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姐如母,因此薛寶釵在園子裡,對待薛寶琴都以命和教為主,當著眾人的面更是如此。
以目前的風氣來論,薛寶釵以長輩的態度,對待薛寶琴,才是令人稱讚的。
薛寶琴一來就把其他家的親戚比了下去,本來就容易引起閑話。
這些親戚的本家,像邢氏,李氏等,嘴上不說,可是心中會如何想呢。
眾人不會說賈母,只會說薛寶琴。
薛姨媽和薛寶釵兩母女,她們正經的親戚,向來都與人和善,從不得罪人,更何況這和賈府又繞了一道彎的親戚。
薛姨媽是王夫人的親戚,薛寶琴兄妹,則是薛姨媽的親戚。
所以王夫人才收薛寶琴為乾兒女,以堵人的嘴。
論與賈府的親近關系,薛寶琴兄妹,是不如邢氏的侄女,李氏的侄女等的。
可偏偏薛寶琴受到賈母的偏愛,薛寶釵夙來精明,當然看得見隱患。
就算邢氏,李氏不說,還有其他家的親戚,也經常上門,這些正經親戚不如一個八竿子打不到一撇的親戚。
閑言閑語不可小覷。
薛寶釵因此告誡薛寶琴。
“我們家本來就一日不如一日,你也是當知的,如今不過是寄人籬下罷了,當然要謹言慎行,不惹人妒忌。”
薛寶琴點點頭,把姐姐的話聽了進去。
旁人越是當面誇讚薛寶琴,薛寶釵則越是打壓薛寶琴,和後世家長聽到別人誇獎自己的子女一個道理。
薛蝌薛寶琴兩兄妹,薛姨媽母女,實際中都很照顧。
薛蟠南下,主持薛家海貿的大事,顧不上京城的生意,且也無力支撐京城的生意。
薛蝌看在眼裡,他本來就是個出眾的,很快就看穿了堂兄的窘境。
連薛蟠都不能在京城立足,更何況自己呢。
因此求到了薛姨媽處。
薛姨媽聽到薛蝌要去金州,完全沒有預料到,連忙問他是不是櫃上的人欺負他。
薛蝌連忙搖頭。
薛姨媽是自家唯一的正經長輩,薛蝌沒有什麽好隱瞞的。
“父親故前,交代我送妹妹來京城,大娘知道不過是為了妹妹的婚事。
更有一層道理,想要接著梅翰林家的,維持住家業。”
聽到薛蝌的話,薛姨媽皺起了眉頭。
裡間的薛寶琴,則低著頭,眼眶濕潤,薛寶釵也輕輕歎了一口氣。
“可是梅家的人說梅家大老爺不在京城,我本來以為真是如此,可前幾日聽到寶兄弟的話。
寶兄弟說受到宴請,席上看到過梅翰林,問我為何沒有去拜訪。”
這麽一說,薛姨媽就懂了,又氣又無奈,又連忙詢問。
“你如何回復的寶玉?”
薛蝌懂大娘的擔憂,立刻回答。
“家醜不可外揚,我隨便解釋了兩句,並沒有說妹妹的事情。”
薛蝌年齡並不大,不到十六歲的年輕人,不但千裡之遙,護送妹妹入京,且已經能獨當不一面。
可見其才能的確厲害。
紅樓原文中,聽到寶玉這番話,他竟然能忍得住,沒有向寶玉解釋,也沒有衝動的去梅家。
“梅家當年承受了薛家那麽多的恩惠,不想竟然是此等小人。”
薛姨媽恨恨道。
“越是小人越是不能輕易得罪,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這個道理都懂,但是下一個道理可能就沒有人懂了,薛蝌冷冷的說道。
“一定要得罪的話,就要一棒子打死他,不給他反擊的機會。”
薛蝌的話,令薛姨媽無言。
裡間的薛寶琴,倒不是傷心自己,而是傷心哥哥,為了自己的事,忍受了多少的委屈。
薛寶釵在裡間,起身向外面說道。
“兄弟要去金州,你可是要想好了。”
“請大姐訓誡。”
聽到裡間寶釵的話,薛蝌面向簾子,猶如君子一般。
“唐大哥的關系,和我們薛家的關系,京城金陵各家皆知,這些年也多虧了唐大哥。
我們薛家兩房都受到了其照顧,不至於落敗到底。
以往日的情面,我們兩家只要保持和唐大哥的恭敬,自然有一分回報。
可如果你要去金州,想要靠著金州的威勢,恢復家裡的門楣,就和以往不同。
做事不容差錯不提,還要比旁人做的更好。
旁人做不到的,你要做到,旁人做得到的,你要做的更好。”
薛蝌明白了薛寶釵的意思。
薛寶釵知道自己的堂弟,從小就有主見和聰明,不比別的男兒要差些。
可是一則多年不見,二則此事極大。
要是去了金州,事情沒有辦好,反而傷了兩家的情面,如果這般的結局,還不如不去。
“大哥在京城努力了幾年,才有了如今的差事,我當然會學大哥,唾沫自乾,不懼丟臉。
如果我去了金州,必定全力以赴,任何委屈我都不在乎,不為別人,隻為姐姐妹妹。”
聽到薛蝌的話,薛寶釵默默的坐了回去,薛寶琴抬頭,委屈的看向姐姐。
“你有好什麽委屈的,有這麽為你拚命的哥哥。”
聽到寶釵的話,寶琴也不哭了。
“唉。”
薛姨媽也不在攔薛蝌。
薛蝌既然要去金州,當然不會通過賈府的關系,決定了自己獨自去金州,求見平遼侯。
他小時候也見過唐清安,遵守姐姐的要求,還喊了唐清安大哥。
有人要去金州,有人告假離開了金州。
朝廷在確定遼東都司的人選,唐清安對此事很上心,當然希望派些和他熟絡的人。
要是再來一個魏毅這種人,憑白生事出來。
還有年關各項事務,大小事都重要,都等著他確認。
馮紫英在門房,看著人來人往,內心飄忽不定。
如此時機,離開金江鎮,他是不願意的。
可是形式不由人。
他不得不離開金州,回去支持家中的局面。
“將軍請。”
終於來了個吏員,帶馮紫英進去。
唐清安很忙,沒有時間和馮紫英客套。
“明年金江鎮和蠻族大戰,大的方面我不提,從個人的前途來說,你這個時候離開金州,對你是很大的損失。
在金州你也熬了兩年,錯過了這個機會,那麽你還願意回來,又需要重新熬。
熬到下一個機會,才能出頭,你是否想清楚了?”
唐清安沒有為難馮紫英,但是把事情跟他講清楚了。
金江鎮缺人才,金江鎮也重視人才。
但是金江鎮,絕對不會因為個別人才的流失,而會對金江鎮造成影響。
現在全軍整備,以待明年的大戰。
這個時候離開,就算馮紫英明年回來,唐清安也不會打亂軍中已經磨練好了的編制。
那麽馮紫英就算參加明年的決戰,也不會有位置給他。
馮紫英明白將軍的話,將軍的確是為了自己好。
“我父親突然被外放到廣西,家中人心慌慌,無人主持局面,更無人為父親周轉關系。
忠孝難以兩全,為了孝道,我只能忍痛離開,請將軍勿要怪我。”
唐清安點點頭,批準了馮紫英的告假。
忠孝難以兩全。
這句話要看什麽時機,有的時機是能凸顯人的高尚的。
可是目前的形勢,馮紫英到底還是以家族為重,認為家族的門楣,比自個在金江鎮的前途要重要。
兩相對比,還是認為朝廷的職位,比金江鎮的職位重要。
唐清安能理解。
他心中對金江鎮有規劃,猶如當初出海對蠻族有規劃。
可是旁的人,不會有他的眼光和認知,當然會有不同的選擇。
“我書信一封,你回去後,可以向賈府求助,以更快的了解京城的局面。”
馮紫英連忙致謝。
他雖然和賈寶玉關系不錯,可是賈寶玉可不是當家人,如果能有平遼侯的名帖,效果完全不同。
馮紫英前腳離開,薛蝌後腳就到了金州。
到了金州,他內心忐忑。
一路所見人,事,物,都屬於金江鎮,而原來薛家的小學徒,竟然成為了此地之主。
耳朵聽聞的再多,也比不上親眼所見而產生的震撼。
越是深入金州,薛蝌越是膽怯了起來。
他之所以敢來金州,內心裡無非還有些認為,唐清安以前是薛家的恩情,才放了他的戶籍。
心中留有恩主的意味,才認為自己來金州,能收到唐清安的重視。
可是這等威勢,他看到後,原來的想法則煙消雲散,當然越來越沒有底氣。
等到了金州,沒有想到竟然有一座平遼侯府,和一座金江鎮節度府,一時間不知道該去何處。
“平遼侯府是平遼侯的府邸,金江鎮節度府是節度使的衙門所在,你是公事還是私事?”
有人問道。
薛蝌也拿不定主意。
自己到底是公事還是私事,最後選擇去了平遼侯府。
平遼侯府的管家,得知是薛家二房的公子,因此引入了客房,並送上了茶水。
“將軍在節度府處理公務,等將軍回來後,當稟告將軍。”
管家李敦笑著說道。
並沒有因為眼前的人的年輕而輕視。
薛蝌連忙起身感謝。
等了整整一天,中午管家李敦帶他去用過飯,然後送他去客房休息,到了晚上,又來賠笑。
“將軍這麽晚還沒有歸,等回來不知道何時了,就不打擾將軍休息,明日一早,我定告知將軍。”
薛蝌只能點頭。
到了第三日,薛蝌才見到了唐清安。
“唐唐將軍。”
薛蝌一時間不知道該以什麽身份稱呼唐清安,最後含糊的跟隨了管家的稱謂。
對於薛蝌,唐清安是覺得可以培養的。
“你的來意我已經知道了,二老爺的去世,我很傷感,讓二弟三弟去上門吊喪,你小的時候叫過我大哥,我也就以你大哥自居吧。”
唐清安一開口,薛蝌就連忙起身,聽到後面的話,心中松了口氣,竟然感動了起來。
“你先在節度府學習做事,根據你的表現,我會把你外放,然後再調回節度府。”
“一切聽大哥安排,我定當不讓大哥失望。”
薛蝌連忙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