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皇上賜婚已有些時日,本來楚風揚及爹娘的意思是及早完婚,可我不同意,理由如下:
第一,十一月底就是爹爹壽辰,自是要好好慶賀一番,我做女兒的,怎麽能搶在爹爹前面辦喜事呢。
第二,爹爹壽辰之後不久,新年就要到了,自然是要準備慶賀新年啦。
第三,新年之後就是元宵佳節,也是要好好慶賀的。
喜事常常在,好運常常來,喜事要一件一件分開來辦,這樣,一年才能從頭喜到尾,月月有喜事,天天好心情,我用我的三寸不爛之舌,說得天花亂墜,最終大家一致同意來年二月十四完婚。
其他冠冕堂皇的理由那麽多,其實真正的理由就是——我還沒過夠我的單身貴族生活,想再享受享受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美好時光。
至於為什麽是二月十四,只因那天是情人節,本來我還打算七夕舉行婚禮的,可遭到了楚風揚的強烈反對,我隻好舉白旗了,本來他對於來年二月十四舉行婚禮已經很有意見了。
他湊近我,俊美的臉上掛著邪惡的笑容,“如果要等到那時,本王就先娶幾個側妃。”
我眉一挑,不甘示弱,“你敢?”
“你看本王敢不敢?”他在我耳邊吹著熱氣,逗弄著我,我不禁一顫,他得意的笑著,語氣曖昧,“本王血氣方剛,總有些需求,你總不能要本王每晚偷偷潛入你的房間,清晨再偷偷離去,本王堂堂王爺,身份何等尊貴,行徑卻如此不堪,雖然你我婚事已成定局,但如此明目張膽的偷情,傳出去,對本王和王妃的名聲可不好。”
聽到這,我臉上發燒,有時候半夜醒來,枕邊不知何時多了個人,差點沒把我嚇死,以為是采花賊,知道是風,也樂得多了個耐用又保暖的熱水袋,在他懷裡尋個舒服的位置繼續安睡。
待到清晨醒來,枕邊人已不知去處,然後是管家通報,桀王爺來訪,俊美非凡的男子風度翩翩的從大門大搖大擺的走進來,臉上依舊帶著玩味的迷人笑容。
沒有人想到堂堂桀王爺剛從牆上飛走,再繞到大門重新進來。
這樣的次數多了,也就習慣了風的神出鬼沒和裝模作樣。
今夜,月上中天,快子時了,府裡一片寂靜,所有人早已進入夢鄉,我躺在床上輾轉難眠,紅燭燃著,燭光搖曳,今夜風怕是不來了,我有些鬱悶的起身,準備吹燈安睡,已經習慣了在風溫暖的懷裡入睡,一個人的被窩讓我覺得有些冷清。
窗前人影一閃。
“誰?”我低喝一聲,打開房門。
寂靜空曠的院子裡站著一個黑影,像白楊樹般挺拔的身形,黑色的長袍,他背對著我,我看不到他的臉,可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
他周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可又讓我覺得溫暖,手裡的劍泛著殺氣,可又讓我覺得安全,兩人的距離很近,可又覺得遙不可及,像是……魅。
“魅,是你嗎?”我小心翼翼的問,激動不已的心快要飛出胸腔。
黑影猛的一顫,很快又回復平靜漠然。
“魅,我知道是你!”我激動又小心的走向他,腳步很輕,速度很慢,怕驚了他,怕擾了夢。
“魅,你去哪了?你還好嗎?”我拚命抑製心裡的狂喜,小心翼翼的問。
他只是站在院子裡,站在月光下,沉默著,像一尊深刻的雕塑,我看不清他的臉,看不透他的心,看不穿他的掙扎。
“魅,這麽久了,你音信全無,我找不到你,好擔心,好害怕,你的傷好了嗎?”我自顧自說著,開心又小心。
他只是沉默的站著,毫無表情的臉掩蓋了心裡的波濤洶湧。
“魅,你為什麽不來找我?為什麽不告訴你一切都好?為什麽不說話?為什麽?為什麽?”我激動起來,開始變得有些歇斯底裡。
他還是沉默著,肩膀有些顫抖。
“你不知道我好擔心,你不知道我好害怕,我吃不下,睡不好,總是在夜裡醒來,想到你可能受傷,想到你可能出事,我就恐懼不已。”我漸漸冷靜下來。
他還是沉默著,我的心忽然就覺得說不出的淒涼悲傷,滄海桑田不過眨眼間,眼淚忽的就下來了,無聲無息。
如果他是魅,如果他是那個陪我在房頂看星星的魅,如果他是那個在山洞裡陪我練舞的魅,如果他是那個給我焰火筒說要保護我的魅,如果他是那個扶著我的腰完美舞蹈的魅,如果他是那個不計千辛萬苦為我取來冰蓮子的魅,那麽他會給我擦去淚水,他會安撫我的悲傷,可是他沒有,他只是漠然的站著,冰冷的氣息彌漫在空氣裡,寒氣浸過我單薄的睡衣,冷到了骨子裡,眼淚愈加洶湧。
她的眼淚緩緩的流,他的心深深的痛,他想轉身為她擦去淚水,想把她擁在懷裡為她抵禦寒冷,可猶豫了許久,終於狠下心,掠過高牆離去,頭也不回,不敢回,不忍回,不能回,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
看著空蕩蕩的院子,哪裡還有魅的身影,原來還是一場夢,我擦去淚水,我已經有風了,還想著魅,我真是太貪心了。
自嘲的笑笑,回房熄燈安寢,夢裡一片雜亂。
小院裡又恢復寂靜,冷冷的月光安靜的照著這安靜的院落。
一個形如鬼魅的身影從樹叢後飄了出來,看了看魅離去的夜空,又看了看剛熄燈的房間,冷冷一笑,妖媚的眼神裡閃著陰狠的光芒,絕美的臉龐上泛著寒氣,眉心的紅痣散發著妖豔魅惑的氣息,隱藏著不為人知的危險。
進入冬天,天氣一天比一天冷,風是王爺,雖然一向不羈,但也會處理一些政務,更別提我那勤勞的宰相爹爹和侍衛長哥哥了,所以家裡每天就剩下我們這些孤獨寂寞的女子,和滿臉皺紋的老管家。
“哎!”靈兒深深歎息,這已經是不知道第一百零幾次歎息了,我抱著暖爐縮在軟榻上,身上裹著狐裘,半眯著眼,昏昏欲睡。
叮叮當當和侍候靈兒的兩個小丫鬟在築長城,四個人都興高采烈的,只有我和靈兒倆人無聊得要死,麻將打多了,就缺了興致,我和靈兒都一樣,好新鮮。
“李三公子來訪。”下人來報。
“快請他過來。”我一聽是李雲傑就來了興致,從榻上坐了起來。
“你別老想著騙我哥的錢!”靈兒警告我。
“別說得那麽難聽,我們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拿你哥的錢,他心裡不知有多幸福呢。”我一臉的厚顏無恥。
靈兒撇撇嘴,不再鳥我,重新進入思春的歎息中。
“見過蘇小姐。”李雲傑文質彬彬的行禮。
“傑哥哥,別那麽生疏嘛,現在就這麽客氣,那等我嫁人做王妃了,你不是每次見我都要下跪了。”我口無遮攔的笑著說。
李雲傑神色一黯,眼眸裡溢滿憂傷。
我見情況不對,趕緊笑著說:“傑哥哥,看到你,柔兒好高興哦,今天傑哥哥來,是不是要帶柔兒出去玩呀?”
李雲傑收起悲傷,笑著說:“好啊,柔兒想去哪裡玩?”
“去妓院好不好?”靈兒探過頭來,一語驚人。
我一巴掌重重拍在靈兒肩上,拍得她身材矮了一截。
“幹嘛呀你!”靈兒惱怒的瞪著我。
“靈兒,你我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就去妓院!”
“這……不太好吧!”李雲傑想到桀王爺,心裡直打囉嗦,萬一他知道自己把他未來的王妃帶去妓院玩,他非剝了自己的皮不可。
“放心好了,傑哥哥,你不說我不說,沒人知道的。”
“可是……”李雲傑還想說什麽。
“走吧,靈兒,我們去換衣服。”我拉著靈兒一陣風似的跑了,扔下李雲傑呆立在原地。
“也罷!”李雲傑歎了口氣,只要柔兒開心,桀王爺想怎麽對付自己就怎麽對付吧。
這是第三次進入京城中第一妓院——溫香院,三位翩翩佳公子一出現,臉上塗得花花綠綠的老鴇立馬迎了上來。
一就座,一個形容憔悴的姑娘就撲了上來,一開口,淚珠滾滾,“公子,你終於來了,奴家等得你好苦啊。”
“你誰啊你?”我拿開她緊抓著我衣袖的手,疑惑的問。
“公子你不記得奴家了,”姑娘哭得梨花帶雨。
“李雲傑,是不是你騙了人家姑娘身子和錢財,找到我頭上來了。”我怒瞪著李雲傑,這小子拉的屎為什麽要我來擦?
“我……我哪有啊。”李雲傑的支支唔唔更讓我覺得有問題。
“姑娘,你要找的人是他,不是我,拜托你放手罷。”我忙拿開她又抓住我衣袖的手。
“公子,你真的不記得奴家了嗎?奴家是……”
“冬梅,你別嚇著公子,來人,把她拖下去。”老鴇叫來倆個大漢就要把姑娘拖下去。
姑娘淚水漣漣的看著我,“公子,你當真不記得冬梅了嗎?冬梅等得你好苦啊,日思夜想終於盼來公子,公子卻忘了奴家,公子您叫奴家好不心傷。”
冬梅?冬梅?我一拍腦袋,終於想起是誰了,想不到,想不到啊,我怎麽就魅力如此大,只見一面,就把人家姑娘迷成這樣,真是罪過罪過啊,可她本是風塵女子,怎就看不透我的逢場作戲呢,或許是另有所圖。
看著冬梅淚水汪汪可憐兮兮的望著我,我揮了揮手,“讓她服侍本公子吧,另外再叫倆個漂亮的姑娘來伺候這倆位公子。”
“是,三位公子請放心,一定是溫香院最漂亮的姑娘。”老鴇笑容滿面。
三男三女坐在雅間裡飲酒作樂,確切點講,是一男五女。
冬梅給我倒了杯酒,遞到我唇邊,嬌羞一笑,蒼白的臉上添了一抹紅暈,倒也有幾分動人之處,我迷人一笑,張口飲下。
“蘇公子,你可把我們冬梅姑娘迷得神魂顛倒,這些日子您沒來溫香院,我們冬梅吃不下,睡不著,可想苦了她。”李雲傑懷裡的紅衫女子春蘭嬌笑著說,不時伸出纖細白嫩的手指撫摸李雲傑光滑的臉龐,李雲傑神態自然的摟著懷裡的女子,上次的生澀全然不見,真是孺子可教也。
“哦?”我有些不信。
“是啊。”靈兒邊上的夏竹姑娘嬌笑著接下話,“自你上次走後,冬梅姑娘日思夜想,日盼夜盼,也盼不來公子,相思成疾,病倒了,也接不了客,為此,媽媽沒少罵她。”
我摸了摸冬梅的手,果然骨節突出,瘦得不行,心裡不禁內疚不已,我只是貪玩愛搞惡作劇而已,沒想害人。
“冬梅,苦了你了。”我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玻璃,可又不得不安慰著冬梅,“是本公子不好。”
靈兒憋著笑,臉上肌肉扭曲,李雲傑雖然神色正常,可我知道他心裡一定也在笑我。
我狠狠的瞪了他們倆眼,幸好楚風揚不在,不然,以他那陰險的性子還不笑死去。
“冬梅不苦,只要公子來了,冬梅心裡高興,再苦也值得。”冬梅依偎進我懷裡,一臉幸福的笑,氣色也好了很多,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我卻哭笑不得,一臉不自然,隻得裝模作樣的摟著她,心裡為難不已,怎麽做才能讓她不那麽依戀我呢?我心裡一點底都沒有。
靈兒憋笑都快憋出內傷了,一臉痛苦的隱忍,我惱怒的瞪著她。
“咳咳。”我乾咳兩聲,遲疑許久才開口,“那個……冬梅啊,本公子家風甚嚴,是不可迎娶你過門的。”
冬梅驚異的看著我,我被看得心虛的低下頭。
眼淚撲簌簌的往下落,我心裡更內疚,下次我再也不女扮男裝調戲女子了。
“公子,”冬梅哽咽著,我心裡一緊,該不會要罵我吧?罵吧罵吧!反正我是自作自受。
“我自知懦弱無能,膽小怕事,不敢違抗父親,辜負了冬梅姑娘的厚愛,還望姑娘諒解……”我硬著頭皮繼續說,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連我自己都聽不見自己在說什麽。
冬梅抽抽噎噎的哭著,淚眼迷蒙,“冬梅想不到公子對冬梅如此真心,冬梅死已足以。”
什麽跟什麽啊?我一個頭兩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