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女殺手表示自己說或者不說,附近大多數已經搖搖欲墜的人群中就又是一陣騷亂。
王複興如今精神處於非正常狀態,但聽覺卻異常的敏銳,人群雖亂,但諸如李書記夏書記等稱呼他還是可以聽得出來的,當下站直了身體,隨意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站起身。
站在王複興身邊的三名黑衣人很默契的站成了一排,將女殺手的淒慘情況遮擋住,附近已經有王家的主力趕過來,將這具雖然活著但卻已經淒慘不堪的身體拖走。
“複興,怎麽回事?”
李冬雷臉色帶著一種罕見的嚴肅,嚴肅之下,更是隱隱的有種震怒,面對眾人只是隨意的點了點頭,就走到了王複興身邊,沉聲道。
他的出現並不過分,昨天雖然確認了黨內新一屆領導班子中的五名政治局常委,李冬雷高居第二,但確切說,他眼下並沒有入主內閣,職務還是京城的市委書記,以王家在天朝的分量,家主大婚之日遭遇行刺,李冬雷親自趕過來處理狀況,也算合理。
而夏銀強和他一起出現,代表的是高層對這次惡劣事件的高度重視。
王家的性質,注定王家不可能平和處事,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在每個大勢力的勢力范圍內都會發生,但今天的事情,卻明顯非比尋常。
不止是因為王複興大婚。
更因為他們新一屆領導班子的五人悉數到齊!
這種情況下,天朝最年輕的中央委員還差點出現意外,就連秦家的少夫人都是重傷,岌岌可危,這說明什麽?
對天朝高層的挑釁?
無論幕後人物和王家有多深的恩怨,都不應該采取如此過激的手段。
這是死仇!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對方連續出動十一名精銳殺手,目的性格外的明確,他們沒有絲毫的低估琉璃和王複興的實力,現在看起來,對於帝王宮賓客的安排,也是很有了解。
帝王宮內可以稱得上無敵的人物有兩個,一個是跟在王複興身邊的琉璃。
今天就是她坐鎮水上餐廳。
而另外一個,則是坐鎮帝王殿守護各位領導的南宮屠龍。
對方似乎早就猜到了是這個局面,所以放出去的十名負責行動的殺手,在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們活著回去,少半纏住王複興,大半針對琉璃,琉璃的劍在快,也不可能瞬間把他們全部秒殺,只要抓住一個細微的空蕩,他們就完全可以在一瞬間殺死身子骨嬌弱的陳畫樓!
這樣的話,就算他們的人都死光了,任務也可以說得上是成功的。
大部分的兵力纏住陳畫樓,毫無疑問,這是很有難度的,但纏住王複興,他們卻執行的很到位。
這個計劃,總的來說是可行的。
但卻出了變數。
秦家的少夫人子鼠,完全是一個最大的變數。
如果不是她為王複興擋刀的話,王複興現在肯定也是重傷,甚至徹底死亡,殺手們或許收到過盡量不殺王複興的命令,但絕對沒有收到過一定要他活著的命令,殺死王複興之後,那三人完全可以全力聲援同伴。
全力爆發之下的琉璃或許可以在乾掉兩個,但第三人得手的概率,無疑是很大的。
王複興的死亡,意味著剛剛重新回到巔峰的王家將再次面臨衰落混亂的風險。
而陳畫樓的死亡,則意味著陳系數十年後在政界的布局徹底落空,同樣意味著王家聯盟喪失了二十年之後的高層最高話語權!
王複興腦海中驟然閃過了一道亮光。
誰最不希望陳畫樓在二十年後上位?
誰最希望在陳畫樓死後王複興依然活著?
王家在這個時候突然失去領導人,再次陷入混亂,無疑是不符合某些大人物的利益的。
王複興的眼神猛的變得徹骨冰寒,他根本沒有回答李冬雷的問題,直接來到一名黑衣人身邊,拿過了他腰間的對講機,沉聲道:“各個門口都給我注意,沒有我的命令,今天誰也不許離開帝王宮半步,任何人都不行,有人硬闖的話,當場擊斃!”
王複興說話很重,但是在任何人和當場擊斃這兩個詞匯上,還是格外的加重了語氣!
毫無疑問,王複興說的任何人,包括幾位大首長!
“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麽?!”
李冬雷臉色猛的一變,皺起眉毛,有些惱火的沉聲道。
王複興眼神平靜的近乎死寂,輕聲道:“李伯伯,這件事情,讓我來處理!”
“你處理?你怎麽處理?照你的方式,會出現大亂子的,你想捅破天不成?”
李冬雷毫不客氣的訓斥道,一把奪過王複興手裡的對講機,按住按鍵,沉聲道:“我是京城市委書記李冬雷,我現在要求各個門口取消戒備,一律放行,這是命令!”
對講機對面沒有任何的回應。
王複興沉默不語,臉色淡然。
帝王宮內,他才是帝王,至高無上,說一不二!
李冬雷眉毛皺的愈發緊密,沉聲道:“複興,你瘋了不成?”
王複興僅僅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他是瘋了,徹底的豁出去一切。
在大的罪,無非就是個死罪而已。
死他都不怕了,還有什麽好怕的?
怕什麽?!
他的態度已經異常的明確,今天要是沒有個交代,明天的天朝政壇,就要大變天!
絕對的翻天覆地!
只是這樣一來,無論成功或者失敗,王複興都沒有半點退路,成功了,他必死,失敗了,更是必死!
但他不在乎!
一陣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王複興眯起眼睛,慢吞吞的掏出手機,看了下號碼,肆無忌憚的冷笑了一聲。
薛治國!
這個時候打電話,他打算說明什麽?
王複興深呼吸一口,按了下接聽鍵,將電話放在耳邊,沒有說話。
電話那頭同樣沉默。
雙方僵持了將近五分鍾,電話那頭,薛治國的聲音才緩緩響起:“年輕人,我們談談?”
“可以。”
王複興淡淡道,隨手掛掉電話,跟李冬雷和夏銀強點點頭,徑直離開。
儲君已經不在帝王殿的餐廳裡,帝王殿二層很大,除了餐廳,還有十多個房間,王複興趕到二層的時候,站在某個房間旁邊的南宮屠龍微微衝著他招了招手。
南宮屠龍身邊,還有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王複興進來的時候,他很凌厲的掃了王複興一眼,猶豫了下,才讓開了道路。
這是薛治國的警衛。
他和南宮屠龍一起留在外面,很明顯,薛治國是打算和王複興開誠布公的單獨談談了。
王複興面無表情,推開門,走入房間。
這間房間並沒有人住過,裡面甚至沒有擺放什麽家具,四周都是雪白的牆壁,薛治國的身影背對著王複興,掀開了一片龍鱗,默默的看著下方,似乎對王複興的到來渾然不覺。
王複興緊緊眯起眼睛,靜靜的走到儲君身邊,跟他並排站立,一言不發。
“傷者情況怎麽樣?”
薛治國沉默了一會,才緩緩問道。
王複興嘴角一抽,語氣卻極為漠然,淡淡道:“暫時還不清楚,身中三刀,刀鋒帶毒,傷到的位置也極為關鍵,估計不會太樂觀。”
薛治國微微苦笑著搖了搖頭,沉吟了一會,才靜靜道:“你在懷疑我,是不是?”
“不應該?”
王複興微笑道,整個人平平靜靜,但渾身上下都冒著一股子讓人望而卻步的陰冷寒氣。
“應該。”
薛治國出人意料的點了點頭,語氣平淡:“如果陳畫樓同志出現意外,對我們好處是很巨大的,她的那個位置,我們也有足夠的時間來運作爭取,但是我還是要跟你說明一點。”
王複興身體似乎微微震動了一下,眼神中的精光一閃而逝,隨即又變得暴躁而瘋狂。
儲君說話極有技巧,看似沒有示弱,但卻承認了一件他從未承認過的事情。
那就是陳畫樓候補領導人的身份。
她的那個位置。
毫無疑問,這句話代表著薛治國也是認同陳畫樓具備坐上那個位置的實力的。
如此情況下,似乎可以把這句話看成是薛治國對待陳畫樓的認可,也可以將之看成是他的妥協和退讓。
“什麽?”
王複興冷淡問道,似乎沒有聽出對方話語中的意思。
薛治國也不生氣,輕輕笑了笑,淡然道:“我要告訴你的,也是你忽略的,那就是我們和你不一樣,我們從政,而不是黑社會,不是動不動就想殺人滅口的犯罪分子,我想要攔住陳畫樓同志,大可以使用官場上的規則,她現在還年輕,職務也不算太過重要,起碼不算勢不可擋,我大可不必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你不要忘了我的身份,我是在中央全會上當選的總書記,年輕人,你的思想太過極端,但你對我的懷疑,是對我的侮辱,是對我們黨的侮辱,你別忘了,我有四十多年的黨齡!我能做到這個位置上,不是沒有過爭鬥,但黨性,原則,都沒有丟,你仔細看看,站在你身邊的是誰,然後你在告訴你自己,你在想什麽!”
王複興面無表情,不為所動。
帝王本多疑。
“而且,如果真的是我指使人做的,這個婚禮,我也不會來參加,在退一步說,我從底層爬起來,一路上升到這個位置,別人說我一句光明磊落,我絕對不臉紅,這件事情如果成功了,我自然不會宣揚,但如果失敗了,我也不會不敢承認,年輕人,我在提醒你一句,我的身份,我如果承認了,你還敢殺我嗎?我想我一樣可以離開,既然這樣,我為什麽不承認?”
薛治國自信滿滿道。
王複興卻笑了,露出了一口沒有被香煙熏黃的牙齒,輕聲道:“你想錯了。”
薛治國瞳孔驀然收縮,身體也條件反射般的緊繃起來。
“我現在就要離開,年輕人,你要留住我嗎?”
薛治國手指微微顫動了兩下,隨即平靜下來,盯著王複興的眼睛,緩緩問道。
王複興靜靜站在原地,似乎沒有聽到薛治國的問題一般。
薛治國也不說話,就這麽死死盯著王複興的眼睛,眼神愈發凌厲。
良久,王複興才輕輕吸了口氣,淡然道:“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