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押川義忠的絕望
皮島。
海平面上。
黃海的海面在絢麗的陽光下,層層分明的波粼,猶豫白色的魚鱗般,幾艘帆船徐徐的在水上移行。
遠處的深藍色,卷起的銀線,靜的仿佛蔚藍色的天空一般,天際線混淆在一起。
只有桅杆上的金江軍旗幟,高出的眺望手們,仔細的分辨了出來。
自從平安道叛軍起事,不光是陸軍進入鹹鏡道,原本駐守金州的水師,也被調派到了皮島。
關於這個調動,金州方面發生了很大的爭執。
朝廷在天津,登州,蓬萊分別設置了三大營,還有數支水寨,如果調走了防護金州外海的水師,有個萬一怎麽辦?
有人提議。
調維持旅順到金陵航道安全的參將嚴中正一部。
最後,因為國內義軍聲勢浩大,朝廷沒有余力顧得上遼東,這股聲音佔據了上風。
因此水師遊擊李二,留下二十艘大小戰船在金州,剩余的五十艘大戰船全部北上。
原本只是平安道,後來擴張到黃海道,然後加上京畿道,最後索性連忠清道也算上。
整個朝鮮西邊海岸,片板不得下海。
五十艘戰船,散布在千裡的海岸線,猶如芝麻一般,幸虧還有嚴中正手中的七十艘戰船。
即巡邏商道,也順便巡視朝鮮西邊的海域。
一百二十艘戰船,加上漁政司分布在此海域捕魚的兩百艘漁船,也只是聊勝於無罷了。
威懾力大過實際作用。
根據軍司的命令,水師要從全羅道接回長公子,因為北方的道路不通。
叛軍手中的地區,雖然李適等人肯定不會傷害長公子,但是下面的軍隊誰認得長公子。
還有江原道以及鹹鏡道最南的幾個城池,因為和金江軍的衝突,也是不安全的。
綜合考慮後,所以選擇了海路。
唐晏乾來到了甲板上,牽著朝鮮公主的手,小女孩怯怯的,但第一次出海,眼前的新奇,很快讓她忘卻了煩惱。
自從離開全羅道,她的哥哥,朝鮮世子一路板著臉,到了船上就把自己關在船艙裡。
“快看。”
唐晏乾指著天邊。
海面的上空,出現了蒼鷹的黑點,它那烏黑影子的翅膀,呼嘯的刺破棉花般的雲朵。
忽閃地雲裡鑽進鑽出,又一動不動地,仿佛靜止在了空中,良久地俯瞰海面。
刹那間。
猛然的翅膀一揚,留下一道黑色的影子,衝進了黑層層的雲海裡面去了。
朝鮮公主雖小,卻保持著的端莊的體態,可是臉上激動而浮起的腮紅,可見她的開心。
“真羨慕它。”
“它有什麽好羨慕的,以後我帶你去更多的地方,金州有很多好玩的,我父親從來不會禁止我們外出。”
唐晏乾炫耀說道。
“在金州,我娘她們,能不會禁足在家中,常常會出府。”
朝鮮公主白皙的臉蛋上,黑白分明的眼眸,仿佛笑了起來,嘴唇紅的像一顆櫻桃。
在唐晏乾說話的時候,她淑女般的低著頭,抿著唇盡顯溫順。
隨後抬起頭,全身心的看著唐晏乾的眼睛,款款綻放笑容。
雪白的牙齒,從紅紅的小嘴露出來,穿著丁香色的宮廷裙,上面有白色的小花。
兩個小孩互相陪玩,玩耍了數年,又經歷過兵荒馬亂,流離失所,不知不覺仿佛長大了一般。
比起普通的小孩,內心要更加的成熟。
“嘀……”
遠處。
兩艘巡邏的戰船,發現了他們,從旗幟上判斷出上面的重要人物,發出了刺耳而穿透力強的號聲。
一排水兵,站在甲板上,整齊的行著軍禮。
兩個小孩身後的葛世峰,領著幾名士兵,同樣的回起軍禮,雙方的船隻,在海面上互相駛過。
腰間挎著葛世峰送的未開鋒的短劍,唐晏乾學著葛世峰的舉止,一絲不苟的回敬。
記事的時候起,身邊就盡是軍中子弟,現在在軍中擔任中低級軍官的“哥哥們。”
李如靖,徐聚費,趙學顏,潘馴……
前番。
朝鮮叛軍的騎兵,殺到了王鑾前,馬車上,唐晏乾清晰的看到了亂軍騎兵臉上的桀驁。
親眼看著士兵們的廝殺,崩潰,隨後趕來的葛世峰,以一敵十的武勇。
廝殺的鮮血充滿了眼睛。
原來這才是軍隊。
唐晏乾隨娘親略顯柔美的臉龐,前發齊眉,後發披肩,面如滿月,終於染上了父親五官中的英武跡象。
……
“剛才的少年,是長公子?”
離別後的兩艘戰船,甲板上的水兵們,聊起天來,打發無聊的空暇。
洗過了甲板,檢查了繩索,保養了鳥銃,弓矢,刀劍等兵器,也清點了火藥壺,牛皮紙。
連儲備的木料也沒有放過,實在是找不出多余的事情。
廚房的廚子們也不讓他們去幫忙。
大鍋飯熱氣騰騰的剛出爐,那些閑的慌去幫忙的水兵們,已然提前吃飽,惹得廚子們嫌棄,把他們趕了出去。
“不是長公子還能是誰。”
“長公子身邊的是公主呢?我這輩子第一次見公主,氣質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比。”
其中一名水兵感歎道。
船隻隔的那麽遠,只是看到影子而已,更多的是士兵自己的腦補。
“朝鮮的公主,哪裡比得上我們將軍家的小姐。”
此話獲得大多數人認同,雖然他們誰也沒有見過將軍家小姐長得什麽樣。
不過他們雖然長相不一樣,卻都有相同樸素的想法。自家的人,肯定是最好的。
水兵們的笑聲,充滿了歡快。
這片的大海上。
國內的水師,朝鮮的水師,名義上都是自家人,日本的船隻越來越少。
外國的船隻變得很多,但是濟州島管理嚴格,沒有船隻願意在濟州島海域鬧事,以免影響自家的商貿。
聽說東南沿海的海盜勢力很強,但是並沒有騷擾到他們這裡。
不過好日子不多了。
水師之間,傳出了一股言論,金江鎮將要擴大水師的規模,他們原來的部隊,都會投入到東南海域去。
聽說。
哪裡的戰事很激烈。
英國人和廣東的水師在打仗,日本島國和琉球島國在打仗,荷蘭船只和英國船只在打仗,荷蘭船隻又和西班牙船只打仗,西班牙又和英國在打仗。
還有無數的海盜,日本的,國內的,暹羅的……
讓人感到忌憚的同時,內心又充滿了期盼。
養兵千日。
在遼東。
士兵的待遇是第一等的,是高於其他職業的,遠遠不是大周國內風氣所能比。
如此養出來的氣勢,卻陷入長年累月的空虛和無聊,未經歷過激烈戰火的水兵們,心中充滿了激情,隱隱的希望能證明自己。
一名年輕的軍官,悄悄來到士兵們的身後,聽到士兵們的話,滿意的點點頭。
遼東沒有海禁,鼓勵向外探索。
整個世界的商人都匯聚來了濟州島,同樣也帶來了無數的,讓人激動的消息。
水師不再是輔助的地位,而是可以成為舉足輕重的作用。
軍學堂畢業生,少部分人才會選擇來到水師,但人雖然少,可是他們更為團結。
比起以往的水師將領,他們對儀容儀表要求的極為嚴格,因為水軍和陸軍不同。
陸軍有以一敵百的神話,水師沒有。
水師只有精密的計算。
誰掌握的專業技能越深,誰就能獲得勝利。
正是他們的帶領下,水師的風氣逐漸扭轉,逼迫上面的水師大將,也不得不改變了作風。
濟州島舉世無雙的財富,支持了軍學堂畢業生,水師軍官團年輕軍官們的野心。
他們認為。
海洋就是最寶貴的財富,不應該棄之不理,而是要去探索,去追求,讓金江鎮成為最強大的地方。
英國才多少人,西班牙才多少人,荷蘭才多少人,葡萄牙才多少人!
金江鎮人口超過五百萬,背後還有接近兩億人口的大周,年輕的水師軍官團,他們充滿了野心。
是金江鎮最激烈的團體,猶如朝鮮的年輕勳臣子弟中的帶邊人物金自點。
不同的是,金自點還局限在傳統的視線中。
而接觸過了新世界的水師軍官團,他們不再滿足眼前,而是看向了世界。
這一次。
與長公子的船隻相遇,大海上茫茫無際,是偶然還是必然,只有極少部分人才知道。
~~~~~~
“八嘎呀路。”
薩摩藩在琉球國的代官押川義忠,破口大罵著足輕們,身旁的武士露出鄙視的視線。
琉球本島上,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反抗,薩摩藩安排在琉球島的官員,抗爭薩摩藩官員的收稅。
多年來。
琉球島的反抗勢力,早已被薩摩藩鎮壓,已經穩定了數年。
突然的改變,引起了薩摩藩的懷疑,讓奄美群島的押川義忠,去查探和解決。
經過長久的追尋,押川義忠發現琉球本土的反抗勢力,都來自於先島群島。
琉球國是島國,分為三大群島,北方離薩摩藩最近的奄美群島,其次是琉球國本土琉球島,最後就是南方,離薩摩藩最遠的先島群島。
三大群島,成為長條形。
從日本的南方,一直延伸靠近大灣,也就是後世的台灣,猶如中國海外的一條鎖鏈。
在中國手中,就是國家的海上長城,在他國手中,就是堵死中國進入海洋的橋頭堡。
當下的時代,整個東方的國家,都沒有重視海洋,並且在官方上,打壓民間探索海外的勢力。
唯獨薩摩藩的無意之舉,為未來的日本,創造了巨大的戰略地勢上有利的形勢。
由北至南。
奄美群島徹底掌握在薩摩藩之手,直接派官員管理;琉球島屬於間接管理,由薩摩藩的官員監督琉球國的官員。
只剩下先島群島,還屬於半獨立的狀態。
琉球本島的反抗勢力四散鄉野,躲避薩摩藩的搜尋,苟延殘喘消失在歷史的長河裡。
直到金江軍水師的出現,救出了一部分反抗勢力,運送到先島群島,與當地的人匯合。
加上金江軍水師支援的糧食,兵器,以及帶來的消息,不但成功掌控了先島群島,並且逆流而上,在本土發展更多的勢力。
所以押川義忠集結了兩百人,渡船抵達先島群島,尋找叛軍的蹤跡。
可是眾多的島嶼,他帶來的人們,皆無功而返。
先島群島又分為兩大群島,分別為宮古群島,八重山群島,大的島嶼就有幾十處,還有很多小的無人島,礁島等。
他們隻兩百人,一處處尋找下去,囫圇吞棗般也需要數月的時間,才能探查完所有的群島。
一無所獲得押川義忠,認為足輕們太蠢,為此大發脾氣。
宮古島。
離琉球本島六百余裡,離八重山群島最近的石垣島,也有將近三百裡。距離日本江戶地區,更是高達四千裡左右。
地勢平坦,島上的水塘與小湖泊多,加上漫長的梅雨季節,水資源豐富。
所以從橫山眺望,映入眼簾的滿是稻田。
一道道沙岡連綿起伏。河道裡潺潺水流,深度不過膝,三四尺的寬度,不用搭橋,直接跳過去。
生長著濃蔭蔽日的大樹,枝枝上搭滿大大小小的鳥窩。
窪裡叢生著蘆葦、野麻和蒲草,蜻蜓蝴蝶在蘆尖、麻葉和草片上歇腳。
因為押川義忠他們的闖入,沿途時不時驚起各色的鳥,白色的,紅嘴的,彩頭的。
“嗖嗖嗖。”
樹林裡,稀稀疏疏的弓矢射了出來,幾名足輕發出了慘叫,武士們警惕的拔出武器。
押川義忠知道遇到了叛軍,不但沒有驚慌,反而露出興奮的眼神。
敵暗我明。
押川義忠沒有困守原地,反而催促著士兵們,往林子裡發起了衝鋒,武士們各個勇猛。
對手不過是琉球國的叛軍,己方裝備精良的武士們,不認為會遇到激烈的抵抗,滿心歡喜的追尋榮耀。
叛軍是烏合之眾,雖然佔據了地利偷襲,可是薩摩軍不但沒有自亂陣腳,反而主動迎難而上,倒是把叛軍嚇得奔潰。
押川義忠得意的追殺叛軍。
“砰砰砰。”
殺到半山腰時,遇到了一排等候多時的手持鳥銃,穿著輕甲,腰間挎著長劍,又舉著沒見過的旗幟的整齊士兵。
火光閃耀後,一排薩摩藩的士兵們,齊刷刷的摔下山。
“突擊。”
押川義忠絕望的喊道,只有頂著對方的火銃,靠著一鼓作氣壓垮對方,才能贏來生機,反敗為勝。
“殺。”
陌生的士兵們,毫不膽怯的開展了白刃戰,讓押川義忠露出了絕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