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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警車裡欣賞都市的風情，頗有種從地獄中看天堂的心理落差，這不是王複興第一次坐進警車，但卻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這次不知道是秦家還是楊東虎，或者說兩方面合作鬧出來的動靜不可謂不瘋狂，自己雖然沒死，但不少無辜遊客卻在無知中喪命，甚至有不少都是作為一個家庭支柱的男人，可以說這次的動作，幾乎等同於一次性的生生破壞了十幾個普通家庭，就連自認為自己很冷血能不擇手段的王複興都有些內心發冷，這種作為，豈是一個狠字可以形容？用喪盡天良來比喻都不為過了。

  “無知是福，無辜才是罪啊。”

  王複興輕聲感慨道，他這次明顯被特殊對待，沒有鑽進警車的後排，而是坐進了專門押運邢犯的刑車，兩旁座椅都是豎向排列，王複興坐在最中央的一個小馬扎上面，四周都是荷槍實彈的特警嚴陣以待，相信他只要敢稍微做出點過激的舉動，這些人就會毫不留情的射殺他。

  “你們無知，也是無辜的。”

  王複興微笑道，老老實實的坐在馬扎上面，面對一排烏黑的槍口，沒有露出半點懼色。

  大概七八個特警一言不發，腦袋蒙在頭盔裡面，穿著防彈衣，表情麻木。

  王複興神色平靜，已經被戴上了手銬的手一起挪動，費力的將一盒煙逃出來叼在嘴裡一根，一個簡單的動作，立刻又引起了周圍特警的警惕，更誇張的是，距離他最近的兩人手中的槍管已經快要抵在他腦袋上面。

  王複興眯起眼睛，叼著煙，笑容燦爛，微微揚了下腦袋，看這模樣，似乎是想借火。

  附近一名特警猶豫了下，伸出手伸進王複興的口袋中，將打火機掏出來給他點上，又把火放了回去。

  王複興大口吸煙，衝著對方點點頭，沒有說話。

  暮色中，車輛直接開進了金陵的公安局，車門被人從外面向兩邊拉開，幾名特警立刻跳下車，在出口圍城一個半圓，指著裡面的‘犯罪嫌疑人’，王複興在兩名特警的押送下走下車，神色平淡，一路表現的都老老實實，他再怎麽猖狂也不至於跟金陵的近萬名警力去作對，既然來到這裡，就只能指望著外力了。

  兩名特警壓著他進入公安局，直接來到刑訊室，已經有兩個男人坐在裡面等待，一個年輕人，剛從警校畢業不久的模樣，還有一個青年，三十出頭，看起來相對穩重一些。

  兩名特警直接將他帶到了刑訊室，按著他在僅僅照亮一小片范圍的燈光下坐下來。

  王複興眯著眼睛，透過燈光，看著坐在陰影處的兩個警察，光暗糾纏下，就連他們的表情都變得有些朦朧森然起來。

  “姓名？”

  坐在刑訊室的那名年輕男人問道，語氣中滿是冷漠。

  “王複興。”

  “性別？”

  “男。”

  “職業。”

  “華亭一些娛樂場所的小股東。”

  “放屁！你是小股東？王複興，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是幹什麽的，既然能把你抓來，就說明我們有抓你的動機，海底世界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你別給臉不要臉不配合我們的工作！”

  年輕警察猛然拍了下桌子喝道，所謂的年輕氣盛，不過如此了。

  “你們什麽都不知道。我就是一些酒吧的股東而已，本分生意人，這位警官如果真想給我安上一些莫須有帽子的話，我無話可說，我的律師到來之前，我拒絕回答你任何問題。同時保留告你誹謗的權利。”

  王複興中規中矩道，語氣從容，甚至還帶著一絲笑意。

  “誹謗？你他媽唬我？王複興，看看這是什麽地方，你不要認不清形勢，在這裡裝逼沒用，華亭王少，地下社會的黑暗巨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多數人談虎色變，好大的威風嘛，還不是落在我們警察手上？邪不勝正，最煩你們這些草菅人命的畜生，社會敗類！”

  年輕警察冷笑道，情緒激動，一副恨不得撲過來對著王複興咬一口的架勢。

  他身旁年歲比他大一些的青年警察拉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激動，而後開口道：“王先生，警方已經掌握了你一定的犯罪事實，坦白從寬，我們這是在幫你，還希望你能配合。”

  王複興根本懶得搭理，老神在在的靠在椅子上面，正眼都不看對方一眼。

  刑訊室的門突然被敲開，一個身材中等的中年男人背著手走了進來，輕輕咳嗽了聲。

  兩個正在審訊的警察立即站起身叫道：“曹局。”

  中年人神色平靜，點點頭笑道：“你們先出去，我單獨和他聊聊。”

  兩名警察愣了一下，點點頭，沒說二話，直接走了出去。

  王複興也終於睜開眼，看著面前的這種第一個出現的重量級人物，眼神中滿是嘲弄神色。

  “手下人不上路子不懂規矩，說話難聽了點，王少別介意。”

  曹局灑然笑道，將王複興頭頂上的燈光拉高，房間內終於又恢復了正常光線：“我是市局局長曹冉，我們今天是第一次見面。”

  王複興有些詫異，對方似乎客氣的有點不像話了。

  “說說吧，咱們隨便聊聊，外面的監控我都給撤了，現在就我們兩個，你不用擔心我們的談話被人知道，王少或許不認識我，但我對你卻是知根知底，大家敞開了說，你一個字不說，我照樣能辦了你，只不過三角洲近年來沒出過什麽像樣的年輕梟雄，你算一個，我好奇，所以想跟你聊聊。”

  曹冉笑呵呵道，從口袋中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根塞進王複興嘴中，給他點上：“九五至尊，好煙。金陵市面上是一百五一盒，別人送給我的，味道不錯。”

  王複興眯起眼睛，盯著曹冉，淡淡笑道：“曹局，你到底想要什麽？你說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問題，我肯定不會說的。”

  身居高位的市局局長，這樣的人物，王複興不相信他會用麻痹自己然後獲取自己信任的手段來對付自己，不是不入流，而是他根本就不可能上當，這一點雙方都應該心知肚明，最不濟，曹冉背後的人也會明白。正是因為這樣，王複興才對這個客氣的不像話的局長內心心懷戒意。

  “別緊張，我說過，外面監控已經關了，而我又沒做筆錄，身上也沒錄音筆，只是想跟你聊聊而已。”

  曹冉笑道，看了王複興一眼，微微搖頭，歎息道：“你小子，既然戒心這麽重，那這樣，我們玩個遊戲。”

  在王複興有些錯愕的眼神中，曹冉在兩隻口袋中摸索了一下，最終，掏出了兩疊撲克。

  紙牌？

  這個市局局長，到底想要做什麽？

  曹冉笑著將一疊紙牌放在王複興帶著手銬的手中，笑道：“贏了我，你現在就可以走了。輸了我也不要求你做什麽，去經歷你該經歷的，只能說祝你好運，當然，這局牌，有個前提，鬥地主的玩法，按規矩來。”

  這個局長，對自己的態度似乎很複雜啊。

  王複興拿起牌，掃了一眼，頓時眯起眼睛。

  四張三。四張四。四張五。四張六。四張八。四張十。

  都是炸彈。

  這真是一手好牌。

  不用問，就知道曹冉手中的牌到底是什麽了。

  王複興神色平靜，看著曹冉，一言不發。

  “我這裡有四張七，四張九，花牌也在我這裡，四張a，四張2，雙王，你怎麽贏？”

  曹冉看著王複興，輕聲道。

  王複興面無表情，抽出四張3，扔在了地上。

  曹冉挑了下眉頭，似乎沒想到這個年輕人還真願意陪他玩這一場荒唐的牌局，將四張七扔了出來。

  王複興毫不猶豫的扔出四張九，這是他手中最大的牌面了。

  曹冉眉毛挑了挑，直接上雙王。

  王複興同志更有意思，手裡的四張4特別傻逼的直接砸了過去。

  “看，你壞了規矩了。”

  曹冉微笑道，將地上的牌重新撿起來，面色平靜。

  “我做的，就是規矩！”

  王複興異常強勢，帶著手銬，卻沒半點氣餒神色。

  “這只是一副撲克而已，無關緊要，規矩壞了就壞了，可關鍵在於跟你玩牌的人，他們不滿，這才是最致命的，下棋玩牌，都要遵守規矩，所謂技術，就是揣摩對方心理了。你破了規矩，早就應該想到，會有人不滿。”

  曹冉輕聲道，饒有深意的看了王複興一眼，平靜道：“大勢不可逆，你想順勢而為，三四五六，一起照樣出不來，說到底，還是差一張啊，牌局你差一張，現實中，你差的可就是背景了。”

  “你想讓我認命？讓我招供去死？”

  王複興冷笑，眼神森寒。

  “認命是對的，死不一定。只要你不去想王家，有人會給你一個普通人連想都不敢想的生活，憑你的頭腦和實力，只需要為別人做幾件事情就好。”

  曹冉一臉冷淡。

  有人拉攏自己？是秦天驕，還是唐寧？

  沒有永遠的敵人和朋友，這一點，王複興早就明白的很透徹，如果自己這會願意真心實意投靠他們兩人任何一個的話，恐怕他們都會欣喜若狂的。

  王複興眯起眼睛，死死盯著曹冉的表情，半晌，才輕聲開口道：“不可能。”

  “你這是在逼我，也是逼你自己。”

  曹冉語氣依然平靜，看不出絲毫惱怒神色，歎息一聲，笑道：“也罷，早就應該有人逼著我走這一步了。”

  他看了閉上眼睛的王複興，突然一笑，只不過這次的笑容中卻滿是複雜神色，輕歎道：“再告訴你一件事情，我是王家的人。確切說，是曾經王家的人。”

  王複興精神一震，驟然睜開眼睛。

  “哈哈，想不到吧？如果王家沒有落沒的話，現在我見到你，應該喊一聲大少爺。”

  曹冉大笑道，笑容中卻滿是蒼涼：“二十九歲那年，我就坐到了副局長的位置上面，之後升局長沒多久，王家就一夜之間消失，嘿，軍政界博弈，軍界勝利，政界為了補償王家的損失，犧牲了小卒子，卻成全了幾個大佬，如今的華亭市委書記李冬雷就算一個，他是王家落幕後最直接的受益人，得到的所謂補償不可想象，現在看來，他似乎還是能念著王家的好的。可我們呢？我們這些小卒子呢？我成了局長，沒到半年就被人抓住了一個小尾巴，無限擴大，最後直接給了我一個留黨察看行政降級，由廳級到了處級，還真是夠狠的啊，有這個遭遇的，不止我一個人，如果不是我最後投靠了新東家，起起落落，又重新回到這個位置的話，現在的我，就算是在要飯都有可能。”

  曹冉笑容清淡，似乎沒有半點怨恨，淡淡道：“從那會我就明白，大勢不可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狼心狗肺一次又如何？我在這個位置上風光了這麽久，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小了。王複興，你現在鬥不過秦家唐家，收手吧，就算做狗，起碼也比你現在活得滋潤一些。也算是給我這個大貪官留一條退路，我現在有兩千萬，老婆孩子都已經出國，我現在出去後，就會直奔機場，你應該明白我在說什麽。如果你收手，投靠我的新東家，我們都可以各退一步。”

  王複興一臉冷漠，淡然重複道：“姓名，王複興。性別，男。職業，酒吧股東！”

  曹冉平靜的神色終於出現一絲冷笑，點點頭，說了聲很好，點燃一根煙，看了王複興一眼，再次歎息：“我為你不值。”

  他也不再多說，最後一次的拉攏失敗，兩人實在沒什麽好談的，曹冉直接走向門口，出門前，多說了一句：“年輕梟雄，呵呵，梟雄是什麽？能治世，能亂世。王複興，你現在能亂的了一角，卻亂不了全局，再見吧。黃道十二宮，也該易主了。”

  他徑直走向審訊室，將審訊室外的兩個特警叫過來，命令道：“把他帶走，丟進看守所甲字七號房。”

  兩個特警毫不猶豫，直接走進審訊室，壓著王複興走了來。

  曹冉站在門口，跟出來的王複興對視一眼，看著他的背影，喃喃自語了一聲：“遊戲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