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獻俘大典
“咚!咚!咚!”
一道道震耳欲聾的戰鼓之聲自承天門下傳出,波散開來,聲動長安。
這是李恪歸來長安的第三日,正是北伐大軍的獻俘大典。
這一日,朱雀門、明德門盡數洞開,自明德門向北望去, 整條寬闊的天街宛如一條巨龍盤桓於長安城內。
承天門外,侍衛林立,無數大唐文武大臣分立承天門兩側,抬頭看著立於承天門城牆上的李世民。
今日是李世民揚眉吐氣的日子,四年前,頡利南下叩關, 李世民為保長安,不得不同頡利簽城下之盟, 納財貨,遣質子,李世民深以為恥。
而如今,四年後唐軍北伐大捷,曾經還統軍二十萬,在渭水邊耀武揚威的頡利可汗已經成了李世民的階下之囚,自突厥被押來長安。
這一日不只是大唐的盛典,李世民的盛典,李恪盛典,更是屬於長安城二十萬將士的盛典。
承天門為皇城正門,皇帝李世民立於承天門城牆正中,楚王李恪同太子李承乾分立於李世民左右兩側,受萬軍朝拜,這是李世民,也是大唐軍方給予李恪的禮遇和榮耀。
李恪本為庶子, 若非他在大唐危難之時挺身而出,在突厥為質四載,無論如何他都不該,也沒有資格站在這個位置,大唐軍方那些軍功蓋世的將軍也不會允許他站在這裡。
但是現在,他站在了這裡,沒有任何的質疑,沒有任何的阻礙,甚至一左一右,看上去也沒有任何的不適,似乎李恪已經有足夠的底氣站在這個地方,有與太子分庭抗禮的資本。
有了現在的第一步,才會有以後的無數步,至少從這一刻開始,大唐的朝局已經悄然改變,那個本不出彩的庶出三皇子已經發出了屬於他自己的聲音,叫百官,叫萬民看到了他。
享受著這一刻屬於他的榮耀,李恪突然覺得,在突厥四載為質都已值得了。
“大唐萬勝!陛下萬勝!”
“大唐萬勝!陛下萬勝!”
自李世民攜李承乾與李恪出現在城牆之上起,城下的林立著的大唐士卒便呼吼了出來,山呼海嘯般地襲來,滾滾不絕。
也不知是因為身體不適,還是少經這般場面,年少的太子李承乾在萬軍海嘯般的呼喝聲中,臉上竟多了一絲蒼白,額頭上也浸出了一絲汗珠,不過身為太子的他倒也不至於怯場後退,還在勉力支撐。
反倒是另一側的李恪神情平淡,面目端正,仿佛一顆扎根岩石,矗立於狂風之中的勁竹,毫不動搖。
作為少年,李承乾的表現固然已經算得上很好,但跟旁邊的李恪相比卻有些相形見絀,這一幕,身旁的李世民興許看的並不真切,但下面站著的群臣卻看在了眼中,高下立盼。
李恪似乎就是為大場面而生的一般,竟能絲毫不露怯色。
這一幕入眼,旁人也許不知,但李靖、張公瑾以及諸多北伐的將士卻很清楚,當初恆安城下的形勢比如今危機萬分,那時李恪尚能慷慨陳詞,遑論今日?
但無論如何,今日李恪的表現已經叫眾人看在了眼中。
“吉時已到,獻俘!”
上午辰時,時辰既到,獻俘大典的主持,宰相房玄齡沉下口氣,朝著對面朱雀門的方向吼道。
隨著房玄齡一聲令下,承天門南面的朱雀門中一隊唐軍自朱雀門外魚貫而入,而在這隊唐軍的正中,眾軍鎖拿著的便是突厥的頡利可汗。
“突厥可汗頡利何在!”李世民看著城下的大唐眾軍問道。
此時的頡利連遭挫折磨難,再已不是當初的草原雄鷹,現在的頡利只是一隻被鎖拿在籠中,想要搖尾乞活的老狼。
頡利跪地回道:“罪臣頡利在。”
李世民看著跪在城下的頡利,一時間竟覺得有些恍惚,昔年與他爭雄北地,叫他深為之頭疼的頡利可汗現在竟真的跪在他的腳下。
李世民頓了頓才道:“頡利,自你登可汗之位以來,便擅起戰端,至兩國百姓蒙受苦難,朕便在此斥你六罪:爾父國破,賴隋以安,不以一鏃力助之,使其廟社不血食,汝罪一也;與我鄰而棄信擾邊,汝罪二也;恃兵不戢,部落攜怨,汝罪三也;賊華民,暴禾稼,汝罪四也;許和親而遷延自遁,汝罪五也;掠朕愛子,使我父子數年不得見,汝罪六也。以上種種,你可知罪?”
頡利聽著李世民的數落,低下了原本高傲的頭顱,跪拜道:“罪臣知罪。”
沒有爭辯,沒有糾結,就是簡單的一句話,但卻代表了太多東西。
自突厥立國以來,突厥便於中原王朝戰和糾纏多年,多少中原王朝都未能徹底地平定北患,但如今,大唐做到了。
隨著頡利的一聲認罪,突厥稱臣,大唐稱雄,突厥北患徹底平定。
但隨著頡利認罪稱臣,李世民看著跪在城下的頡利,心中竟生出了一種若有所失的感覺。
欣喜、興奮猶在,但心裡卻莫名地空了一塊。
隨著隋末亂起,李世民起兵救世,破薛舉,敗王世充,生擒竇建德,李世民一步步跨過了無數對手,隨著頡利稱臣,這個天下再能有資格做李世民對手的已寥寥無幾。
在這樣熱鬧的場合,李世民竟莫名生出一種寂寥之感。
至於頡利的生死,其實李世民已早有考量。
大唐四周邊患不斷,突厥不會是唐軍征伐的結束,突厥只是一個開始,李世民要的不是一個世人畏大唐如虎的局面,他要的是萬國來朝,海內景望,所以頡利他不會殺。
他要通過頡利來告知天下人大唐皇帝的仁德與寬容。
李世民對頡利道:“朕若要殺你,自由千萬個理由,但你我曾於渭水立兄弟盟約,故朕不欲殺你。”
頡利聽了李世民的話,性命得保但他的臉上卻也沒有流露出劫後余生的喜悅,只是道:“罪臣謝陛下不殺之恩。”
頡利沒有大禮謝恩,若是在旁人看來興許有失禮之處,但李恪將頡利的舉動看在眼中,他知道,頡利這才是真的安全了。
現在的頡利只是一個失意,絕望,卻又沒有膽量殺身成仁,隻想渾渾噩噩了此余生的老人,這樣的人恰是最沒有威脅,最叫李世民放心的。
若是頡利方才當真激動地行大禮參拜謝恩,李世民反倒要懷疑他的心思了。
頡利,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