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要不要吃個蘋果?很甜的,來,嘗嘗?”
“不想吃,我沒有胃口。”
“那吃個橘子,來,我給你剝一個。”
“不要。”
“嗯…那渴了嗎?我給你倒點水吧。”
“你先坐下好不好?別忙了,我只是想睡覺。”
一隻柔軟的小手輕輕拉住他的溫暖手掌,小手的主人聲音異常的清脆動聽,但語調中卻帶著一絲惆悵和無奈。
秦天驕將桌前貼著卡通熊的精致水杯重新放回去,也不惱怒,只是嘿嘿的笑,眼神中除了滿足和欣喜,在也沒有其他的情緒。
沒有什麽比看著自己的老婆一天比一天好轉來的開心的了。
“醫生說了,你這樣的情況不能整天都睡覺,多休息是對的,但也要補充一些營養,而且也要出去散散步,我推你出去走走?”
秦天驕握住子鼠的小手親吻了一下,柔聲道。
子鼠搖了搖頭,靠在床上,抿著嘴唇,沉默不語。
“那看會電視吧,好老婆,你睡著的樣子雖然迷人,但我看了這麽多天,你總得讓我看看清醒時候的你吧?”
秦天驕笑著站起來,去拿遙控器。
子鼠似乎被丈夫在自己床邊唧唧歪歪囉嗦了一個上午給折騰煩了,狠狠轉過頭,睜大眼睛等著他,眼神惱怒而幽怨,也不說話。
秦天驕拿著遙控器,卻沒有打開電視,坐在位置上,也跟著沉默下來。
“我沒心情,你讓我再睡一會好不好?等我醒了就陪你聊天可以嗎?”
子鼠沉默了一會,主動伸出手,拉起秦天驕的手掌,語氣柔軟的近乎撒嬌。
“你還在擔心他?”
秦天驕沉默了一會,輕聲問道。
子鼠看了他一眼,卻沒看出自己一向都很了解的丈夫此時在想些什麽,只能嗯了一聲,輕輕道:“他畢竟是我哥。而且為了我,他才離開天朝的,現在有沒有消息?”
秦天驕似乎想說什麽,但卻又忍住了,深呼吸一口,微笑道:“我昨天中午得到的消息,如果沒錯的話,他現在應該在英國倫敦的羅斯柴爾德城堡,我接到消息的時候,英國時間正是半夜,根據可靠消息,有人在羅斯柴爾德.嵐的生日宴會上看到了一個東方年輕人,跟嵐小姐的關系很親密,而且自稱姓王,只是很可惜,咱家在英國的人還沒有資格參加那個生日宴會,除非我們自己去才可以。”
“真的?”
子鼠眼眸一亮,轉頭看著秦天驕,語氣有些驚喜。
秦天驕努力的掩飾著自己的一絲不自然,微笑著點頭道:“當然,他是羅斯柴爾德的貴賓,放心吧,在那裡,他會非常安全的。”
子鼠輕輕點了點頭,想了想,才輕聲道:“告訴她們了沒?”
這個她們,指的自然就是帝王宮中的嫂子們了。
每一次叫嫂子都叫的無比別扭的秦天驕臉色更加不自然的搖搖頭道:“沒,不過這種消息,秦家能收到,夏沁薇自然也有辦法收到,我們沒必要通知了。”
“不叫嫂子了?”
子鼠歪了歪小腦袋,似笑非笑道,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秦天驕下意識的摸了摸鼻子,狠狠瞪了妻子一眼。
子鼠抿嘴一笑,小心翼翼的動了動自己的身體,讓出了一半的床鋪道:“你上來,讓我靠一下。”
秦天驕嗯了一聲,先去倒了杯水,然後打開電視,將妻子摟在懷裡,沉默不語。
電視內正在播放一個法制欄目,內容是這幾日沸沸揚揚的西南首善黑老大龍飛落的事件。
子鼠安靜的聽著,一直到節目結束,才輕聲道:“這件事和王家有關系,對嗎?”
“嗯。”
秦天驕沒有猶豫,點了點頭:“忍了這麽久,我們早就該反擊了。”
臉色蒼白的幾乎沒有一點血色的子鼠在秦天驕懷裡輕輕動了動,點點頭嗯了一聲,喃喃道:“絕對不能放過他。”
“當然。”
秦天驕摸了摸妻子的長發,語氣溫柔,眼神中卻是寒光凜冽。
下午的時候,中南海政要療養院中,一名大約在三十歲左右的青年推著一個五十歲上下的中年人,來到了療養院內的湖心亭上。
天氣冰涼。
但這個一國的權力中心仍然是一副風景如畫的景象,倒是湖心亭中央的湖水,因為天氣的關系,已經結冰,冰面很厚,異常平滑,上面寸草不生的堅硬冰層一直蔓延到了岸邊。
老實說,這並不能算是所謂的美景,反而有些孤寂,這樣的天,看這樣的景,空氣中的溫度似乎又下降了幾分。
小心翼翼推著中年人的青年下意識的哆嗦了一下,緊緊握住輪椅的把手,輕聲道:“市長,天氣太冷了,回去吧?”
“在呆一會,小孫,你回去加件衣裳,天氣確實不好。”
中年人擺了擺手微笑道,他的臉色帶著一種虛弱到了極點的蒼白,大病初愈一般,僅僅是擺擺手的動作,已經讓他的呼吸略微粗重了一些。
“市長哪裡話,我只是擔心您的身體,我年輕,抗凍。”
叫小孫的青年微笑道,面對著這個天朝核心的高級幹部,沒有太多的敬畏,只有敬重。
中年人笑了笑,轉頭望向湖中的冰面,輕聲道:“你最近的工作匯報我都已經看過了,做的非常不錯,我很滿意,你回去以後,要多和同志們做溝通,尤其是市政府的同志,準確傳達我的意思。我並不擔心西南的發展,但最重要的一條,發展的方向,絕對不能出現變數。”
“是的,我明白市長的意思,並且一定完成市長的交代,請市長放心。”
青年微笑著答應下來,自信滿滿。
他確實有這個自信,也有這樣的實力。
作為西南市政府第一大秘,在市長秘書比書記秘書還要強勢的西南,孫秘書手中的隱性權利甚至要超過一般的副市長,他的直屬領導林擎天在療養院的這段時間,西南這片堅固堡壘始終都是四平八穩,沒有出現任何動蕩,林擎天的任何指示都可以由孫秘書傳達,然後由西南市的常務副市長周旭負責執行,一個多月的時間,沒有出現過任何差錯。
身體看上去依舊虛弱的林擎天微微點頭,沉吟了一下,才緩緩問道:“小孫,你跟我幾年了?”
“四年零九個月,馬上就要五年了。”
孫秘書毫不猶豫的給出了一個準確數字,眼神中的感慨一閃而逝,隨即變成了滿滿的感激和敬仰。
初遇林市長的時候,他還只是西南秘書辦公室中極為普通的一員,甚至每天還為怎麽討好領導獲得領導賞識而發愁,結果西南的市長林擎天卻意外的選中了他做秘書,原先的正科級待遇迅速上升到了處級,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和林擎天的配合也愈發的默契,深得領導的信任和賞識,自己今天這個副廳級的位置,完全都是林市長一手早就出來的光明前途。
孫秘書不在乎外界如今怎麽看待自己的領導,反正在他心裡,這個男人是值得自己用所有的一切去報答的人。
這是真正的知遇之恩。
也是兩人之間的緣分。
“市長,您什麽時候可以回西南主持工作?”
孫秘書向前一步,整理了一下林擎天身上蓋著的毯子,微笑道:“最近這段日子,您的身體康復的越來越快了。”
“回西南?”
林擎天愣了下,微微搖頭道:“西南方面,組織上另有安排,我出院後,工作可能要動一動了。”
孫秘書一時間愣住,呆呆的看著林擎天,沉默了良久,才小聲道:“來京城?”
全會之前,總書記薛治國有意讓林擎天擔任首都市委書記的事情是絕對的機密,但林擎天卻將這件事情透露了給秘書,僅從這一點來講,也足以看出他對這個秘書的信任了。
林擎天眼神中的不甘一閃而逝,極為隱晦,他緩緩搖了搖頭,深呼吸一口,淡淡道:“總書記已經找我談過話了,我出院後,去南粵。”
孫秘書情不自禁的搖了搖頭,勉強笑道:“那也不算壞。”
確實不算壞。
如今關於林擎天的流言蜚語滿天飛,大部分都指向王少大婚當日行刺的幕後主使,但流言之所以是流言,無非是因為沒有被證實,在這一點上,王系和西南兩大派系如今雖然鬥的如火如荼,但對於林擎天究竟是否就是主謀,卻都在保持沉默。
換句話說,林擎天如今仍然是在前不久的中央全會上高調當選的政治局委員,是一個沒有犯錯誤的,值得組織新任,並且委以更為重要職務的好幹部。
那麽等他出院之後,就必須要有一個能塞得下一名政治局委員的地方。
南粵是不錯的選擇,甚至是非常不錯的選擇。
南粵歷任的省委書記,除了上一任有特殊原因而沒有當選的葉錦華之外,其他人都是實打實的政治局委員,能夠進入頂尖核心層的大佬。
一個省內出現兩個副省級城市,甚至其中一個還是改革開放的橋頭堡,這樣的省份,一把手進政治局,在正常不過。
甚至於如果不是五年前陳系在從中作梗的話,葉錦華的意外事件根本不會出現,而在這一次的大換屆中,他和向明都將進入最高層。
只不過有些事情,沒有如果。
但林擎天要是以政治局委員的身份空降南粵,那麽五年之後的換屆,他是極有可能進入中央的,也就是坐在附近薛治國總書記這個副主席的位置上面。
到時他可以是政治局委員,但也不排除直接進常委,準備下一個五年後更為順利的接班的可能!
單從前程上來說,南粵省委書記一點都不比京城市委書記的含金量低,甚至不在天子腳下,天高皇帝遠,那裡有更為廣闊的發揮空間也說不定。
孫秘書嘴裡說著不錯,但內心卻依然有些可惜。
有些事,終究是因人而異的。
而政治,很多時候更不能將主觀理解變成客觀的事實。
林市長如果在京城的話,那麽天子腳下,他得到的絕對不止是束縛,而是總書記的全力支持!
師徒二人一起在京城,那麽面對如今聲勢鋪天蓋地的王系,將會更加遊刃有余。
而且這個時候林市長在京城,等於是提前開始接觸最高層的一些失誤,比他五年後從南粵調任中央,足足早了五年。
不過現在看來,這件事情似乎希望不大了。
“沒關系,這才是人生啊,任你多麽強大,這一輩子,誰都不可能一路高歌。”
林擎天微笑了下,眼神豁達的看著眼前的秘書:“你說說吧,我走之前,會提前把你妥善安排一下,是來中央部委鍛煉一下,還是留在西南?我幫你安排。”
孫秘書張了張嘴,眼神中沒有任何應有的驚喜。
任何領導離開前,都會妥善安排自己的秘書,畢竟跟著自己一場,這個人情,是必須要講究的,否則也會背後招人非議,而秘書的安排,就算不會立刻提半級,但也會安排到相對重要的崗位上去,在不久之後將這個半級提上來。
孫秘書如今是副廳,在提半級到正廳,那就是真正的高級幹部了。
如果進中央部委,只要抓住一個機會,對景時候下放,那就是副部級。
在國內,任何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副部級,都是極有前途的人物。
但他最終卻搖了搖頭,輕聲道:“市長,我還想跟著你。”
“這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在跟著我,就把你耽誤了,能讓你提前一步上來,我幹嘛要推遲?你也不許犯渾,就這樣吧,去宣傳部,最近我會幫你安排,待會你收拾下,回一趟西南,把該交代的事情交代一下,然後回來找我。”
林擎天露出了一絲欣慰的溫暖笑臉,伸出手,拍了拍孫秘書的肩膀,溫聲道:“在送給你一句話。我們是人,有血有肉有思想的生物,所以我們都是自私的,任何人都自私,但政治是表現在台面上做在台面下的東西,從政,面對台面上所有的人,做事要問心無愧,做官,從政為民,始終是要擺在第一位的,自私自利隻想鑽研自己那些前途,那做官幹什麽?你在台上,那總歸是要做一些利國利民的實事的。至於台面下?我同樣送你四個字,成王敗寇。政治本來就是相互鬥爭的產物,有些手段不應該?過激了?都是瞎扯的,被冠以這樣評價的人,往往都是失敗者,對不對?只要成功了,你可以隨意刻劃歷史,你只要對得起你屁股底下的位置,一些手段,往往不重要,那只是象征著成功或者失敗的符號而已。最後,我在說一句,台上台下,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先動動腦子。”
他拍了拍小孫的肩膀,笑道:“千萬別跟瘋子較真,因為你玩不起的。”
孫秘書張了張嘴,剛想說話,眼角余光卻瞥見了一個老人拋開了身邊的警衛,正慢悠悠的走向湖心亭。
孫秘書內心一陣,迅速將內心的一些想法壓下來,站起身迎過去,深深鞠躬,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總書記。
總書記薛治國點了點頭,臉色有些陰沉的跟孫秘書擦肩而過,徑直走向林擎天。
孫秘書猶豫了下,似乎看出了總書記內心並不愉快,並沒有上前,而是識趣的後退了一些。
湖心亭中,林擎天親自轉動著輪椅,正面面對自己的老師,眼神冷靜。
“身體怎麽樣了?”
薛治國長長的出了口氣,坐在林擎天附近的石凳上面,語氣平靜道。
“還好,春節之前,應該可以出院。”
林擎天笑著說了一句,猶豫了下,終於忍不住,輕聲道:“老師,鄭老的事情,什麽結果?”
薛治國的手掌猛然收緊了一下,又緩緩松開。
林擎天內心微微一沉,眉頭皺起。
“剛才和冬雷同志談了一下,結果不樂觀,那邊態度很強硬。”
薛治國搖了搖頭,語氣有些蕭索:“目前沒有出現具體結果,還要再談談。”
“退一步?”
林擎天輕聲道,與其說是建議,倒不如說是一種試探。
薛治國明顯收到了這種信號,瞥了林擎天一眼,平淡反問道:“你怎麽看?”
“不能退。”
林擎天平淡道,語氣直截了當。
薛治國皺起了眉頭,內心的憤怒開始逐漸升騰。
鄭老,那是一手將自己提拔起來的老領導!
他對他的感情,一點都不比孫秘書對林擎天的感情差!
這個時候,自己最得意的學生,竟然告訴自己,這次不能退?!
不像話!
“王複興不能回國!”
林擎天繼續道,語氣堅決。
薛治國的眉頭愈發緊皺,因為這正是李冬雷剛才提出的條件。
“你看到了,王複興在不在天朝,對王系的戰鬥力影響並不是很大。”
薛治國淡淡的看著林擎天。
“不一樣的,王系戰鬥力的凝聚,跟王複興剛剛離開不久有直接的關系,時間一長,李冬雷就算再怎麽神通廣大,人心也會逐漸散開,一個沒有王家家主的王系,戰鬥力逐漸消退是必然的。而且他們就算不會消沉,那麽沒有王複興,王家的發展也會變的緩慢,王家的強大,是我們願意看到的,但有王複興的王家,卻不是我們可以接受的,我們能夠讓王複興回國,甚至可以支持他,但在他回來之前,我們必須要做到一件事情。”
林擎天緩緩抬起頭,看著薛治國,一字一頓道:“那就是提前掌控王家!”
“所以,這一次,我們不能退!”
林擎天緩緩道,他深呼吸一口,繼續道:“絕對不能放過他!”
薛治國眼神中罕見的出現了一絲猶豫。
林擎天微微轉動著輪椅,看著結冰的湖面,笑了笑:“如果現在讓王複興回國的話,老師,你有沒有想過另外一個問題?”
他伸出手,指了指中南海政要辦公處,總書記辦公室的位置。
“十年後,當我坐在那裡辦公的時候,王複興,又會在什麽樣的位置上俯視這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