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霽垂了垂眼簾，清冷的聲音理智克制，“等她的病情好了，我們輪流陪在她身邊，到時……”

  簡霧冷諷地問：“你該不會想共享吧？”

  怎麽可能?
  陸霽淡淡看向他，“如果綿綿希望我們都陪在她身邊呢？”

  顧邪和肖司異口同聲：“不可能！”

  陸霽反問：“那你們的意思是還想再次算計她來殺了我們，徹底叫她崩潰？”

  這些，不僅肖司和簡霧沉默，顧邪也不說話了。

  陸霽看著天上的圓月，“現在爭來爭去的沒有意義，與其有時間在這勾心鬥角，還不如想想怎麽叫她心甘情願地留下來陪我們。”

  若是她一直排斥厭惡他們，身體和精神一步步崩潰，那他們在這兒爭個長短有什麽用處？
  本末倒置！

  道理簡霧和肖司他們不是不懂，但就是不甘心啊！

  憑什麽大家都不是好東西，都算計了她，顧邪卻能第一個得到她的釋懷，讓她再次接受？
  而他們只能躲在暗處，連與她說話的權利都沒有？
  不僅憋屈，還心痛難忍！

  陸霽自嘲道：“誰叫我們自作孽呢？”

  他們最初的起點其實都是差不多的。

  但太聰明真不是一件好事，算計來算計去，最後把他們自己給算計得灰頭土臉，賠了夫人又折兵。

  簡直……

  陸霽何嘗願意讓自己心愛的女子跟其他男人在一起？
  他也想除掉顧邪。

  可他不得不顧及綿綿。

  陸霽掃簡霧和肖司這兩個瘋得最厲害的，“我們之間的爭鬥是我們的事情，別再波及她了。”

  簡霧和肖司臉色有些難看，但也沒法反駁。

  少女前兩日奄奄一息的樣子至今還深深刻在他們腦海中。

  沒有人知道他們當時有多惶恐害怕。

  萬、萬一她沒了……他們再爭，還有什麽意義？
  她活著，一切才有意義和希望。

  為此，別說本就傷害她頗多的簡霧，便是瘋得厲害的肖司也願意再退一步。

  “你最好能叫她開懷些。”

  肖司冷冷地警告了一句顧邪，就轉身消失在走廊。

  “別以為你就贏了。”

  簡霧周身彌漫著血霧，眼神陰冷地看了顧邪一眼，也暫時退去。

  陸霽倒是沒放什麽狠話，隻淡淡地看向顧邪，“注意分寸。”

  顧邪俊臉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對他們三個的警告完全不放在心裡。

  但其實，顧邪從沒對這三個敵人放松警惕過。

  尤其是……

  顧邪目光落在陸霽身上，心裡不覺有一絲僥幸。

  若非先前陸霽太過心急，一時控制不住算計了少女，還給她留下不小的陰影，怕現在陪在她身邊的會是他。

  幾人之中，這人看似最清冷理智，從來也都在為她退讓，但實際上，他才是最可怕的一個。

  顧邪自信能對付簡霧和肖司，但他……

  這也是當初他找陸霽合作的原因之一。

  這段時間以來，如果沒有陸霽從中調和，他們幾個還真可能早就殺瘋了。

  無疑，這人會是他最大的敵人。

  顧邪心裡戒備著，但沒有表露半分。

  畢竟這是之後的事情。

  現在……

  在陸霽也離開後，宿舍的門打開。

  少女穿著一身白色束腰的網紗裙，外罩一件同色長袖小西裝，簡約又不失優雅，漂亮又大方，絕美的容顏在皎月下熠熠生輝，如月下仙子誤落凡塵。

  叫顧邪一時都看癡了！
  阮綿被他炙熱的眼神看得有些難為情，她嗔道：“你幹嘛？”

  顧邪深吸一口氣，試探地拉住她的手，見她沒有拒絕，簡直心花怒放。

  “小綿綿，你真好看。”

  阮綿俏臉微紅，白了他一眼，“你少來。”

  顧邪眉眼溫柔含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不在你面前說假話。”

  阮綿瞪他，叫他適可而止。

  她轉身看向再次被自己偽裝成背景板的夏小鈺，“小鈺，你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夏小鈺還沒回答，顧邪淡淡的眼風就掃過去，但立刻就被阮綿抓到，他瞬間大變臉，笑得跟隻大狗狗一樣忠誠無辜。

  阮綿：“……”

  她輕哼了一聲，“你不許再嚇人。”

  顧邪乖乖點頭，“我知道了，都聽你的。”

  夏小鈺默默低頭看拖鞋：她不應該在車裡，應該在車底的。

  太多余了有木有？
  也完全不敢開口來著！

  阮綿不好意思地對夏小鈺說：“你別理他，他就這樣。”

  夏小鈺擺擺手，“沒事沒事的。”

  她對自己的定位可準確了。

  而且若非有大小姐，自己恐怕早跟池依依他們一樣的下場了。

  相比起來，她有吃有喝，還有得休息的地方，只要她不起其他心思，好好陪伴大小姐，還安全得不要不要的。

  這當背景板太幸福了有木有？

  就這樣，她如果還覺得不行，那她的要求是多高？
  夏小鈺的腦子很拎得清，有些東西不是看著光鮮亮麗就是好的。

  大小姐看著被高高地捧起，可其中的心酸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至少，夏小鈺雖然背景板，但她卻是自在的，能自由做她自己。

  她真的已經謝天謝地了。

  阮綿又問了她要不要一起出去。

  夏小鈺識相又毫不猶豫地搖頭，“大小姐，我在宿舍休息就好了。”

  阮綿聞言，黛眉輕蹙，擔心她一個人在宿舍的安危。

  顧邪立刻向她保證，“小綿綿你別擔心，這邊很安全，她在這裡絕不會受到任何傷害的。”

  阮綿還是有些不放心，“真的？”

  顧邪就差發誓了，“宿舍區現在很乾淨的。”

  畢竟她在這兒，他們哪裡能讓那些髒東西驚著她半分。

  其他地方他不敢保證，但宿舍區絕沒有問題，尤其這間宿舍，還有他們布下結界，除非整個副本徹底坍塌。

  阮綿這才放下心來，對夏小鈺說：“那你好好休息。”

  夏小鈺笑著點頭，“好，大小姐和顧學長玩得開心。”

  阮綿露出淺淺的笑容，“嗯。”

  她也不敢多說什麽，更不能做什麽暗示。

  這對夏小鈺來說，不是好事，反而才是壞事。

  阮綿知道夏小鈺的性子，她很謹慎，並不會亂跑。

  如此，只要她好好待在宿舍裡，便不會有事了。

  接下來的事情，阮綿也不能將她拖下水去。

  否則一旦失敗，她怕是第一個就會被那幾人遷怒了。

  “走吧？”

  顧邪的聲音傳來，阮綿拉回思緒，自然地對他淡淡頷首。

  不算冷漠，也不太熱絡，正符合她此時應有的心態。

  顧邪也不氣餒，笑著與她說說笑笑。

  即便一直是他在說，阮綿隻時不時簡單應幾句，但顧邪也覺得很開心了。

  畢竟兩人的關系剛破冰，顧邪也不算逼她，一步步慢慢來就好。

  他對她，可以傾盡這輩子所有的耐心。

  ……

  月色下，天空大學一片靜謐。

  路燈明亮，花草樹木繁盛，各色led燈裝飾滿路，極為漂亮夢幻。

  讓阮綿恍惚以為她是去看現世的燈光節。

  只是，如果是現世的燈光節的話，到處都是人山人海，哪兒會如此清冷呢？

  不，路上根本就只有他們兩人，都能談得上毫無人氣了。

  阮綿微微垂眸，遮掩住眼裡的失落。

  但時刻關注著她一舉一動的顧邪哪兒能沒發現她的異樣？

  他輕輕牽住她的手，柔聲問：“怎麽了？是不是不喜歡這些？”

  阮綿搖頭，“不是的，很漂亮。”

  她突然問：“是你們一起布置的嗎？”

  顧邪是半點都不想談那幾個老狗比，但……

  他點頭，實話實說，“是簡霧清理的校園，陸霽和肖司準備的這些。”

  阮綿抿了抿唇，淡淡道：“謝謝。”

  顧邪撇嘴，“有什麽好謝的，他們這不是應該的嗎？”

  阮綿無語，“他們又不欠我什麽。”

  顧邪不高興了，“什麽沒欠？看看他們看的好事……”

  話一出，少女神色就冰冷了下來，顧邪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不過，阮綿的難受也只是一會兒。

  她吐出一口濁氣，轉移話題，“不是說要帶我去明月湖放燈嗎？”

  顧邪巴不得趕緊略過那個要命的話題，聞言趕緊點頭，“嗯，我們走吧。”

  但少女病剛好，他又怕她身體虛弱，走太多路會很累了。

  “小綿綿，要不我背你過去吧？”
.
  阮綿毫不猶豫地拒絕，“不要！”

  但她剛往前走一步，卻差點崴了腳。

  顧邪連忙攬住她的腰，將她抱住，緊張地問：“怎麽樣？有沒有傷到腳？”

  阮綿腳沒傷，但自尊嚴重傷到了。

  她俏臉紅得不行，杏眸委屈得水霧彌漫。

  她怎麽就這麽廢呢？
  顧邪被少女可愛到了，想笑，但不敢，怕真惹她生氣了。

  他趕緊哄道：“沒事的，你是大病初愈，身體虛弱一些很正常。”

  阮綿惱怒地瞪他，“我生病是誰乾的好事？”

  顧邪投降，“是我的錯，你別生氣了。”

  少女一向吃軟不吃硬，見顧邪如此沒脾氣地哄著她，阮綿自己也不好意思了。

  她抿唇，“抱歉，我……”

  顧邪手指輕輕撫了撫她蒼白的臉頰，眉目深情，“說什麽抱歉？小綿綿如何都是好的，而且，讓你難受、傷心，還生病了，本就是我的錯。”

  阮綿眸光晃顫，看著眼前的男人，心緒極為複雜。

  若是他們能在普通的世界相遇，那該有多好？

  只可惜……

  她斂下心中的情緒，對他搖搖頭，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顧邪知道她心裡還有結，便也不多說什麽叫她有壓力。

  他在她身前蹲下，“上來吧，我背你，走過去太累了，還怎麽放燈？”

  阮綿頓了頓，這次沒有拒絕他，沉默地趴在他的背上，被他穩穩地背起來。

  男人很高，在他的背上，她能看得很遠，伸手也能觸碰到樹上的葉子。

  她隨手摘了一片在掌心把玩。

  “顧邪，你能告訴我為什麽我之前會如此身不由己地必須扮演著那樣一個惡毒的角色嗎？”

  “這個世界循環很多次了，積累了太多的怨氣，怨氣成靈，它把這裡變成一個遊戲場，為自己狩獵食物，但它智商實在一般，制定的劇情和遊戲規則就那些，也完全不會變通，一旦有誰脫離了它的設定，它就會控制對方，讓遊戲回歸正規。”

  顧邪沒有隱瞞阮綿半點，直接將這個世界的本質都扒到她面前來。

  但其實，這些都是以前。

  自從“祂”來到這個世界，一切似乎不變，但又改變了。

  怨靈被祂抹除了自我意識，成了一個不會變通的運行機器。

  而原本的顧邪、陸霽、簡霧和肖司被祂分裂出來的靈魂給取代了。

  阮綿有一點猜對了。

  他們不是沒有辦法毀掉劇本，改變原本那些角色的命運軌跡。

  但除掉怨靈很簡單，難的是……

  不驚喜他們的本體，那位真正的神明。

  一旦祂醒了，他們四個即便聯手，都逃不過回歸本體的命運。

  但他們已經覺醒了意識，如今又有少女的存在。

  哪個願意再回去？
  更叫他們不安的是，如果祂醒了，是否也會對少女起心思？
  他們爭得過嗎？

  爭不過的！

  因此，四人才會默契按照原來的劇情發展，一點一點不著痕跡地蠶食掉怨靈，在不驚醒祂的情況下，控制了整個天空大學。

  阮綿並不清楚還有那樣的內情。

  她黛眉緊蹙，緊張地問：“那……過兩日後，是不是又要回到新輪回。”

  顧邪溫聲安撫她：“小綿綿別怕，不會的，怨氣的源頭和衍生物都被我們清理掉了，沒有足夠的能量，新輪回開啟不了的。”

  聞言，阮綿沒有半點高興，心還高高提起。

  也就是說整個天空大學都已經是他們囊中之物了。

  如此她還能逃到哪兒去？
  校長室到底有什麽？
  讓系統說是她最後的機會？

  她真的能逃脫他們的控制嗎？

  阮綿掌心都是冷汗，她似有些低落地垂下眼簾，嗓音淡淡的，“不會輪回，但這裡也變成了荒蕪之地。”

  顧邪連忙安慰她，“你別擔心，你喜歡熱鬧的話，我們會這裡重新熱鬧有煙火起來，而且再也不是那個令你壓抑的學校了，你喜歡怎麽樣的，這裡就會變成什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