道:“願聽大王差遣!”
蔡、徐、鍾吾三國與吳國接壤不說,自慶忌繼位以來,淪為附庸國的同時,吳國也為三國帶來許多好處。
因此,三國怎能不對慶忌唯命是從?
這都是與利益掛鉤的!
當然,也不可否認,相對於其他六國而言,蔡、徐、鍾吾三國跟吳國較為親近一些。
諸如伍子胥、伯噽、孟賁、胥門巢、公孫雄等吳國將領,都三緘其口,默不作聲。
對於他們的想法,慶忌可謂是心知肚明的。
戰爭進行到這種地步,其實已經沒必要繼續下去。
伐楚的聯軍十萬人,再加上白公勝的楚軍,前前後後,傷亡率超過三分之一。
在兵力上,聯軍略多於秦軍,但是打防禦戰,堅壁清野沒問題,若是正面一戰,聯軍絕非敵手。
這一次聯軍不但是消滅了楚軍的主力,還俘虜楚王熊軫,楚國已經等同於滅亡。
在戰與和的問題上,慶忌心中同樣是偏向於和談的。
畢竟主動權已經掌握在他的手中。
眼下,秦軍固然來勢洶洶,但是其勞師遠征,後勤補給跟不上,當地的楚人也沒有多余的糧食接濟秦人。
戰爭再進行下去,對於秦國也是頗為不利的。
畢竟秦軍只是出兵救楚,不是衛國戰爭,沒必要跟聯軍死磕到底。
慶忌也不想跟秦國結怨。
“寡人決意,與楚人和談。若楚王識時務,答應訂立割地稱臣之國書,寡人也當止戈罷戰!”
“大王英明!”
慶忌這般果斷,顯然讓眾人有些意想不到。
不過,見好就收,對於吳國而言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
“大王,臣有事啟奏!”
就在這時,伍子胥站了起身,朝著慶忌作揖道。
“何事?”
“楚軍降卒有二萬人,甚眾。而今隨地及其附近城邑,並無多少存糧,若要豢養降卒,恐怕軍中的糧草支持不到後方的糧秣輜重運抵,就會被消耗一空!”
一聽這話,在場的人都忍不住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兩軍相持於隨城之時,聯軍糧草告罄,其實城內的楚軍也無多少糧草。
現在有兩萬人的楚軍降卒,如何安置,對於慶忌而言是一個難題。
殺,是不可能殺的。
春秋時代固然禮崩樂壞,是一個大爭之世,但對於周天子所冊封的諸侯國而言。
哪怕是在滅亡其國的時候,都沒有屠城或者坑殺降卒的先例。
因為仁義道德仍舊約束著世人,打仗可以不擇手段,可是對待已經放下武器歸降的人,絕不能大開殺戒。
這個口子一開,慶忌與吳國會因此聲名狼藉,被天下人口誅筆伐且不說。
關鍵是其他諸侯國也會效仿,然後戰爭將進一步加劇,不利於吳國接下來與晉國爭奪霸權。
再者說,慶忌這一次的伐楚之戰,打的不是殲滅戰,而是消耗戰。
慶忌的戰略目的已經達到,楚國國力大衰,再無力與吳國相抗衡,也成不了心頭之患。
既如此,慶忌又何必趕盡殺絕?
楚國之民,未嘗不可成為吳國的黎庶,成為慶忌的子民!
此時此刻,慶忌的頭腦十分清醒。
“都放了吧,放其歸家。”
“大王……”
伍子胥想要出言勸諫,卻被慶忌擺了擺手阻止。
“寡人之意已決,無需多言。”
慶忌緩聲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那些楚軍降卒之前固然與我聯軍死戰,然,既已歸降,當既往不咎!”
“大王仁德!”
包括伍子胥在內,在場的國君、將領們,無不交口稱讚。
以聯軍當前的糧秣,已經養不活那麽多的降卒,支撐不到運糧隊伍趕到。
聯軍即便不大開殺戒,留著那二萬人的楚軍降卒,也只是餓死許多人。
這也不是說慶忌婦人之仁,不敢殲滅楚人的有生力量。
而是,他不能讓自己與吳國背負虐待降卒,或者屠戮降卒的罵名。
這樣一來,無疑會為吳國接下來的擴張戰爭,進行得更為慘烈。
既然投降也會死,其他諸侯國的將士,以後哪裡會敢於歸降吳國?
放這些降卒回去,還能宣揚慶忌的仁德愛民之名望。
最重要的是餓不死他們。
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的情況下,他們勒緊褲腰帶,還是能存活下來的。
至於這些降卒日後會不會繼續加入楚軍,跟吳國作對,這就暫時不是慶忌要考慮的事情。
……
離開隨國的大殿後,慶忌就在一眾宿衛的開道下,亦步亦趨的前往楚王熊軫所在偏殿。
現在,熊軫固然淪為階下囚,但慶忌並沒有虧待他。
俘虜熊軫後,慶忌特意劃出一座宮苑,讓熊軫暫時作為棲息之所。
熊軫就被軟禁在這裡,衣食無憂,不過宮苑四周都盡是披堅執銳的吳軍銳士,他不能離開這座宮苑半步。
當慶忌再一次見到熊軫的時候,只見後者端坐在桌案邊上,閉目深思,宛如老僧坐定一般。
對於慶忌的到來,熊軫似乎也是毫不察覺,沒有反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