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知道什麽？”凌塵側目道。李霄雪的回答，並沒有回答他為什麽她會知道他就是當年的那個天涯。

  李霄雪的神情變得淡然，還隱隱的帶著些微的寥寂，她放輕聲音說道：“那個可憐的男孩子生在了一個立於權利最頂峰的家族，本該一生華貴，但命運卻和他開了一些殘忍的玩笑。作為那個家族的血脈傳承者，他非但沒有享受到該有的待遇，反而被無聲的孤立。他的爺爺和他的父親沒有因他的出生而高興，更沒有將這個消息公開，相反，還封鎖消息，盡全力不讓外人知道，讓真相，被封死在內部。他到底是龍家之人，在那個家族內部至少不會受到虐待，吃穿無憂，但他的長輩從不承認他的身份，連看望他的時間都少的極其可憐。”

  “在家族內部，他的身份是個公開的秘密，但沒有一個人有膽量說給任何一個外人聽。他雖是龍家之子，但他親生家人對他的孤立和半拋棄，讓家族之中的其他人心中有了各種各樣的猜測。他們知道了這是一個不該出生的人，他的存在沒有帶給龍家任何充實血脈的喜悅感，反而像是插在龍家內部的一根刺。說不定哪一天他就會被秘密拔除。於是，在他從小到大，一直連最低等的家仆都對他避而遠之，對他沒有恭敬，只有排斥和憐憫。”

  李霄雪看了臉色沉寂的凌塵一眼，繼續說道：“親生骨肉，卻如此對待，這根本不符常理。我爺爺當年試著分析過這其中的緣由。他猜想過或許是龍家向來都是一脈單傳，在他之前，龍家已經有了一個龍天雲，而他的出生，讓龍家措手不及。在華夏，為限制人口增長，一直以來都有著嚴格的生育政策。這個政策是由龍家制定，龍家也必須以身作則。若是龍家被爆生育二子，勢必在華夏境內造成巨大的輿論嘩然，後果或許會嚴重到一發不可收拾。另一個原因，則可能是他的生母出身低賤，與她的結合是一場意外，讓龍家不願承認。也有可能是龍家怕將來怕兩個繼承人為奪繼承資格而互相爭鬥，釀成不願看到的場面和禍患，從而對他狠心對待，讓他適應被漠視的生活，同時沒有條件去培養自己的能力和勢力去對龍天雲造成威脅。”

  凌塵一言不發。

  “而這些理由，都只是爺爺的猜測，他先後自我推翻了幾次，卻又找不到其他的什麽理由。但，那個人是龍正陽親生，有著純正的龍家血脈，卻是可以完全確定的事。不知道當年我爺爺一直無法確定的真相，你能給予答案嗎？”李霄雪看著凌塵，希冀著他的回答。

  凌塵搖頭，表情平靜的可怕：“我，更不知道。”

  “哦？”李霄雪詫異，隨之又笑著說道：“如果被你父親知道他最害怕的人竟然是……”

  “我沒有父親！”凌塵冷冷的打斷了她。

  “好吧。”李霄雪撫了撫頭髮。

  “你很聰明。”凌塵直視著她：“你通過導演昨天的事，來把自己和我綁在一起，讓對難以對你生出足夠大的戒心……否則，你說出剛才的那些話，我真有當場殺你滅口的可能。這些事，我沒有否認，是因為我不想虛偽，也不想讓你以為我對那些事還有陰影。相反，在龍家的那些年，我早已經不在乎，我甚至無比的慶幸他們會那麽對我，從而讓我可以光明正大，名真言順的永遠遠離那裡。我現在對龍家有的只有恨……但這些恨，和在龍家那幾年受到的對待，一點關系都沒有。至於父親這個稱謂……在我的世界裡，從來都沒有！”

  “那，母親呢？”李霄雪忽然問道。

  “……她死了，在我出生的那一年就死了。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連她長什麽樣子，叫什麽名字，怎麽離世的都不知道。”凌塵自嘲的笑了笑：“不過這些，對我來說早已是無所謂的事。你大可以認為我是一個從石頭裡蹦出來的人，無父無母。”

  “哦……這樣啊……”李霄雪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眼眸之中恍過一抹猶豫，最終選擇了即將出口的那句話咽下，轉而問道：“那麽當年你是怎麽消失的，這你總該知道吧？嗯……我呢，已經是你的女人，有資格分享你的秘密了對不對？而且我保證不會說給任何人聽。”

  “當年，我感染了伊斯洛卡病毒，非自然感染，而是被龍天雲用攜帶病毒的針刺入皮膚。”凌塵微眯著眼睛，緩緩說道。當年，就是這些仇恨，支撐著他在天堂之中執著的不肯死去。而如今講述起這些，他的內心用已格外平靜：“然後，我被隔離。再然後，在一個晚上，我被裝入一個布袋之中，運到了百裡之外活埋。”

  李霄雪的雙手同時抖了一下，明亮的眸中閃過一抹銳利的怒氣。她上前一步，右手抓住了凌塵的右臂，急切的問道：“那後來呢……你為什麽沒死？是不是什麽人救了你？你的伊斯洛卡病毒是怎麽解決的？”

  “被活埋時，我的意識有一段時間的清醒，我從埋我的兩人的談話中知道了一切的真相，所以，我不允許自己死，因為我要報仇……於是，我一直沒有死。在被人從地下挖出來的時候，我已經別埋了兩天兩夜……然後，我被送去了一個比地獄還可怕的地方。”

  到了這裡，凌塵沒有再講述下去，後面的事，也不能再講給李霄雪聽。李霄雪也聰明的沒有再追問，她抓著凌塵的手掌緊了緊，呢喃著說道：“這麽年輕，卻擁有那麽可怕的身體和力量……你那些年遭遇的東西，或許是我永遠都無法想象的。”

  “以你李家的情報能力，知道當年的我並不是什麽不可接受的事。這件事在華夏最上層的圈子裡幾乎是個公開的秘密。但你為什麽會認為我就是當年的那個人！感染伊斯洛卡病毒必死無疑，這是世人皆知的常識！當年的我就算沒消失，也早該死了。你為什麽會將我聯想到一個常理而言已經死了的人？難道我的身上，一直有著我沒有發現的破綻？”凌塵凝目道。

  “這個世界上，永遠不存在沒有破綻的東西。”李霄雪道：“我所憑借的東西……第一，是女人的直覺！”

  凌塵眼角抽搐了一下：“直……直覺？”

  “對啊。”李霄雪一般正經的點頭：“女人的直覺，有時候真的可以稱為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

  “就算是直覺，也該有點依據吧！”凌塵表情怪異的說道。

  “依據嘛……比如，劍皇。我可是一直都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哦。”說到這裡，李霄雪瞥了一眼凌塵的反應，意味深長的一笑：“你和劍皇那次交手之中的異常反應，還有那夜你獨闖龍家，劍皇忽然背棄家族救你出去，而後再沒回去，讓我不得不浮想聯翩。在我所得到的情報裡，那個小丫頭外表柔柔弱弱，內心卻又剛烈異常，同時還是個十足十的情癡，十歲時那青澀的年紀，青澀的感情，卻讓她那般刻骨銘心，甚至甘願為了某個小男孩自毀一生，連感情都徹底的自我封閉。能讓她忽然出現那麽強烈異常反應的，似乎就只有可能是那個叫天涯的人了吧？你說呢？”

  “這一點你能想到，龍家也會想到。但感染伊斯洛卡病毒必死的常識，足以讓龍家絕不會認為是我。但為什麽你會？我想知道，你的決定性憑據是什麽？”凌塵注視著她問道。

  “決定性的憑據……”李霄雪把手背托在雪白的下巴下，認真的思考了一小會兒，搖了搖頭“為了不引起你的過激反應，我認為還是不要告訴你的好。不過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會知道。”

  “那麽，說說你的最終目的吧。”凌塵沒有再追問下去，直截了當的轉移了話題：“你想通過我對龍家的刻骨之恨，借我的能力殺了，或廢了龍天雲，然後在適當的時候亮明自己的身份。而那時，我將成為龍家唯一的合法繼承者，多年之後，將有很大可能掌控龍家大權。你再通過與我的關系，讓李家和龍家綁在一起？”

  “完全正確。”李霄雪笑顏如花。

  “但有一件事，你算錯了。”凌塵默然搖頭：“我對權利這東西，一點興趣都沒有！對回歸龍家，呵……更是沒有半點興趣，相反，在我發泄完足夠的仇恨後，我會離的越遠越好。”

  “這個我當然知道。”李霄雪卻是毫不在意的笑了起來：“如果龍天雲真的死了，或者廢了，那麽為了龍家的延續，為了不成為龍家的千古罪人，龍正陽就算下跪，也會求你回去繼承。但以你的性格和對龍家的積恨，百分之一百的會拒絕。龍家之權無數人垂涎，但如果讓你來掌控，面對整個華夏，對你來說估計比殺了你還要難受。所以呢，作為你的女人，怎麽可以因為自己的事讓你為難呢。你需要做的，就是順應心中之恨，弄死弄殘弄廢那個龍天雲，至於繼承的事嘛……”李霄雪雙手垂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部位，柔柔的說道：“就由我們的兒子來好了。”

  噗通……

  凌塵雙腿一軟，一頭栽到了地上。

  昨天和李霄雪那一戰，讓他回味了一個晚上。他知道李霄雪必有所圖，但同時也無比堅信……自己怎麽說都佔了大便宜。而現在……他就是個傻子也該知道自己不但上了李霄雪，還上了李霄雪設下的一個超級巨大的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