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8章 蟒蛇吞象
  大鯤城，群真樓。

  外面看僅是百丈高樓，樓內空間交疊，高逾千丈，一座座高低不一的山頭拔地而起，每個山頭上各有一個蒲團。

  最高處，盧通盤坐在氤氳寶光中，耳邊響起一陣陣窸窣細語。

  聲音咿咿呀呀，像小孩學舌，含糊不清卻直透神魂。

  鯤音，據說是妖仙遺骨發出的聲音。

  盧通散出血氣，任由血氣隨著鯤音震蕩。

  下方，河母龜一族的千壽常仁站在最下方，道：“國主，河母龜一族可以幫忙國主破開無窮水口。”

  “是嗎。”

  盧通隔著一層層空間看下去，神色中沒有多少喜色。

  千壽常仁道：“三祖願意攜帶重寶親自趕來，連通截水湖與無窮水口，逼出弱囂一行。”

  “替我謝過你家三祖，此事我已有對策。”

  盧通心頭輕歎。

  其實沒有對策，只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連舟山也不例外。

  河母龜一脈不支持八百仙船南下，而此事關乎了良妖正國的長久大計，他只能放棄河母龜一族，改而選擇伯頑山主。

  千壽常仁點了下頭，道：“此次過來還有一件事，三祖命我主持連通水脈之事，濟國地下水脈極其繁雜，需要盡早動手。”

  “此事不急。”

  盧通搖頭道：“濟國未定，眼下不宜出現大變動。什麽時候方便動手，我到時再派人傳令。”

  “是。”

  千壽常仁垂下脖頸，陷入思索中。

  盧通道：“還有什麽事？”

  “沒了。”

  “退下吧。”

  千壽常仁退出群真樓。

  盧通坐了半息，道：“楚江蘭。”

  “在。”

  “把剛才的談話全部寫下，交給章橋，命他送去蒼鷲礁林，設法換來破開無窮水口的法門。”

  “是。”

  ……

  靈源水府，弱囂的洞府。

  入口是一條清澈河流，寬九尺、深一尺，河中每滴水都由靈氣凝聚。清澈靈液中，三尾長著雙翅的鯨頭怪魚十分緩慢的遊走。

  盧通身披紅袍，赤腳踩著河水，進入水府。

  洞內，玉石鋪地、芝草叢生，看起來不耀眼，可是入目所及，每一個東西都不是凡物。

  河流盡頭是一塊層岩大石。

  靛青、濃綠色的岩石，一層層堆疊，好似一副奇石畫卷，一個人影坐在石頭上。

  “奢光？”

  窸窣水聲中，盧通走到石頭旁。

  奢光緩緩轉身。

  和上次見到的一樣，豐臉圓腮、眉清目明，滿頭烏發沒有一絲雜亂。

  “國主。”

  盧通伸出手抓住奢光的頭髮，散出幾束法力，摸索了一番，手指挪到耳後撥開一枚綠豆大的珍珠。

  接著滿頭烏發一絲不亂的取下來。

  一抹光澤亮起。

  奢光仿佛換了一個人，沒有頭髮，沒有眉毛，頭、臉、耳、脖子等白得驚人，光滑如玉，像一尊活過來的白玉雕像。

  端莊、豐腴，還有一股不沾汙穢的清靈仙氣。

  盧通心頭猛跳幾下，伸手摟過去。

  “國主。”

  奢光低下頭，嘴唇微抿，似乎十分不情願。

  盧通沒有理睬，直接攔腰抱起，大步朝洞府深處走去。

  暖風飄香。

  嬌娥佯醉。

  一番雲雨後，奢光蜷縮著身子，身上泛著一層玉光，仿佛一尊女仙臥睡的玉像。

  盧通隨手把玩玉像，道：“武雛道讓你來的？”

  奢光睜開眼，仿佛玉像活了，可是眼神十分平和，身上的仙氣不減反增。

  “嗯。”

  盧通沒有心思再說話，再次摟過去。

  又是一番風雨動。

  奢光縮進盧通的懷裡，真正的沉睡過去。

  盧通仰頭看著洞府上方的鯤圖，心中暗道：“四天了，還剩下三天。”

  ……

  第二天。

  息澤活山，盧通獨自站在山上。

  素手把原天甲送進墓穴閉關，返回山上，反覆打量著盧通。

  盧通道：“怎麽了？”

  “你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什麽？”

  “你竟然真的讓原天甲進去閉關，這麽大的好處白白送出去，對你有什麽好處？”

  盧通笑著搖了搖頭，道：“答應過的事情，自然要履行。”

  素手絲毫不信，走到旁邊站定，道：“這次雖然賭贏了，可是你這個國主也成了空架子，我不相信你會忍下去。”

  “你太小看我了。”

  盧通看向素手，道：“只要良妖正國可以強大，別說是空架子，就算把國主讓給他們，我也不會猶豫。”

  有些事不能外泄，哪怕是素手。

  鍾鼎降了，可是沒有降入良妖正國，也沒有投靠盧通，而是找了素手做靠山。

  素手盯著看了一會兒，抬手挽住盧通的手臂，道：“鍾鼎是我們的人，可以用他製衡趙家、庚家。”

  “好。”

  二人站了一會兒。

  盧通抽出手臂，道：“我走了。”

  “明天再走吧。”

  “我恨不得一直留在這兒。”

  盧通苦笑了一下，歎息道：“白巧要成親了，我要拿她拉攏巨明，事成之前不能出現任何差錯。”

  “聽說白巧不情願？”

  “婚姻大事，不是兒戲，豈能由她自己做主？走了。”

  紫芝苑。

  苑內喜氣洋洋，門口、樓閣、藥田等，各個地方都掛著彩燈、紅如意等。天上，幾個大修士正在匯聚五彩祥雲。

  盧通落入拱芝樓。

  主樓內，碩大的丹爐上也掛滿了吉祥法器，白巧身穿一襲粉紅寬袍，獨自坐在丹爐旁邊。

  “師妹。”

  白巧轉過身，神色落寞，道：“師兄。”

  “準備好了嗎？”

  白巧愣在原地，定了許久，僵硬地點頭道：“好了。”

  盧通走過去拍了拍白巧的肩膀，道：“不要多想，又不是壞事，就當是一場消遣，總不能一直悶在這裡。”

  “就是！”

  抱容從連接副樓的走廊裡出來，道：“你師兄總不會害你，他還準備讓你接任仁殿的殿主。”

  白巧低下頭。

  盧通道：“沒錯，不單是仁殿，以後抱容山、庚家、長生雲海，凡是煉丹相關的，全部歸你。”

  抱容眼睛一亮，彎起嘴角，道：“還不快謝謝你師兄。”

  “多謝……”

  “不必。”

  盧通搖了搖頭，道：“這不是別人給的，是你自己拿的。好好休息兩天，我在大鯤城等你。”

  “好。”

  ……

  當晚。

  盧通剛進入靈源水府，很快又重新離開，返回群真樓，道：“苦凰長老來了？”

  雲傲站在下方，道：“來了，小青鳥帶去了金蛟宮。”

  “走！”

  盧通心神激蕩，兩步走到門口，即將出去時突然停住，身影一晃變成兩個人，一人遁入雲傲掌心。

  “你帶我過去。”

  雲傲眨了下眼，道：“你想幹什麽？”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雲傲帶著盧通飛向元象城，幾息後一具分身離開群真樓，徑直飛向靈源水府。

  金蛟宮。

  苦凰盤坐長幾後，眉頭、頭髮全部變成了赤紅羽毛，臉頰凹陷，口鼻凸出，猶如半人、半鳥。

  “長老。”

  盧通跳出掌心，恢復人形。

  苦凰道：“出什麽事情了？”

  “我要殺幾個人。”

  “殺誰？”

  盧通走過去坐下，道：“巨明、庚戀戈、趙太尊，還有趙太安、鍾鼎、庚金珠、庚英丸……”

  苦凰瞪大圓眼，頭上的羽毛接連揚起，飛出幾抹火焰。

  “你是殺人還是找死？”

  苦凰一直在留意良妖正國，早就聽過巨明、趙太尊的大名。

  盧通道：“我們還有一個幫手，連舟山的青鴉，此人實力堪比一國之主。此外，雲傲、溺波蛟一起出手，也可以攔下一人。”

  雲傲眉頭緊皺，心神有些不寧。

  苦凰哼了一聲，噴出一叢火焰。

  “最近消息傳得沸沸揚揚，說什麽五大國賊一起叛國，私通良妖正國瓜分了濟國。你現在密謀殺人，是分贓不均？”

  盧通苦笑著搖頭，道：“他們不死，良妖正國就是下一個濟國。”

  蟒蛇吞象，吞下去很難，吞下去想不被撐死更難。

  他可以容下爵家，也可以收留雲傲，但是容不下也不能容這幾個“國賊”。

  盧通取出茶具泡茶。

  苦凰沉吟良久，道：“很危險，必須好好謀劃，最好可以逐一鏟除。”

  “後天有一場婚禮。”

  盧通仔細講述了一番，巨明、抱容等的圖謀，道：“那天十分熱鬧，可以安排人分開他們，我們借助散花紗帳逐一斬殺。”

  “以他們的修為，散花紗帳很難完全困住，一旦鬧出動靜，接下來很難繼續。”

  “那就讓他們聽不到動靜……”

  ……

  “轟！轟……”

  天上炸開一團團五彩祥雲。

  一對喜氣洋洋的車輦、飛舟靠近大鯤城，一個中年女修帶著數人攔在車輦前，高聲道：
  “新人到，鳳築巢。”

  “喜相逢，笑滿堂。”

  “進喜房……”

  八翼天宮，泛空的府邸，如今被盧通賞賜給了白巧、延忠這對新人。

  新人進入府邸，在禮儀的帶領下，一步步拜堂成親。

  天宮最高處的一座飛簷樓閣。

  盧通、巨明、抱容、苦凰、雲傲、庚戀戈、趙太尊、鍾鼎等人，分別坐在長幾後，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攀談。

  “國主，聽說原老已經去閉關了？”

  “不錯。”

  盧通微微頷首。

  趙太尊神色唏噓，道：“出竅啊，我和原老相熟近千年，終究是慢了一步。”

  盧通眨了下眼，沒有開口。

  趙太尊飲下一杯酒，終究沒有忍住，道：“國主，聽庚老說，那個‘路引’玄妙異常，敢問究竟是什麽東西？”

  盧通蹙起眉頭，慢慢飲下一杯酒，道：“趙老，我知道你的心意，只是，只是我已經答應了巨明長老、庚老。”

  “他們之後呢？國主，我願意重金求取一次機會。”

  盧通道：“一人閉關，少則幾十年，多則過百年。兩三百年後還有章殿主、蕭樓主，各位山主，我現在不敢應允。”

  趙太尊神色遺憾，眼眸深處卻光澤內斂、沉穩。

  “到那時，國主若是賜下一個名額，趙某與主人交易過來，能否替他閉關？”

  “這種機會豈會有人退讓？”

  盧通連連搖頭。

  趙太尊道：“財、法、寶、色，無論什麽東西，趙某自問有些把握。”

  盧通愣了下，低頭湊過去，傳音道：“趙老，除了奢光外，其他幾人在什麽地方？”

  “我一直在盡心操辦此事，只是其中有些困難。”

  “什麽困難？”

  “另外三人，一個在尚麟國，另外兩個就在身邊，只是……”

  趙太尊抬起眼皮，盯著盧通，傳音道：“一人在庚家，是庚戀戈的弟媳。還有一人在武府。”

  “武府……武雛道？”

  盧通滿臉意外。

  趙太尊緩緩點頭，道：“所以請國主體諒，不是趙某不盡心，實在是……”

  “哎。”

  盧通長歎一口氣，胡亂飲下一杯，沉默了一會兒，道：“趙老，閉關之事，只能交易，不許逼迫。”

  “明白。”

  趙太尊拱了下手，道：“國主再忍耐數日，半月內定有斬獲。”

  “辛苦趙老！”

  二人剛說完，一對新人過來行禮。

  “拜見國主！”

  巨明的弟子延忠，儀表堂堂、面泛紅光，深深地拜倒下去。

  白巧蓋著紅巾，在小青鳥的攙扶下一起拜倒。

  “好！”

  盧通大步走過去，道：“大喜之日，隻說恭喜太輕、賞賜金銀太俗，師兄送你們一場熱鬧。”

  眾人全都十分疑惑。

  盧通帶著二人走出樓閣，指向無窮水口方向，道：“看那裡。”

  大鯤城毗鄰截水湖。

  遠處，一朵籠罩半邊天空的雲彩散開，露出一艘綿延數十裡的龐大黑影，黑影迅速靠近，懸在無窮水口上方。

  趙太尊瞪大雙眼，道：“這，這是仙童仙船！”

  “不錯！”

  盧通揮手一掃，一團紫火衝天而起。

  仙童仙船上升起一團雲霧，接著周圍掀起狂風，方圓百余裡內的靈氣全被吞噬過去，雲霧變喚，化作一尊撐天踩地的巨大仙童。

  仙童抬起腳，十分緩慢地落下。

  腳掌下，十方傳死陣瞬間崩潰，接著整個冰湖全部瓦解。

  “嗡隆隆！”

  天地搖曳，仙童一腳踩入無窮水口。

  幾個人影從水口飛出，剛剛逃出百丈，仙童一連伸出五條手臂，把人影全部抓住，按入無窮水口再次踩下一腳。

  “嗡隆隆！”

  盧通看向一對趙太尊、庚戀戈等人，道：“怎麽樣？要不要去送弱囂一程？”

  庚戀戈滿臉震驚。

  趙太尊神色莫名，率先回絕，道：“算了，相識一場，恩怨已了，國主盡早了斷吧。”

  “好吧。”

  眾人返回樓內，送走新人後，趙太尊、庚戀戈坐在一起，交談片刻後又叫走了鍾鼎。

  盧通四面環顧。

  “嗡隆隆！”

  仙童的攻擊動靜極大，穿透陣法、樓閣，鑽進每個人耳內。

  盧通坐了一會兒，起身道：“巨明長老、抱容殿主，你們跟我來，我這個做師兄的，給他們準備了一份大禮。”

  “是。”

  抱容滿臉喜色，巨明也沒有絲毫防備。

  二人離開後，章橋找到趙太尊，道：“趙老，國主吩咐，讓我親自安排趙家子弟進入啟智山學習，我們商談一番如何？”

  “好。”

  章橋、趙太尊一起離開
  接著一個寶煉宗弟子找到鍾鼎，道：“長老，宗主讓長老立即過去。”

  “什麽事？”

  “不清楚。”

  鍾鼎跟著弟子一起離開。

  庚戀戈獨自坐在殿內，起身準備離開時，庸慵找過去，道：“敢問可是庚家家主？”

  “是我。”

  “我是神殿殿主庸慵，負責均平五行、修整山河，想與庚家主商議一下“壟山泉”的水脈范圍，不知道現在是否方便？”

  “可以。”

  “庚家主請隨我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