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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複興不討厭精明狡詐甚至說得上是智慧的對手和敵人,對愚昧蠢笨的人物也不放在心上,但卻唯獨頭疼一種人。
她們或他們並不傻,有點小聰明,但卻偏偏驕傲自負到認為自己有大智慧,偶爾靈光閃現後根本就不仔細考慮下,想到什麽做什麽,並且還他媽覺得自己的做法挺高明,是下了一手好棋。
這樣的人,往往是死的最慘的,但同樣,他們拖著對手同歸於盡的幾率也最大,因為這些人都不傻,但卻不夠智慧,那點小腦筋根本駕馭不住那份驕傲,最終被自認聰明的種種做法給拉扯出一系列的致命錯誤,從而變得瘋狂。
說白了點,就是這些人沒腦子,卻偏偏有一副老子是天下第一的心態,不懂進退,這樣的人,是最容易拉著身邊的人和對手一起進入地獄的。
嗯,就是名副其實的傻逼!
王複興見過的人當中,曾經在他還沒出道那會潑了他一身酒水後來又綁架了楚前緣的齊鳳鸞算一個,剛才的伊藤晴川也算一個,至於唐寧…能算半個。唐家的大小姐被譽為商界奇才,單純商戰方面的才華就連夏沁薇都稍差一籌,頭腦方面肯定沒的說,但是她太驕傲了,驕傲的頂天了,自身驕傲超出了自身資本,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如果她懂得收斂一些,隱忍一些,斷然不會落得被王複興抽的皮開肉綻顏面盡失的下場。
深夜的玄武湖煙波浩瀚,秋水連綿,王複興右手提劍,靜靜站在窗前,眯著眼睛,安靜沉思。
包廂內的燭光被窗外微風吹得微微搖晃,但卻始終不滅,倒映著王複興的影子在牆壁上都開始微微搖擺。
他並不認為剛才自己不殺伊藤晴川是錯誤的決定,不殺,或許會讓她記恨,但殺了,伊藤家族肯定會把怒火前怒到自己和夏家身上,秦家和唐家卻置身之外,就算當冤大頭也沒這麽做的,而且從長遠來看,放她回去,無疑是最符合王複興利益的做法。
王複興深呼吸一口,看著窗外的連綿秋雨,皺著眉頭,思索了一會後,才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深夜兩點多鍾,王複興號碼撥過去,對方立即接通,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響起,恭恭敬敬:“王少。”
“睡了?”
王複興輕聲笑道,習慣性的眯著眼睛,語氣平和。
“沒有,剛剛躺下。”
中年男人恭敬道,語氣頓了下,似乎看了看表,有些猶豫:“王少現在有沒有時間,如果可以的話,我們見面聊。”
王複興點點頭,也懶得繼續換地方,笑道:“來秦淮館,三樓,請你喝酒。”
對方應了一聲,掛斷電話。
王複興想了想,走到包廂門口,拉開門,站在走廊包廂裡兩個穿著高開叉旗袍的服務員立刻走了過來,彎腰行禮,在昏黃燭光的映襯下,原本玲瓏的身段頓時顯得更為誘人。
“來兩壇女兒紅,把屋子裡的茶水撤掉,另外上幾個拿手的下酒菜。”
王複興輕聲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秦淮館任何時候都有優秀大廚在輪班坐鎮,這個地方,確實將天朝古文化做到了極致,特別是這個時候,更能讓王複興體會出其中韻味,燭光搖曳,煙雨朦朧,夜深人靜時一壺溫酒入口,喝的哪是酒?說是喝的周圍的旖旎風景都不為過。
服務生恭敬離開,包裹在旗袍下的身段自然搖擺,在稍顯昏暗的包廂走廊內,似乎隨意兩個動作,就能勾起人心裡的原始**。
王複興深呼吸一口,重新回到包廂,站在窗前,看著零碎的雨滴落入玄武湖,蕩起一個又一個的細小漣漪,一時間怔怔出神。
這個地方,這個時間,這種心情,真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王複興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猛然發覺身邊正站著一個人。
王複興內心一驚,眼神瞬間變得森冷起來,霍然轉頭,下意識的就要拔劍。
站在他身邊的一個很沉穩的中年男人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看到王複興的眼神和他手中的劍,內心恐懼,眼皮一陣劇烈跳動,勉強笑道:“王少,你叫我來喝酒的。”
王複興緊緊盯了他一會,短短幾秒鍾的時間,已經讓他出了一身冷汗,竟然在這種地方走神到了別人靠近都沒察覺的地步,如果剛才真的有人刺殺自己的話,恐怕自己不死都要重傷了。
“嗯,是你來了,坐下說話。”
王複興迅速恢復平靜,淡淡道,將劍放在一邊,坐在椅子上,親自給中年人倒了一碗女兒紅,又給自己倒了一碗,兩人同時端起來,碰了下,一飲而盡。
中年人終於松了口氣,看著仰頭喝酒的王複興,趕緊偷偷擦了擦自己臉上的冷汗,暗自慶幸,剛才那一刻,他真真正正的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如果自己不說話而是轉身就跑的話,現在很可能已經被這個讓自己又恨又怕的年輕男人給劈成兩半了。
“好酒。天氣冷了,沒由來的就想喝點酒,我原本是被人叫過來喝茶的,只不過談的不愉快,而自己又沒帶錢,想喝酒,隻好喊你過來付帳了。”
王複興實話實說道,沒有用筷子,伸出手拿了一塊鹹水鴨,輕輕咬著上面的肉,味道不錯。
中年人微微啞然,隨即反應過來,苦笑道:“王少還喜歡吃什麽,要不要在加一點?這個地方的菜式很全,甚至一些保護動物的都可以吃得到,要不要嘗嘗?”
“不必。今晚是喝酒,不是品菜。”
王複興淡淡道,兩個男人坐在燭光搖曳的包廂裡面,卻沒有半點詭異的氣氛,他將手中的骨頭仍在桌子上面,再次將兩隻酒碗倒滿,自顧自喝了一口,平靜道:“說說最近的情況,不用緊張,邊吃邊聊。”
中年男人應了一聲,但坐在王複興面前,仍然顯得有些拘謹,緩緩思考了一下,才小心翼翼道:“王少,我覺得可以動手了。一個多月的布局,基本上都是在按照計劃行事,沒出什麽變數,很順利。而且他們都在拉我入夥來增加他們的籌碼,所以這一段時間,我說話他們還是很給面子的。如果一直這麽拖下去的話,遲則生變,對方就算不懷疑,也難免失去耐心,那樣的話就不好辦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我覺得正好。”
“多大把握?”
王複興直截了當問道,連對方是什麽計劃都沒有問,隻想知道結果。
“八成!”
中年人沉聲開口道,眼神異常的凝重和認真。
“那就做吧。”
王複興喝了口酒,頭也不抬,啃著一個鴨頭,語氣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他將一小片骨頭吐在桌子上面,又加了一句:“如果失敗的話,你知道後果。”
中年人身體一顫,笑容苦澀道:“王少,我的家人,什麽時候能回來?”
“估計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回到金陵,放心。他們都很好,在國外玩的很開心,你兒子也很可愛,我甚至考慮讓他在國外念書,當然,如果你不同意的話,回來就是了。”
王複興淡淡道,看了看對面的中年男人,眯起眼睛,跟他對視了半晌,才輕聲笑道:“好好做事吧。盡力就好,就算失敗了,我也不會為難你家人,但我要的是你的努力,你懂我的意思。”
“謝王少!”
中年男人感激道,沒有半點作假矯情,主動端起一碗酒,內心的石頭也落了地,看著面前這個比自己小了十多歲卻讓自己又怕又恨又忌憚的年輕人,內心沒有來的多了一絲感激。
“先喝酒。”
王複興平淡道,舉起碗,又一次一飲而盡。
“給你家人打個電話吧,現在那邊正好是下午。”
王複興輕聲道,捏了一粒花生米放在嘴裡,隨後掏出手機,遞給了臉色有些疲憊和紅暈的中年人。
男人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激動起來,跟老婆孩子失去了聯系一個多月,今天終於能再次和他們通話了,他感激的看了王複興一眼,也顧不上走開,按照王複興提供的號碼,直接撥了過去,手都在輕輕顫抖。
這一刻,王複興不知道為什麽,輕輕撇過頭,微微歎息。
“喂,老婆,是我。”
“嗯,最近有些忙,時差問題,今天找到了時間給你們打電話,那邊還好吧?嗯,最近很少抽煙喝酒了,放心吧,我會早點休息的。”
“小濤怎麽樣?有沒有淘氣?告訴他,爸爸想他了,喜歡什麽就買,爸爸有錢,不用省著。”
“你們也要注意身體,國外比較冷,多穿些衣服,我在外面拚死拚活的,還不是為了讓你們過上好日子?什麽時候玩膩了就回來,知不知道?”
王複興靜靜聽了大概五分鍾左右,很難得的沒有催促對方掛掉電話,順手將身邊開封的酒壇拿起來,重新走到窗邊,看著窗外雨滴,大口喝了口酒。
任何人都是有兩面性的,沒有徹頭徹尾的善良,也沒有徹頭徹尾的罪惡。
王複興自嘲笑了笑,這話說的真在理。
窗外風雨依舊,落在玄武湖內,水珠碰撞,形成了很好聽的滴答聲,涼爽清冷的深夜,漆黑的蒼穹,溫熱的酒水,風雅的會所。
王複興內心思緒飄蕩,又想起了那個這輩子注定要在自己生命中徹底消失的女孩。
那座孤墳。
京城,那邊可下雨了?
她自己在那裡,可曾孤單?
她那麽單純活潑直率的女孩,到了另一個世界,沒有朋友沒有愛人陪伴,想必很寂寞的吧?
如果當年她從國外回來的時候,自己不去編寫那個該死的軟件,到今天,是不是一切結果都不一樣了?說不定自己都有孩子了呢。
有些遺憾,有些思念,說不出,訴不盡啊。
王複興內心抽搐,緊緊抓著酒壇,內心卻在畸形的疼痛下湧出一股衝天怨氣和鬥志。
氣勢凜冽,豪情萬丈!
這個雨夜,他突然比以往任何時刻都想回京城。
很想很想。
就算站在那個女孩墳前,輕輕喊一句她的名字都好。
就一句。
王複興深呼吸一口,突然裂開嘴,笑了下,抱著酒壇,大口灌酒,似乎被嗆了一下,劇烈咳嗽,咳著咳著,眼淚就出來了。
身後,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背部,緊接著,中年人將手機遞給他,輕聲道:“謝謝王少。”
王複興直起身體,笑了笑,那一刻,不知道是不是中年男人的錯覺,他突然覺得對方笑得很慘淡。
王複興將手機放進兜裡,抱著酒壇,沉默了一會,才突然低沉道:“你恨不恨我?”
中年人愣了一下,眼神中警惕的神色一閃而逝,張了張嘴,卻沒有回答。
王複興輕輕閉上眼睛,突然感覺到了一種深入骨髓的寂寞和淒冷,就像是現在的天氣。
站在高處,讓人敬畏,讓人連實話都不敢說,這樣就真的好了?
他深深看了中年男人一眼,揮揮手,語氣疲憊道:“回去吧。殺了他們,這件事情完成後,我放了你家人,至於對我是忠是反,如果你能承受住後果的話,隨你了。”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很敏銳的察覺到王複興的心境似乎有些不對勁,但卻不敢多說什麽,微微躬身,恭敬離開。
王複興咧著嘴角,猛然揚起手,將手中的那壇女兒紅砸進玄武湖。
憑窗聽雨。
風驟起。
燭光滅。
瞬間變得漆黑一片的包廂內,回蕩著王複興的自語:“這酒,喝了暖身,卻寒了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