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蘇老爺子的來意,蘇柳是真的感到驚訝,以她對蘇老爺子的了解,這人就是偏心,還有些古板,特要面子,怎麽就會向她們借車?這可是下臉的事。
蘇老爺子其實也真不願意來,尤其是蘇柳不說話的時候,他更覺得屁股下的椅子像是長了刺似的,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即起來走人。
可蘇福生跪在自己跟前,說一輩子就這麽一次大事的那可憐樣,他又隻好硬著頭皮坐著,只是,好歹是一把年紀了,這臉皮實在是臊得慌。
“這事我也曉得,這漠河鎮,就是騎馬車都得要一個半時辰的樣子,那村子的路也不好走,偏生二十那日的吉時是在巳時,就是那個時辰拜堂的。你看,柳丫頭,這村子裡也就你們家有馬車了。”蘇慶祥也幫著說話,道:“咱們家的牛車也去,牛到底是比不了馬跑的快,這若不是怕誤了吉時,也不來麻煩你了。”
蘇柳端起茶杯,低頭抿了一口,漠河鎮她也知道,就在百色鎮隔壁,路程也是真遠,可這迎親,別說用牛車,便是走著去的也大有人在,所以有許多人迎親,為了不誤了吉時拜堂,大半夜就舉著火把去親家的。
蘇家能弄到牛車,若是腳程快些,倒也不至於會誤了吉時,相信蘇老爺子也能想到,可偏偏還能拉下臉來她這裡借車?是為什麽?
蘇柳這邊在思疑,蘇老爺子卻以為她不願意借,心裡有些不高興,也坐不下去了,便站了起來,道:“若是不成,那就罷了。”
這有些僵硬的聲音,將蘇柳拉過神來,看了蘇老爺子一眼,他嶇嶁著背,以前頗為烏黑的頭髮添了不少白發,整個人比她當初來的時候老了不少。
蘇柳心裡有些軟,歎了一聲,便笑道:“也不是不成。”
蘇老爺子聽了一喜,抬起頭來。
“只是老爺子也知道,我們家二十那天也要宴客,這客人來來往往的,就怕家裡有事忙不過來,要用馬車。”蘇柳緩緩地道。
蘇老爺子眼中的喜色降了不少,抿了一下唇。
“借給你們也成,只是我有兩個條件。”蘇柳舉起兩個手指來。
蘇老爺子皺了皺眉,問道:“啥子條件?”
“這第一個,因著我們家也宴客,你們迎親回來,就必須馬上將馬車送回來我們家。”
“成!”蘇老爺子想也不想地就應下了。
“這第二個嘛。”蘇柳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來:“我希望我們家,以後不會再出現蘇長生這個人。”
蘇老爺子一驚,和蘇慶祥對視一眼,這又是什麽緣故?
“老爺子不知道吧,才兒他來了我們家,聲淚俱下地對我娘演了一出苦肉戲,說什麽認錯原諒的。”蘇柳冷笑道:“說起來,這又有什麽原諒不原諒的,我們娘仨已經和他沒有半點子關系不是?這分開了,大家都習慣了,又何苦再去膩歪的說什麽親情感情的?這聽著就讓人覺得膈應糟心。”
蘇老爺子聽了,老臉臊得一陣紅一陣青,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煙袋子,卻不知是因為怒的還是怎樣,手顫成了篩子,也沒摸到。
“他富貴了,咱們也不去粘他的一錢一文,我們要的很簡單,就是想安安靜靜的關起門來過日子,這三天兩頭的鬧上一出,著實是讓人糟心的很,老爺子,你說是嗎?”
蘇老爺子動了動嘴皮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蘇柳見此,也知道敲打得差不多了,便重新端起了茶,說道:“也就這樣,沒別的,臘月十九晚頭,你們就差人來牽馬車吧。”
蘇慶祥忙扯了扯蘇老爺子的袖子,陪著笑道:“就知道柳丫頭是個好心的,你二叔可要給你道謝了,若是你們也去吃他的酒席,那他就更高興了。”
蘇老爺子便乾澀地道:“若是得空了,來家吃飯吧。”
蘇柳垂下眼瞼,淡聲道:“怕是不能得空,我們家裡這要來的客人也多著呢。”
這話便是拒絕了,蘇老爺子心裡一酸,便要走。
都是長輩,蘇柳也不好托大的坐著,便起身送出去,這才走到大門,就見有人慌慌張張地跑過來。
“蘇大爺,蘇大爺,哎喲你快家去看看吧。”
“柱子娘,這是怎的了?”蘇老爺子心裡有些不安。
“是長生兩兄弟,給打起來了。”柱子娘拍著腿道。
“什麽?這兩個孽子。”蘇老爺子瞪大眼,也不顧得和蘇柳道別,快步地走了,蘇慶祥隻好對蘇柳揮揮手,也跟了上去。
蘇柳挑起眉,兩人打起來了?
蘇老爺子一路連走帶跑地回到老宅,只見鬧哄哄的,院子一片狼藉,蘇長生和蘇福生被人拉開,打是沒打了,卻是罵著對方,黃氏在地上哭嚎,小銀蛋也嚇壞了,在周氏腳邊大哭。
蘇老爺子隻覺得腦門突突的跳鬧,一口氣幾乎喘不過來,厲聲喝道:“都給我閉嘴。”
院子裡立即安靜下來,蘇老爺子就對著鄉親們道:“讓你們看笑話了,都回吧,沒事了。”
雖然都想看八卦,可也真沒有臉面賴著不走看熱鬧的,一下子,走了個散,院子就剩下蘇家的人。
“還不起來,像個什麽樣?”蘇老爺子見黃氏還坐在地上,便喝了一聲,又冷冷地看了一眼蘇長生他們:“你們都滾進來。”
蘇長生撇撇嘴,狠狠地瞪了蘇福生一眼,哼了一聲,走進正屋。
“跪下。”
兩人才進屋,老爺子就厲喝出聲。
蘇長生不情不願地跪了下來,先告狀道:“是他先動的手。”
蘇福生冷睨他一眼,用口型罵了一句孬種。
“你若不是手賤將對聯都撕了,他會打你?你說,好好兒的你去撕對聯做什麽?這多不吉利啊?”黃氏幫著蘇福生罵道:“那是你親兄弟,你怎就去倒他的台,這對聯是能撕的麽?”
撕對聯?
蘇老爺子眼皮一跳,看向蘇長生的眼神都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