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完全是就近原則，安排在希爾頓酒店，只不過似乎因為多了兒媳婦，氣氛比以往多了一絲隆重，一大早起來搞定了華亭十九號地鐵項目合同的葉天聽也準時趕回來，他中午原本約好了跟華亭市交通廳的某個大佬吃飯，但接到夫人周怡電話，只能把飯局推到晚上，家事和公事，葉天聽一直分別的很清楚，前者明顯要比後者重要一些。

  葉天聽本來打算安排一個包廂招待一下兒媳，不過被主動喊出老公這個詞匯的楚前緣阻止，一句大家都是一家人叔叔阿姨不用客氣，哄的周怡合不攏嘴，葉天聽也對這個才見面沒有過多交流的女孩子感覺滿意，繼而有些唏噓，生活在這個世界的每個人，都是凡夫俗子，沒誰有著一眼就能看透每個人本心的火眼金睛，容貌氣質表情，就成了留給人們第一印象的重要指標，所以才有了納蘭大師那句膾炙人口的人生若隻如初見，葉天聽帶著一家人來到希爾頓酒店的餐廳，從服務生手中接過菜單，看著坐在對面在氣質上跟自己女兒確實很相似的楚前緣，語氣也有些不自覺的柔軟：“前緣，喜歡吃什麽，盡管點，叔叔阿姨不忌口的。”

  楚前緣也不客氣，落落大方的接過菜單，知道王複興同志對麻辣牛肉很鍾情，就先點了一個，之後很有選擇性的又點了幾個味道不同的菜式，味道輕重，甜食辣食都有，楚老師的玲瓏心思在這種小細節上面，基本上都能照顧的面面俱到，一連點了五六個菜，楚前緣才放下菜單，看了看趴在桌子上咬著吸管生悶氣的魚小嫵，語氣輕柔：“小嫵，你打算吃點什麽？”

  “紅燒複興胸肌，麻辣複興大腿，清蒸複興胳膊，我都要吃。”

  魚小嫵恨恨道，苦大仇深的瞪著王複興，鼓著嘴巴。

  楚前緣並沒有露出勝利者該有的笑容，這份小甜蜜小成就感，藏在心裡就夠了，她把菜單交給服務生，親自起身，把周怡葉天聽甚至王複興魚小嫵面前的杯子都倒滿茶水，淡淡笑道：“很稀奇的菜名，小嫵如果可以找到這些菜，別忘了叫上我一起品嘗哦。”

  “你還沒有品嘗過嗎？”

  魚小嫵睜大眼睛，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隨即神色開始興奮起來，坐直了身體。

  楚前緣不知道是想歪了還是什麽，沒由來的紅了臉，支支吾吾，桌子底下輕輕踢了王複興一下。

  葉天聽站起來，說了句去趟洗手間，轉身的時候，給兒子使了個眼色。

  王複興很識趣的跟上，飯桌上只剩下三個女人。

  周怡安靜坐在一邊，笑容溫婉，看著兩個年輕孩子針鋒相對，隻覺得有趣，就算以她的眼光來看，這個叫楚前緣的兒媳婦也是個很聰明的丫頭，聰明卻不精明，換句話說，就是很有女人的智慧，屬於那種甘願站在男人背後平淡的女人，不會去玩弄心機，很可貴的品質。至於魚小嫵，周怡對她就更知根知底了，從小到大都是在兩家人的眼皮底下成長，挺直率的性子，看似古靈精怪，其實很單純，現在這一身是刺的架勢，也說不上什麽戰鬥力，總的來說，兩個丫頭都是好女孩，都可以做自己的兒媳婦。

  “阿姨，您什麽時候離開上海？不忙的話，我們這幾天去逛街好不好，華亭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我給您做向導？”

  楚前緣輕聲笑道。

  “葉伯母暫時不走了，跟我一起留在華亭陪複興哥，前緣嫂子，我們一起陪葉伯母逛街可以嗎？”

  魚小嫵轉動著眸子輕笑道，不知道又在打著什麽鬼主意。

  周怡笑罵了一句死丫頭，沒有發表言論。

  楚前緣不動聲色將問題推給已經跟葉天聽一起離開的王複興，笑道：“這要看你複興哥同不同意的，我沒發言權。”

  “我就要留下，還要吃‘菜。’”

  魚小嫵笑眯眯道，似乎覺得自己暗示的不是很明確，唯恐天下不亂的又加了一句：“我肯定會比前緣嫂子提前吃到的。”

  楚前緣又臉紅了，卻沒有退步，保持著微笑，淡淡道：“是嗎，那拭目以待好了。”

  楚前緣點的菜陸陸續續上齊，擺滿了一桌，葉天聽不知道跟王複興說了些什麽，回到桌子前坐下，兩個男人，神色都很平靜。

  “沒吵架？”

  周怡和魚小嫵異口同聲說了一句，有些稀奇，這爺兒倆的關系自始至終都很僵硬，獨處的話，短時間還行，但只要一超過五分鍾，基本上每次都是雙方吵得臉紅脖子粗的下場，葉天聽在商場的沉穩面對王複興的時候都會拋到九霄雲外，看起來很淡定平和的王複興要麽沉默，要麽就頂嘴，一點都不給老子留面子。

  楚前緣似乎很好奇周怡和魚小嫵的反應，盯著王複興，眼神古怪。

  “他們父子倆經常這樣，好像有仇一般，見了面，少有不鬥氣的時候，兩個本來挺沉穩的男人湊在一起就變成孩子了，複興上大學那會，有次吃飯，兩人差點為了一盤菜大打出手，這麽大的人了，還跟孩子爭，也不嫌丟人。”

  周怡笑著解釋道，看了葉天聽一眼，笑容戲虐。

  葉天聽老臉有些掛不住，哼了哼，自顧自嘟囔了一句，埋頭吃飯。

  “前緣，我跟你父親有過一面之緣，不是很熟悉，不過我跟你叔叔倒是聊過許多，幫我轉告他一下，有時間一起喝茶。”

  葉天聽輕聲道，夾了一塊距離妻子比較遠的帶魚，放進周怡面前的餐盤裡面。

  “好的。”

  楚前緣答應道，笑容乖巧，心裡卻已經打定注意，抓住叔叔後必須要嚴厲拷問一下有關於葉天聽的事情，知道的越多，就對自己越有利。

  魚小嫵很可愛的在一旁自己哼哼，用杓子敲打著面前的餐盤，委屈的讓人心疼，這麽個組合，坐在希爾頓酒店的餐廳裡，還是很引人矚目的，不說楚前緣魚小嫵是絕對的美人，就連周怡也是洋溢著成熟韻味的美女，一旁的葉天聽雖然話不多，但也帶著成功人士的氣質，相比之下，本來應該是主角的王複興，則平凡平庸了太多。

  王複興同志心態平靜，狼吞虎咽，那盤分量很足的麻辣牛肉幾乎被他一個人全部掃蕩，沒辦法，不能抬頭啊，一抬頭就能看到各種含義複雜的目光，魚小嫵眼神中的幽怨，楚前緣眼神中的嗔怒，周怡眼睛中的戲謔玩味，表達的都太明顯了點。

  一頓飯就在魚小嫵和楚前緣不動聲色的交鋒中結束。

  酒足飯飽的王複興終於解脫，跟葉天聽夫妻告別，跟魚小嫵擦肩而過的時候，楚老師悄悄挽住了王複興的手臂，嘴角揚起。

  魚小嫵咬牙切齒，跺了跺腳。

  王複興權當是沒看到，乘坐電梯下樓，楚前緣在經過一樓前台的時候，猶豫了下，似乎想起了魚小嫵在飯桌上的威脅，咬了咬牙，站住腳步，在王複興的詫異目光中支支吾吾了半天，漲紅了俏臉，小聲開口道：“我們今晚要不要留下？”

  王複興大腦一片空白，可能是牛肉吃的有點多，完全是下意識的，特別傻逼特別白癡的捅破了那層窗戶紙，傻乎乎問道：“你是要跟我開房嗎？”

  楚前緣臉色更紅，幾乎要滴出血來，甩開王複興的手臂，沒好氣道：“不是，送我回家。”

  話一出口就恨不得抽死自己的某同志一陣後悔，很蛋疼的跟上，只不過膽子卻大了許多，主動將楚前緣摟在懷裡，握住了她的小蠻腰。

  楚前緣小聲罵了一句流氓，卻沒躲閃，笑容很甜蜜。

  王複興平靜了下心情，腦海中楚前緣，夏沁薇，魚小嫵，唐寧的臉龐全部浮現，令人眼花繚亂，王複興摟著懷中的女朋友，沒由來的想起剛才葉天聽把自己叫出餐廳後說的一句話。

  “大多數人在大多數時間裡做的最多的選擇，無非就是兩個字：取舍。”

  如何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