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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從遼東開始》第276章 道盡
  濟州島的海貿非常的成功。

  金陵的奢侈品物,不但被采購一空,各國的商人都爭先恐後的向濟州島衙門下明年的訂單。

  濟州島的李成賢也笑得合不攏嘴。

  濟州島的海貿。

  各家的貨物,以到岸價送入濟州島官府,為各色商品專門修建的單獨的貨棧。

  然後濟州島以壟斷的方式,統一的價格賣給各國商人。

  即消除了各家的內耗,又讓濟州島獲得了大利。

  比起收商稅,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價格雖然比起運到澳門要高,可是一則量大,二則貨品樣式多,連供應皇家之物都有。

  等等都比走私商人要強。

  先不提濟州島。

  奢侈品之最在江南,福建也有一些,可是比起江南,奢華不差,規模卻遠不能提。

  在濟州島開市的年前。

  靠著走私獲利的沿海海商們,發現自己越來越難獲得貨源了。

  江南勳貴前面的商賈,也不願意再和這些人合作。

  雖然這些人的利益要高,可是交易量小,而且人又亂又多,花費的精力並不小。

  每年都容易出一二事,不但讓人心驚膽戰,還要花費不少的銀子去平事。

  哪像和濟州島貿易。

  即安心,又輕便,打點也少,更不用各家防備。

  雖然利益不如走私海商所出,可是量大呀,隻此一項,就能把走私海商他們比下去。

  最重要的是這些海商能為他們帶來什麽?除了銀子啥都沒有。

  平遼侯卻不同。

  勳貴和平遼侯之間是對等的,可以互相交換權利,給予自己的便利。

  這個道理和後世並沒有區別。

  生意做得再大,也是請客的。

  中外都是如此,很現實。

  如此碾壓的優勢,加上濟州島猶如一個無底洞。

  江南,福建等地供應全國後,多出來的商品,又有新增加的產量,不論有多少,濟州島都照單全收。

  勳貴們,商賈們選擇了濟州島,年前的舊貨還在少量的放出去,今年的新貨。

  則全部準備運去濟州島貿易,沒有放出去。

  因此走私商人們,忍了半年,終於不敢繼續忍了,到了需要拚命的地步。

  福建沿海開始鬧事,漸漸擴大的廣東。

  粵海將軍沒有妥協的意思,他早就看不慣違背禁令,膽大包天的走私商人。

  有人鬧事即派兵去剿。

  形勢一日嚴峻過一日。

  走私海商們,有的賺夠了錢,選擇了上岸,有的還沒吃飽,更有剛出海的。

  後面的更可怕,這些人被形勢所逼,面對官府的強硬,選擇了更強硬的回擊。

  四艘閩船突入廣東番禺,上百人上岸燒殺搶掠,等官兵趕來時,只見到了一地的狼藉。

  粵海將軍大怒。

  這是對他的挑釁,竟然如此小視他。

  一邊彈劾福建官員管理不嚴,導致百姓私自出海,擾亂廣東,一邊派軍士搜撿沿海各戶。

  粵海將軍做出了狠厲的反擊。

  但凡有家中人口說不清去處的人家,皆以海盜家眷論罪,除非其家人來自首領罪。

  獄中人滿為患,哭聲震天。

  有的人得到消息,顧及家人親自上岸認罪,有的人還沒有收到消息,還有的人打定了主意,要和粵海將軍死戰到底。

  南方形勢突然就嚴峻了起來。

  各地海盜不但沒有平息下去,反而越來猖獗,越來越無法無天。

  甚至到了攻城殺官的地步。

  粵海將軍請調戰船,沿海各處分設巡檢司。

  同時上疏朝廷,下令福建廣東沿海各地。

  “革渡船,嚴保甲,逮捕奸民。”

  連過河用的渡船都要取締,不顧百姓如何過河,以此斷絕海盜私自購買船隻的來源。

  因為海盜的猖狂,竟然敢上岸攻城殺官,沿海官府對海禁執行的越發嚴令。

  海盜多和本地大戶有牽連。

  官府對各家加強了監督,進行編號定界,不得再像過去那樣自由行動,出入嚴格遵守保甲。

  同時對百姓每十戶為一牌,牌上寫有各戶主姓名,人口,住址等,以便隨時巡查。

  各戶輪流值班,每過三天一巡。

  如有人故意隱匿不報,則一家有犯,十家連坐。

  沿海形勢惡化以讓人不敢信的速度,各地糜爛之快,令人完全不敢想象。

  廣東因為有粵海將軍的督促,官府執行的最為嚴密,福建則不同。

  福建山多地少。

  民困無生,只能靠海求活。

  遵守大周法紀是死,不遵守大周法紀反而可能活,百姓不想死。

  因此出海的人不但沒有減少,反而因為法律的嚴苛,但凡選擇了出海,就再也無所顧忌。

  有的官員只顧上,不理百姓的死活,嚴格按照朝廷規定行事,倒是抓的犯民越多,還越能升官。

  也有明智的官員,則認為此道不可取。

  如此不但不能消除海盜,反而會導致越來越多的海盜。

  因此反其道而行,竟然向朝廷建議堵不如疏,不如取消海禁祖製,請朝廷準許福建開海,以港口來管理海商,才是良策。

  可是官場上最怕鶴立獨群。

  明明是能解決根源的良策,卻引起了彈劾,最後反而被責罰降職。

  劣幣驅除良幣。

  壞官擠掉好官。

  也是為何同樣的制度,卻各種弊端叢生起來,國事敗壞。

  無非就是好官都沒了,做壞官不但能升官,還能搜刮民脂民膏發財。

  而制度的執行,歸根結底靠的還是人。

  相同的制度,不同的人來執行,帶來的結果則是天地之遠。

  大周京城的皇帝。

  他不是隆慶。

  雖然同樣是剛開始親政,他卻不想惹出事端,隻嚴令廣東福建盡快肅清海盜,對於違背祖製開海之事。

  他的想法,反而認為這些年國事敗壞,就是因為官員不遵守原來的法制。

  如此才導致的各事敗壞,竟然認為應該嚴格複古祖製。

  對於粵海將軍的奏疏,他極其的滿意,而對於提出改革開海的官員,則呵斥降罪。

  而且想要做出成績出來,以向人表明,他比太上皇要聖明。

  雖然不懂朝政。

  可就抓住一點。

  能辦好事的官員就獎勵,辦不好事的官員就處罰,甚至抓入打牢問罪。

  可什麽叫做能辦好事,什麽又叫做不能辦好事。

  一國政事從古至今都是艱難之極的大話題,又大周如此大的國家,怎麽可能這麽簡單粗暴呢。

  如此這般。

  廣東福建的官員,哪怕有明白人,也不敢再提開放海禁之事也。

  倒是那不顧民生,沾滿了無數違令出海求活百姓的血的官員,一路高升。

  心懷良善,還有些人性的官員,反而無法立功,三年大考也比不過別人。

  如此形勢下,哪怕海盜越來越多,各地官員都嚴格遵守祖製。

  不問其因,隻殺其人。

  ……

  “蒼天啊!”

  陝西。

  亂葬崗。

  一處被挖開的坑地,一名皮包骨,兩眼凸起,眼光泛綠的可怕的人,跪在地上痛哭。

  新死被埋的人,有野狗刨出來吃。

  可是周邊並沒有見骨頭。

  野狗吃人,也躲人。

  這是一片恐怖的世界。

  小冰河時期,是氣溫陡降的時期。

  但是這是漫長的時間,不是幾年就發生的。

  在這期間,或導致氣候反常。

  例如最南方的海南竟然下雪,而北方的陝西卻年年大旱。

  至於冰雹,暴雨,洪澇,地震等等,更是各地都有常年伴隨。

  水源充足的地方月月的下,水源短缺的地方常年一滴也不下。

  陝西早已赤地千裡。

  大周承襲大明,水利工程乃田畝最重要的事務,和大明一樣,也定下一樣的規定。

  “三年一小挑,五年一大挑”的疏濬制度。以此保證水利設施能發揮作用。

  而太上皇和皇上之爭,加以年年征餉。

  不同的歷史上,幾十年前,有名臣張居正改革,不光清丈田畝,更推行考察法。

  從禦史到地方都被整改風氣,官員至少不敢不做事,不然過不了考察法一關。

  雖然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總體上還是為大明帶來了好處。

  十年的改革,哪怕又被廢掉,也為大明續命半個世紀。

  大周承襲大明,弊端日甚,又沒有這等國士可為國續命。

  官員習慣上下其手,不合之人反而受到禍害。

  例如賈雨村第一回做官,例如賈政外派做官,雖然賈政迂腐,不過是嚴守清規而已,卻被上下排擠。

  可見大周官場風氣之敗壞。

  大挑小挑之費,俱入官員之手。

  河床淤積的泥沙越來越厚,河堤連年衝決,管河的官吏甚至幸災樂禍。

  無人不利於河決者。

  侵尅金錢,則自總河以至閘官,無所不利;支領工食,則自執事以至於遊閑無食之人,無所不利。

  ……於是頻年修治,頻年衝決,以馴致今日之害,非一朝一夕之故矣。

  管中規豹。

  天災加上人禍。

  十幾年下來,一個易子相食就能道盡百姓的苦難。

  乾涸的河道上。

  因緣際會,即是偶然又是必然。

  開始只是一堆人麻木的在枯裂開的河床中盼望奇跡,越來越多的人停步。

  這群漫無目的,四處乞食的流民,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嗚……”

  “嗚……”

  “嗚嗚嗚”

  ……

  一人哭,眾人哭,萬人哭。

  他們是太陽底下,最是吃苦,最是溫順,最是誠懇,最是聽話的百姓。

  沒有國家的百姓能比得上他們。

  溫順的不如他們勤勞,勤勞的不如他們溫順。

  “殺知縣咯!”

  一聲悲涼,淒苦的聲音突然響起。

  “殺知縣咯!”

  ……

  一個老農,抬頭向天喊道。

  他想把老天也殺了。

  可是他到底不敢這麽喊。

  他不過是不想活了而已,喊了這麽一喊,把自己一生的苦難,四字而道盡。

  “殺知縣咯!”

  一人喊!

  萬人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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