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挽回
  言敬惟的聲音很溫柔，是以前都不曾有過的音色。

  可惜她沒被蠱惑，空洞的眼神始終盯著他，半響突然笑了笑，嘲諷似的說：“你倒是比從前油嘴滑舌得多。”

  她在看著他，但是卻像是在透過他在看著另一個人，這種眼神讓他很不舒服。

  “你沒有錯， ”她重複道：“一直以來都是我錯了，你心裡一直有別人，你愛的不過是那個別人還有你自己，如果你愛我，當時為什麽由得我被人殺害，如果你愛我， 又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讓我受傷，即便我浴火重生， 我依舊躲不掉你的劫。”

  她一字一句地說著。

  面無表情， 卻讓人感受到無盡的悲傷，像是在凝視一個深淵，裡面什麽都沒有，只有呼嘯的風聲以及黑暗的一切。

  言敬惟漸漸地有些聽不懂她的話了，什麽死了，什麽浴火重生，什麽從前，什麽被人殺害，他對這些統統沒有記憶。

  可為什麽她每說一個字，他的心就會痛一分，有什麽在腦海裡流淌著，試圖去捕捉卻隻抓了個空。

  他究竟忘掉了什麽？
  千百種想法最後匯聚成，她是誰？

  最原始的問題驀地湧上了心頭，“裴顏清”究竟是誰？
  他的頭開始刺刺地痛，單手捂著腦袋，他有些痛苦地低垂著頭，裴顏清卻不停地說著什麽。

  他聽不清，模模糊糊間， 腦海裡出現了一聲悲傷欲絕的“將軍”。

  將軍？

  將軍是誰？

  感覺太陽穴快要爆炸了，言敬惟猛地起身，撂下一句：“你餓了吧，我幫你買點吃的回來，我會讓助理在外面守著，薇薇，我很愛你，隻愛你，也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之後便落荒而逃。

  裴顏清怔然地看著那門。

  眼眶一熱，淚水淌了下來，滑過臉頰，滴到被褥上，花紋的顏色深了一片，映著她緊緊抓著被單的一雙白皙的手。

  *
  住在醫院裡，日子總是渾渾噩噩的，裴顏清日複一日，不知今夕是何夕地活著，身體已經漸漸好轉，骨頭也痊愈了，可心底的傷， 卻在每夜的噩夢中一次又一次地被撕裂，至今仍然鮮血淋漓，不堪入目。

  她總是會夢到一個帶著血的黑影，一聲又一聲淒慘地叫著娘親。

  她每回都痛苦得欲死，從夢中驚醒，又被噩夢撕扯，這樣循環，她的臉色一日比一日差。

  言敬惟發現了，只能讓醫生開一些安神藥，即便工作再忙也會在晚上陪在她的身邊，知道她不想碰到他，他便坐在一旁守著。

  再後來，他直接將工作帶到了裴顏清的病房。

  裴顏清一開始抗拒，後頭似乎默認了他的存在，這讓他很開心，至少這是邁出的重要的第一步。

  這一日，他依舊也是在病房裡工作，敲著鍵盤，十分安靜，眉眼低垂，偶爾會拿起旁邊的咖啡喝一口。

  他在這病房裡有了一張專屬的桌子。

  裴顏清看了會，自嘲地撇過頭。

  她是個窩囊廢。

  本想拒絕他的一切好意，卻因為被噩夢折磨，心底凌亂不堪，在他陪伴著她的時候，她入眠總會輕易一些，即便是被噩夢驚醒，在意識到身邊有熟悉的氣味之後，她又能沉沉睡去。

  像現在的白日裡，他在這裡工作，只聽著筆劃在紙上的簌簌聲以及敲擊鍵盤有規律的聲音，她竟也能感受到一絲的安寧。

  她可真是犯賤啊。

  明明嘴上說著恨死他了，明明心裡也下了決心要遠離他了，可這身體偏偏像認了主的玩意似的與她的思維背道而馳。

  恍然間，她聽到言敬惟和她說：“我要先出去一會，大約一小時後回來。”他看了眼腕表，再期待地看著她。

  她連點頭示意都沒有，只是淡漠地挪開了視線到手中的書上。

  言敬惟習慣了，苦澀地一笑，拎起文件就離開了。

  門口的黑影影影倬倬，應是他讓助理守在這了。

  裴顏清翻了幾頁書，發覺心裡的煩躁讓她一個字都看不進去，於是又利落地將書蓋上，放在床頭，打算睡一會兒。

  剛一閉上眼睛，就被一陣開門聲驚醒。

  他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不對，這是高跟鞋的聲音。

  她猛地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張讓她厭惡至極的臉孔。

  “你來做什麽？”

  “聽說你受傷了，我來看看你。”蘇黎繞了一圈病房，像是上級領導來考察似的，最後停在裴顏清的病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半躺著的她。

  裴顏清瞥了眼外邊的門，黑影不在了。

  “別看了，他那助理讓我找人打暈了。”蘇黎勾起了唇角，笑得一臉狡黠。

  裴顏清冷笑：“你還真敢，這裡有攝像頭。”

  “我怎麽會連這種準備都沒做就來了啊。”她還是在笑。

  極度的憤怒讓裴顏清在頃刻間冷靜了下來，花這麽多心思鋪好這一場見面，而卻是由她一個人來見自己的，蘇黎想做什麽？
  或許是看出了她眼裡的困惑，蘇黎手伸向自己的肚子，摸了摸，然後故作憂傷地看著她，問她：“你的孩子沒了吧。”

  被踩到最不可觸碰的心事，裴顏清的憤怒到了極點，她拚命地咬著唇，用疼痛提醒自己需要冷靜，才將自己的猙獰的表情給壓下來了。

  如果可以，她真想就這樣撲上去，撕碎眼前女人的嘴臉。

  “冷靜些，我也感覺很遺憾啊，”蘇黎彎著唇角的模樣可真感覺不到任何的“同情”，甚至連故作的憐憫都沒有。

  這讓裴顏清覺得惡心，甚至是厭惡，她指著門口，讓蘇黎出去。

  蘇黎卻趁著裴顏清的身體虛，而且言敬惟不在，沒聽她說話，而是俯身靠近她，低語：“我很理解你，真的，因為我也曾失去了一個孩子。”

  裴顏清蹙緊了眉頭。

  她不願多想。

  可無論怎麽不願，那個輕而易舉能推斷出的結論仍然盤踞了她的心頭。

  惱怒的火像是找到了一個缺口，一旦釋放，便一方不可收拾，她舉起了手機，直接撥打了報警的電話。

  見狀，蘇黎仍然笑眯眯地盯著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