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往事

  娃娃兵團有一個痞裡痞氣的教官，使一口很重的單刀，戰力和刀法都不錯，內外兼修，武道的根基也頗為扎實，便被老金派來培養後備力量。

  他教會了娃娃們習武的基礎理論，以及一套拳法和一套刀法。

  此人每日最愛在操場上安排小孩們貼身肉搏，金梓鳴也經常被打得鼻青臉腫，但越到後來，掛彩次數就越少。

  輸的人，不僅得不到治療，反而會被體罰，甚至可能不讓吃飯。

  每過一段時間，教官都會帶他們去野外進行生存訓練，實則是與凶獸搏鬥。

  不到生死時刻，他不會出手相助，小家夥們的身子骨漸漸強壯，不少人開始變得嗜血與好戰起來。

  每當有把握很大的行動，出發的隊伍都會帶上一兩個十歲以上的少年去參與實戰，美其名曰為“練膽”。

  教官認為只有真正的戰鬥才能讓人提升，所以實習名額都被當作一種獎勵，金梓鳴也榮獲過幾次。

  在訓練與戰鬥之余，教官很欣賞這個喜歡思考與琢磨的小家夥，對於後者提出的修煉問題，多半會給予耐心回答。

  老金和黑龍會的那個胡雷一樣，依靠著不入流的功法，修煉出一個所謂的“煉氣境”，實力強於普通的凡俗武者，但又不被修真界所認可。

  只能遊離在凡俗與修真的邊緣地帶，可以在不受修真法則約束的情況下，去欺負純粹的凡俗武者，日子倒也過得逍遙。

  金老大四十歲出頭，頭腦清醒，冷酷果斷，他平素低調而謹慎，但難得的一次貪婪，卻造就了龍翔幫和他的噩運。

  龍翔幫在深暉城東面三百多裡外的岸興小城，接了一單走鏢生意，護送一個王姓小家族從那裡走海路去南方的一座大城。

  老金很滿意對方開出的酬勞，除了親密隨從，還帶上最得力的黃龍堂堂主馬勁及其手下。

  出海第三天晚上，在一個小漁港補給時，一隊實力略遜於龍翔幫，但人數佔優的匪徒，在港口對船隊發起了偷襲。

  老金讓馬勁先纏住最厲害的匪首，自己則爭取盡快解決掉二當家。

  以老金的實力，沒多久便將悍匪二號人物逼至船角，長槍刺入對方大腿，隨著內力注入，此賊頓時慘嚎倒地。

  正欲一槍結果，不料二當家低聲求饒，說有重要情報可以換命，而且很爽快，不要任何承諾，直接一口道出：
  “我們在王家有內線，知道這家人不僅富有，而且有祖上傳下的修真功法與法器，極其珍貴……”

  金老大這些年功夫寸進都難，頓時便動了貪念，如果王家真有這種寶貝，確實值得冒險。

  心中決斷之後，當即毫不猶豫地一槍刺死對手。

  隨後以身示范，配合眼神，無聲勝有聲地知會手下兄弟，什麽叫做控制節奏的放水。

  龍翔幫漸漸“敵不住”對方的人多勢眾，紛紛出現不致命的掛彩。

  導致王家家主和個別家人竟被匪徒擊殺，最貴重的幾大箱貨物和家主隨身之物，亦被對方所劫。

  待劫匪逃跑時，老金安排一名輕功好手悄悄尾隨，並在沿途留下暗記。

  龍翔幫護送王家剩下的人與貨去了目的地，按協議賠了錢，王家感念他們的“舍身”相護，還對賠償做了減免。

  護鏢隊伍折返，與從老巢出動的人馬匯合。

  沿著暗記，追到一個隱秘山谷，在那裡全殲匪徒，黑吃黑後抹去一切痕跡，悄然而退。

  王家祖上有修至金丹境的長輩，在幾百年前人妖兩族的那次小型衝突中隕落，但其相好的師兄仍在，甚至已晉升元嬰境。

  這位老祖本欲關照王氏後代，誰知弄巧成拙，反而讓王家遭此橫禍。

  他派來接應之人在南方大城見到王家後人後，將慘訊傳回，這名元嬰真人勃然大怒。

  令西金洲南面附屬的四級修真門派洪海派，出動多名築基期高手，並帶上大批煉氣期修士，追查凶手。

  龍翔派的處理還算乾淨，但在銷髒時留下痕跡，被洪海派順藤摸瓜，徹查清楚，將情況上報元嬰真人派來之人，得到的回復是：
  “擊殺龍翔幫所有‘煉氣’修士，以及所有參與此次護衛和殺匪行動之人，放其他幫眾和凡人一條生路。”

  當天夜裡，龍翔幫被一群修士包圍，在絕對的實力差距前，這些幫匪沒有絲毫還手之力。

  老金和幫眾被拿下後，來人以修真手段獲取口供，交叉比對後，便毫不猶豫地處死了老金等人。

  至於龍翔幫的銀兩財貨，對方不屑一顧，殺人後飄然離去。

  對於剩余的幫眾，這只是短暫的幸運，隨後才是他們亡命的開始。

  洪海派命人第二天早上便四處散布消息，說龍翔幫罪大惡極，昨夜被修真門派所滅，而龍翔幫的財物，已被剩下的幫眾席卷。

  深暉城附近的黑白兩道沸騰了，紛紛揚言要“替天行道”，追拿凶徒。

  動作快的，當天中午就出發了，最慢的，兩三天后也派出了人馬。

  黑龍會應該從逃出的龍翔幫成員口中得知了王家有修真至寶被老金所得。

  而洪海派當晚卻並未過問此事，於是猜測老金臨死前很可能將其留給了義子，於是派出數名高手，全力追查金梓鳴的行蹤。

  少年在老金遇害那晚，先躲進了養馬的老李家，待洪海派一撤，便立即跑了出來。

  金梓鳴那時還不到十三歲，沒有什麽明確的路線規劃，但勤於思考的他，選擇了最正確的逃亡思路：

  “不做任何策劃，不聯系龍翔幫成員的任何親朋，要連自己都不知道將去哪裡，臨時看中哪兒，就去那兒。”

  他估摸著，追殺隊伍要查清老金和他的關系，大概需要一到兩天，這就給他留出逃生的黃金時間。

  金梓鳴先步行去了北面的一個陌生小鎮，與當地一批窮人家庭搭乘去東北面務工的馬車，後來又換乘小船去了一個內河港口。

  此時他身上的銀錢已經花光，不得已，便去一個招攬傭人的富商家謀了一份差事，憑借自己的強壯體魄和靈活頭腦，這倒不算難事。

  大半年後的某次外出，他在坊市遠遠看到娃娃兵團中一個更大的孩子，被一隊人馬押著，來搜尋從龍翔幫逃出之人。

  這名少年從前與他關系不錯，金梓鳴躲閃不及，恰好被其看到。

  在對方還在猶豫是否出賣他時，金梓鳴飛速躲入一家作坊，從其後門逃出。

  利用自己對環境的熟悉，他暫時躲過一劫，但自從他在這裡暴露，黑龍會在不久之後，便跟上了他。

  既然被發現，此處便不能再留，必須馬上離開。

  金梓鳴想好了，要想有自保之力，唯有使自己變強，無論在哪裡，務工都沒有出路，那樣只能做一輩子的凡人，可他不甘心。

  或許這些年與野獸的搏鬥讓他看到了變強的希望，他先向北逃，然後轉向西邊，前往那片毗鄰洪荒洲的蒼茫森林。

  金梓鳴或步行，或利用小船與馬車，甚至還征服了一匹流浪馬。

  歷經多次截殺，仗著耳力超強、心思敏捷和體魄強壯，這才在大半年後到達了目的地。

  洪荒洲與人族接壤的叢林統稱妖獸森林，但由於綿延十萬裡，其中一些地段又被人取了其他名字。

  金梓鳴到達的位置接近正西方，地圖上稱這裡為黑茫森林。

  那時他才十三歲，在逃亡期間，聽到傳聞與議論，甚至還曾偷聽到黑龍會追兵的談話，知道了一些內情。

  給洪海派下達毀滅龍翔幫指令的人，也就是王家老祖的那位師兄，是一位元嬰修士，來自三級門派木香谷……

  “我的情況大概就是這樣，我在森林裡反殺了黑龍會的追兵，在去湛星城的途中，又殺掉了洪海派追來的修士。

  接著就加入了龍晴派，後來的情況，上回已經告訴過你們。”金梓鳴幽幽說道。

  “那逃難前，你家的情況和父母的樣子還記得嗎？”沐嫣憐惜地問道。

  “就隱約記得發洪水，肚子很餓，就跟著逃難人群走了，其他不記得了。”

  故事驚險離奇，聽得沐嫣和廣亮一陣唏噓，皆歎少年金梓鳴的不易。

  廣亮喝得有些高了，忍不住說了一句“實話”：
  “梓鳴，說句話你別生氣啊，聽上去你那義父死得也不算冤？”

  “唉，站在正道的立場看，你這麽講，也沒有錯。

  黑吃黑，又害得無辜的王家家主等人喪命，或許是老天爺要讓老金付出代價。

  但我從沒把自己標榜為正道，我要的是親情和義氣，要的是快意恩仇，老金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必須給他一個交代。”

  “師弟，那你準備怎麽辦？”沐嫣擔心地問道。

  “黑龍會是凡人組織，沒有參與針對龍翔幫的行動，而且追擊我的人也被我殺掉了，這筆帳就算一筆勾銷。

  但是洪海派和木香谷下達指令和出手之人，必須付出代價。”金梓鳴咬牙說道。

  “師弟，對方是元嬰，有三級門派的力量可以調用，說不定背後還有二級上宗的支持，你務必不能衝動。

  況且這事你在道義上也不佔理，稍不注意，便可能惹出大禍，屆時只怕連宗門也保不了你。”

  沐嫣憂心忡忡地提醒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