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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是天朝百姓的首都,在從政者眼中,是臥虎藏龍的一潭深水,地方上的一方諸侯,或者天子腳下的從政大員,莫不對這個地方帶著由衷的敬畏,天朝最為中心的區域,有人打破了腦袋想進來,有人則對這個地方懷著複雜態度,退避三舍。都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便有政治,所以能在這個城市中生活的風生水起的人物,或許不精明,但卻都有著自己的處世智慧。
政治永遠都是最容易被插上想象翅膀的藝術。
京城王府路。
一家鮮有人知但卻含金量十足的會所內,今天一早就將內部身份看成尊貴的會員全部請了出去,一副今天閉門謝客的架勢,幾個會員雖然不滿,但似乎也知道這裡即將有大人物過來,很好的將不滿隱藏,草草吃了點早點後就開車離開。
王府會所之所以鮮有人知,因為他並未掛牌營業,這裡跟華亭的戰歌俱樂部不一樣,沒有大到驚人的佔地面積,滿打滿算,不過十來畝地而已,兩棟三層的小樓,數十個單間,小眾的不像話,可只要知道有王府會所這個地方的人,一般想談一些機密事情,都會選擇在這裡,因為這看似不起眼的兩棟小樓裡面,無論你做什麽,都永遠不會擔心被人泄露出去,王府會所開業將近二十年,竟然沒有泄露過任何一條信息,這在諸多會所中,是極為難得的敬業了。
早上九點。
一輛黑色的奧迪a8l以一種相當不引人注目的姿態低調進入了王府會所,最終停在一個角落裡面。
為人處世八面玲瓏的會所老板周朝陽一個人親自迎了出來,站在奧迪a8l旁邊,在車門還沒打開之前,腰部就微微彎曲,一張臉上帶著毫不掩飾並且沒有半點做作神色的狂熱崇拜,不言不語。
駕駛席的車門率先打開,一個穿著唐裝的老人沉默著走下車,身材瘦小,但行動卻異常利落,他看都沒看站在一旁的會所老板周朝陽一眼,來到後排,默默的拉開車門。
周朝陽的身體瞬間緊繃起來,整個人似乎都在微微顫抖,激動而緊張,眼神中的崇拜已經近乎瘋狂。
車內的老人在京城是一個當之無愧的傳奇!
盡管已經隱退京城多年,但有人提起他的名字,依舊如雷貫耳,偌大的京城,他無疑是站在最高處的存在之一。
睿智,陰險,毒辣,老謀深算,冷血,這幾乎就是所有人對他最基本的印象。
周朝陽雖然彎著腰,但眼角余光卻不停的瞄著那輛奧迪a8l的車門方向。
首先進入他視線的是一根實木拐杖,被一隻戴著巨大玉扳指的手握著,杵在地上,格外的堅定有力,然後就是一片黑色絲綢長袍的下擺,老北京的布鞋,兩隻腳踩在地上,一個老人終於走出了座駕。
短時間內已經因為激動而出了一身汗水的周朝陽趕緊走過去,一臉最為誠摯的笑容,恭敬道:“唐老,吃過早飯沒有?天字號包廂已經準備好,我讓人做了些點心,希望能對您胃口。”
唐老!
整個京城,能被稱呼為唐老的,只有一個:三大家族之一,唐家的第二任也是現在的唐家老家主,唐天耀。
這絕對是跺跺腳就能讓京城來一次小型地震的大人物了。
唐天耀身材並不高大魁梧,與尋常老人無異,甚至還微微駝背,拄著拐杖,一襲黑色的長袍,一頭銀發整齊的背在腦後,九點鍾的陽光並不強烈,但他卻帶著一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極為流行的圓形墨鏡,一張乾瘦的臉上懸掛著笑眯眯的神色,看似尋常,但往這裡一站,卻有種非比尋常的強大氣場,不彪悍,卻無所不在,讓任何人都不能忽略。
“等五分鍾。”
唐天耀雖然笑容極具親和力,但話卻不多,簡潔有力。
周朝陽不敢多說什麽,點頭應是,因為他知道馬上還會出現另外一尊重量級的大神,今天特意空出來的整個會所,就是給這兩個大人物準備的。
唐天耀說等五分鍾,結果只是三分鍾不到,一輛掛著普通軍牌的紅旗就從會所後門開了進來,停在a8l的旁邊,一個中年男人快步下車,將後排的車門拉開,一陣大笑就猛然傳了出來。
霸氣威武!
一個穿著軍裝卻沒有佩戴任何軍銜的老人走下車,跟站在一旁笑而不語的唐天耀形成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氣場。
強勢,鐵血,跋扈而威武。
人雖然一樣步入老年,但走起路來依舊虎虎生風,身材高大挺拔,搭配他一身軍裝,極為符合鐵血軍人的形象。
“唐老哥,好久不見。”
老人大笑道,熱情無比,走過去直接給了唐天耀一個擁抱,似乎交情極為深厚。
周朝陽站在一邊,竟然沒敢說話,他在京城勉強也算個人物,但當唐家的家主跟這位時不時出現在新聞聯播上的老人一起站在自己面前客套寒暄的時候,他還是有種普通人都有的忐忑和敬畏,小心翼翼,惶恐不安。
號稱軍政界第一派系的陳系掌舵人,軍委副主席,陳正先,上將銜。
雖然帶著一個副字,可按照天朝國情,軍委的大權,一般都是由軍委副主席掌握的,他在天朝軍界的影響力,絕對堪稱一言九鼎。
“二十年前才見過一次。”
唐天耀笑眯眯道,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玩笑。
陳正先笑了笑,帶著深意道:“當年老爺子的那份香火情還在就好。這裡說話不方便,我們進去談。”
戰戰兢兢的周朝陽在前面領路,將這兩位重量級的大人物帶進王府會所的天字號包廂後,他也知道自己留下來不合適,很識趣的告辭,出了包廂,走出去老遠後才長出了口氣,喃喃自語道:“二十年,人生有幾個二十年呐。”
包廂內,兩個在京城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老人並沒有喝茶,大清早,陽光明媚,上的卻是烈酒,按照唐天耀的說法,兩人二十年前見過一面,這麽久過去,關系本來應該很生分了才對,但兩人對飲,氣氛卻異常融洽,都是老而成精的老狐狸,且不說陳正先嘴裡那份香火情,兩人對氣氛的拿捏,就堪稱登峰造極了。
“都說唐家的四大管家,福壽善謀,安康善戰,阿福在華亭的事情做得漂亮!原本要動秦家一脈的方衡,是極為冒險的舉動,我們的切入點在一個年輕人身上,但阿福卻直接把目標放在了嚴國濤那邊,一舉攻破,估計現在方衡已經不知所措了。這次我算是承了唐老哥一個人情,華亭那邊,在方衡下來後,公義會直接從燕趙省調過去,以後唐家有什麽難辦的事情,跟他打招呼就是。”
陳正先笑呵呵道,大口喝酒,大口抽煙,包廂內淡淡的煙霧逐漸擴散。
“這是寧兒的計劃,我是老了,也懶得管這些事情,全部都是她交代給阿福做的,效果不錯。這丫頭聰明,如果是個男人,就更完美了。”
唐天耀歎息道。
華亭一盤棋,夏家在鬥,秦家在鬥,陳系同樣插手,誰能想象得到,看似完全沒有參與到這件事情中的唐家,竟然也在幕後扮演了這種角色?直接策反了嚴國濤,抓準了他要被秦家拋棄的重點,順帶著將方衡也拉了下來,這一手,堪稱神來之筆了。
而且又有誰能知道,陳系和唐家還存在著深厚淵源?
兩個勢力的領頭人二十年才見了一面,這種關系,埋藏的太深了一點。
陳正先喝了口酒,看似無意的微笑道:“寧兒不錯,也難怪我那侄子對她是茶不思飯不想的,唐老哥有沒有想過親上加親?陳系目前不是家族,只是一個派系,所以我們兩家的關系,只有我們少數人知道,如果兩家正式聯合的話,可就不一樣了。鳳雛最近幾年表現不錯,三十歲之前升少將不難,將來無論是進軍委接我的班,還是進總參接我弟弟的班,前途都是不可限量的。”
唐天耀眼神眯了眯,微笑道:“還是看年輕人自己的意思吧。有了感情,什麽都好說,這丫頭現在想什麽,我都搞不清楚了。”
陳正先一副深以為然的模樣,點點頭道:“那倒是,她跟王家孩子的事情,看起來像是結了,但這次的事件,似乎又不是這麽簡單,夏家出力的同時,她也在背後大力推了一把啊,難道背後有內幕不成?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看不明白嘍。”
唐天耀同樣有些唏噓,搖頭道:“當初這丫頭騙了我一次,退婚的事情,兩人鬧得好像不太愉快,寧兒這次這麽做,也出乎我意料了。但華亭的格局大致已經定下來,王家孩子能進一步,但卻不是最大的得利人,楚家才是,他想跳出來,不容易啊。”
陳正先微笑不語。
唐天耀撫摸著面前的白玉酒杯,一樣沒有說話。
這次華亭的一局棋,可以說得上是三方勝利一方慘敗了,三大家族明面上一直阻止陳系由派系變成家族,但現在的情況卻似乎有些不同,陳系聯合了夏家對華亭動手,唐家身在幕後,一樣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狠狠的陰了秦家一次。
長江三角洲的地下勢力瓦解。
一個副省級的中堅派同樣自身難保。
無論怎麽看,秦家都虧大了。
而一系列的動作中,那個王家的孩子同樣得到了一個再次向上飛快攀爬的機會。
這個機會,是夏家看似無意留給他的,自己的孫女明明可以阻止,但她卻沒有這麽做,反而將這個機會再次擴大了一些。
完全是無意為之形勢需要?
還是真如陳正先所說,有什麽內幕?
唐天耀突然發現自己似乎真的看不懂年輕人的心理了,他揉了揉額頭,暗自歎息,沒由來的冒出一個念頭:要不近期再讓寧兒去一次華亭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