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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妖養仙途》第248章 蒼狗
  第248章 蒼狗
  洞穴盡頭,一盞泛黃油燈。

  盧通提著飯匣過去。

  宋言柏坐在一張矮凳上,前面橫擺著一條死狗。

  狗很大。

  光是頭和身子,差不多有六尺長。大部分地方是黑色,背上有幾叢白毛,腹下一大片白毛。

  不過白毛已經被血染紅,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皮。

  他放下飯匣,取出兩壺酒,遞過去一壺。

  宋言柏搖了搖頭,道:“你先喝,我幫他把傷口弄乾淨。那邊還有個凳子。”

  盧通左右找了幾眼,摸到凳子,在旁邊坐下。

  宋言柏繼續之前的事情。

  把狗肚子上被撕下來的皮肉,塞回到原來的位置,再用黑線縫好。

  他看了許久,漸漸察覺到了不一樣。

  宋言柏變了。

  變得沉穩了,呼吸平和,手上動作不疾不徐,像一個活了大半輩子的老人正在縫衣裳。

  近百道傷口,一一縫合完。

  宋言柏摸出一塊尺長條石,踩在腳下,然後拿起旁邊的棍子。

  棍尖點在條石上,手腕輕輕動了幾下,在條石上刻出兩個:霸天。

  盧通死死盯著宋言柏的手,還有四尺短棍,震驚道:“這是什麽劍法?”

  用劍寫字,他也可以。

  但是宋言柏刻字時,棍尖所過之處,一點石屑都沒有崩出,十分輕松地劃開一條條凹痕。

  不像刻字,像在沙子上寫字。

  宋言柏把條石放在死狗的頭邊,拿起酒壺,輕聲道:“蒼狗劍法。世事多變,人心不定,猶如白雲蒼狗。”

  他有些似懂非懂。

  “你在這裡喂狗,其實是為了修行?”

  “是,也不是。”

  宋言柏臉上多了些滄桑,不過依然十分英俊。

  “我遇到了一個前輩。經過提點才看清,以前修行就是在泥潭裡面打滾。”

  宋言柏頓了頓,苦笑一聲,看著腳下死狗,道:“和他們一樣,互相咬,咬贏了能吃一頓肉。可是贏再多,在外面人眼中,也只是一條狗而已。”

  盧通皺了皺眉頭,道:“萬物相爭,生來就是如此。”

  “只怕爭來爭去,到最後連為什麽爭、爭的是什麽,全都給忘了。”

  他重新打量宋言柏,道:“看來你的造化不淺。”

  宋言柏笑了下。

  搬出一張小木桌,從飯匣中取出一盤盤菜肴,擺在桌子上。

  二人面對面坐下。

  盧通問道:“那位前輩什麽修為?”

  “不知道,起碼在金丹境,或者更高。他站在面前,我感覺不到一點法力波動。”

  二人幹了一杯。

  他笑了下,道:“你倒是好運道,呆在城裡不動,前輩自己送上門來。”

  “此事與你有關。”

  “哦?”

  盧通十分意外,手中動作一停,放下筷子,道:“我也認識?”

  “不是。那天白巧找我,說什麽從此之後再無瓜葛。還說上次私賣府庫,你看在她的面子才出手相助,讓我以後不要沾這種勾當。”

  他搖了搖頭,笑道:“白巧可沒有這麽大的面子。”

  宋言柏也露出笑意。

  “我知道,後來想清楚了,你只是找她借勢而已。不過當時不明白,失魂落魄地去找九夫人,打算退出殘香樓,從此以後跟你們所有人一刀兩斷。”

  “哈哈,你這刀斷的有些拖泥帶水了。”

  盧通端起酒杯,給宋言柏倒了一杯,也給自己滿上。

  宋言柏捏著酒杯,看著杯中酒面上的一點火光。

  “去了殘香樓,還沒有進去就碰到了那位前輩。他說我是‘雨後青石’,以前的遭遇全是造化,說了許多大道理後,傳了我一套法門。”

  “那位前輩在殘香樓外面?”

  “對,看著很普通,我開始還以為是哪家夫人帶過來的下人。”

  盧通端起酒杯,慢慢道:“那個前輩,去殘香樓幹什麽?”

  殘香樓緊挨著城角,位置十分偏僻。

  周圍也沒有酒樓、客棧之類的。

  除了專門去殘香樓的,平時門口半天也沒有一個人影。

  宋言柏想了下,搖頭道:“不清楚,當時腦子一片混亂,哪裡顧得上這個。”

  “那天是什麽時候?”

  “去年剛過完年那幾天,大年初二或者初三,記不太清了。”

  他心頭有些狐疑,認真記下日子。

  兩人又幹了一杯,邊吃邊閑聊。

  許久之後,盧通起身告辭。

  宋言柏一路相送,經過一個鬥狗坑,裡面兩隻狗正在瘋狂互咬。

  駐足看了一會兒。

  宋言柏道:“盧兄,你心思通透,一早看出世間是個大泥潭。何不找一道適合清修的功法,離開這泥潭,落個一身清淨。”

  盧通認真看著坑裡,等到一條狗被咬死,才笑了下收回視線。

  “什麽?”

  “我說,世間功法無數,何不選一門適合清修的,避開這些紛爭。你若是願意,我們一起修行《蒼狗劍法》。”

  他略作思索,道:“我欲念太多,麻煩不來找我,我也會去找它。”

  一路送出洞窟。

  正午剛過,天上的太陽仍有些晃眼。

  盧通上下打量著宋言柏,道:“奇怪,現在看著反倒是般配了。”

  “般配什麽?”

  他笑了笑,指了下東邊,道:“你們啊。白巧以為你淪落到養狗為生,讓我過來幫你一把。”

  宋言柏神色一僵,慢慢低下頭。

  幾息後,抬頭道:“勞煩盧兄,替我謝過她的美意。不過我已經斬斷了俗念,以後一心清修。”

  “要謝你自己去謝。”

  盧通擺了擺手,大步朝山下走去。

  ……

  殘香樓。

  盧通站在屏風前,一個個看過去,問道:“怎麽沒有蒙大河?”

  九夫人神色慵懶,手裡拄著鱗尾,像拄著一根金拐杖。

  “怎麽,蒙大河得罪你了?”

  “現在還沒有。”

  “那就好,蒙大河可不是好惹的,和他為敵,就是和雲英城幾十萬人為敵。”

  他思索片刻,走到一扇空屏風前面,拿出筆開始寫字、畫圖。

  大昌山、十秧寨、青哥寨、翁美寨、阿崩寨……一介城、長柳城、春染城……雲英城。

  許久後。

  盧通放下筆,看著屏風。

  九夫人道:“你想幹什麽?”

  “商會的生意該擴一擴了。寨子那邊,二虎可以打理,外面你來安排。”

  九夫人眼珠轉了一下,道:“我隻負責半邊,那生意到底誰說了算?”

  盧通一聽便知道,九夫人想全都抓在手裡。

  “我說了算。”

  “哼!”

  九夫人轉身便走。

  他又看了眼屏風,跟過去一把抱起,道:“有個事兒,我得跟你打聽一下。”

  “別問我!”

  盧通手上用了些力道,道:“這事兒只能問你,去年大年初二、初三,你見什麽人了?”

  “誰?”

  “你想想,平時見不著,或者不敢見的。”

  “去年,剛過完年……初二,對,鏡心來了。”

  九夫人說完,猛得反應過來,用力撲騰了兩下,狠狠道:“姓盧的,你什麽意思!什麽不敢見的?”

  “那就好。”

  他臉上浮起笑容,把懷裡正撲騰的大白魚,丟向榻上。

  “姓盧的,你跟我說清楚!”

  盧通沒有搭理,徑直坐到一邊,半躺下去,取出一個空煙鬥敲了兩下。

  九夫人又使了一會兒性子,坐到一旁,往煙鬥裡塞上煙絲。

  “她來幹什麽?”

  “告別。給你的那封信,就是那天留下的。”

  九夫人點著火。

  他抽了一口,輕輕吐出白煙,心中又想起那句話:天上地下、南北無涯。

  “她還說什麽了?”

  “說什麽雲英城只是滄海一粟。還說你有一線希望,可以跳出去一窺天下真容。還奉勸我……”

  九夫人停下,若有所思地看著盧通。

  “什麽?”

  盧通抬了抬眼皮。

  九夫人接著道:“說我如果真聰明,就安心照看好商會,她不會虧待我,你也不會虧待我。”

  “你沒有問她去什麽地方?”

  “問了,她說去南邊。”

  書上說,最南邊是一片林子,裡面充滿了瘴氣,號稱“萬裡毒瘴”。

  “南無涯。”

  他默默念了一遍,心中已經明白。

  鏡心多半去了萬裡毒瘴的南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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