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田敏顏他們提著魚回到村裡頭,就見一條長長的車龍排著隊浩浩蕩蕩的進村,不由愣了愣,這是怎的了?哪來的這麽多馬車。
“哎喲,二姑娘你們怎還在這呀,還不快快家去?”村頭有個媳婦子見著了田敏顏他們,說道:“這些個馬車可都是去你們家的,這可不得了喲,那大陣仗的。”
這是方言,意思是聲勢浩大。
“啊?”田敏顏真的愣了,和田懷仁相視一眼,去他們家的?
兩人登時就要走,身後,卻又傳來一聲熟悉的喊聲,田敏顏一看那掀起簾子的人,突然就明了,隨即是好一陣狂喜。
她撒丫子歡的跑到那馬車跟前,抓著車轅驚訝地問:“十七爺,你怎親自來了?這些馬車,可都是?”
這麽多馬車,她想到的唯一一個可能就是,土豆種薯到了。
齊十七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說道:“如今你眼裡就只有銀子了,見了爺也不曉得行禮了?”
田敏顏一愣,連忙又福了福身子:“給十七爺請安。”
“得,看著不像,還是罷了,你家在哪呢,快帶爺去,爺可要渴死了。”
田懷仁這時也走到了跟前,見了齊十七,有一瞬間怔愣過後,隨即想起這是花了大銀子買閨女的首飾圖花樣的那位爺,忙打了個揖磕磕巴巴的行了個禮。
見著田懷仁,齊十七也不托大了,淡笑著點了個頭,稱了聲免禮,田懷仁這才看向閨女,遞了個疑問的眼神。
田敏顏便道:“爹,十七爺給咱們家送土豆種薯來了。”
田懷仁一聽,竟是這樣,臉上頓時大喜道:“哎喲,十七爺快家裡坐。”
田敏顏跳上馬車,坐在車轅上,身後,齊十七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你爹可比你上道多了。”她額頭一黑。
田敏顏料得沒錯,這十幾輛馬車所載的都是剛從異域帶回來的土豆種薯,足有一萬多斤,挑的都是個頭大完整的,比起之前那批可要好多了。
只是這存放就成了問題,這切塊之前肯定要晾曬的,現在秋高氣爽,沒幾天就能切塊了,田敏顏便讓謝城忠帶著長工將一部分送去了村頭那宅子,一部分在自家院子裡堆曬。
對於齊十七的到來,羅氏很是緊張,雖然她已經不是從前那般沒出過門也沒見識過世面,也去過富家太太那樣的宴席,可面對齊十七,這只聽過其名卻不見其人的爺,很是局促。
“用最好的茶,裝點心的盤子要擦乾淨點。”羅氏吩咐小星她們,這還不放心,自己取過放茶葉的幾個罐子,親自去泡茶。
一切準備好,她才帶著小星來到待客的廳堂,吩咐上茶點後,一邊偷眼去瞧齊十七。
嘖嘖,這皮相可真是好看得緊,哪有人身姿這麽高的,也長得壯實,那皮膚可比楊梅村裡頭的姑娘要好,那雙眼睛,哎喲,這可是要把人的魂都給勾了去?
又看他的裝扮,她也不懂料子如何好的,只看到針腳細密得幾乎讓人看不出來,頭上已經扎了冠,卻是成年了的公子,看那舉手投足,羅氏就隱隱覺得,這個男子比誰都要貴氣,甚至比柳家小公子還要高貴。
這麽想著,她便有些惴惴,偷偷的將女兒拉到一邊,嘀咕的吩咐幾句,這才走了。
齊十七像真是渴又餓了,接連喝了幾口茶,又夾了幾塊點心填肚,這才瞟向田敏顏說道:“你娘和你說啥了?”
“哦,她讓我對你恭恭敬敬的,不可造次。”田敏顏隨意說道,眼睛卻是瞪著他碟子裡的點心。
齊十七筷子一頓,眼睛眯了眯,看向她說道:“這是為何?”
“還能為何,你看上去不好惹唄。”田敏顏看著那碟子馬蹄糕只剩了一塊,皺了皺眉,吃得可真多,她才做出來的呢,也沒吃幾塊。
“嗯?”
田敏顏聽得這嗯聲,從那點心碟回過神來,看到齊十七眯著眼的樣子,意識到自己剛說了什麽,心裡不由暗叫一聲糟,忙站了起來,笑著道:“十七爺可吃好了?要不出去散散,積了食可不好。”
齊十七看了她好一會,哼了一聲道:“也好,省得待會子吃不下午膳。”
“啊?您要在這用膳麽?”田敏顏一愣。
“怎了?爺我千裡迢迢給你送種薯來了,你連飯都舍不得賞一碗?”齊十七危險地道。
“不不是,我隻沒想到十七爺你肯紆尊降貴留在咱這些寒門小戶用膳,我這就去讓人去鎮江樓給送個席面過來。”田敏顏連忙擺手,作勢要走。
“回來。”齊十七一聽,忙叫住:“鎮江樓誰稀罕了?就你家做些尋常吃食罷,那白切雞也不錯。”
見他這樣堅持,田敏顏隻得應了,又吩咐小星去給羅氏說做什麽菜,她則和田懷仁陪著齊十七出門兒。
齊十七饒有興致的背著手在村子裡走動,一會見到人在壘夏天收下的禾草,也停下腳步看,一會見著農婦在菜園子裡除草種菜,也十分有興趣,又見穿得破破爛爛的孩子在圍著追追趕趕,也說一番。
田敏顏兩父女在後面跟著,心裡正腹誹,卻聽前面的人問:“丫頭,你小時也是這麽鬧麽?”
“啊?”田敏顏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前方的空地上,幾個小丫頭在用收下來的地瓜藤當披帛,扮演公主小姐娘娘的遊戲。
“回爺的話,村裡的孩子來來去去也就這麽幾個遊戲,扮新郎新娘過家,扮公主娘娘,我小時候也這麽玩吧,爹,是嗎?”田敏顏想了一下,實在不記得自己有沒這麽玩過,隻好問田懷仁。
“你小時候比較漂亮乾淨。”田懷仁憨憨地笑。
齊十七聽了便看了一眼田敏顏,嘴角微微的勾起,笑說道:“怕也是流著哈喇子吧。”
“十七爺!”田敏顏跺了跺腳,一臉嗔怒。
齊十七見此嘴角就咧得更大了,正要說話,可一個聲音卻讓他笑臉一僵。
“呀,顏丫頭,這哪來的俊伢子呀?長得跟神仙人兒一般。”
齊十七撇頭看去,一個老得掉了幾顆牙嶁著背的老婆婆拄著拐杖從一旁的屋裡走了出來,抬起頭眯著看齊十七。
“哎喲喲,真是天上來的人兒吧,這皮相可真俊。”那老婆婆眯著渾濁的雙眼上下看了一遍讚道。
田敏顏撲哧一笑,說道:“黃婆婆,這可是咱地上的人兒,可不是神仙。”
“你這丫頭又在哄俺這老婆子,地上的人兒哪長得這俊啊?跟個花姑娘似的,就是當宮裡頭的娘娘也夠了。”黃婆婆瞪了她一眼道。
齊十七臉一黑,像是吞了隻死蒼蠅似的,憋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一旁不離五步的楊官聽了,嘴一抿,忙別過臉去,偷偷的笑,這位爺可是最恨人家說他娘。
田敏顏見黃婆婆越說越不像話,又見齊十七臉色發黑,忙道:“是是,婆婆咱們還得去地裡頭,就不和您嘮了啊。”話畢,忙拉著齊十七走了。
而身後,黃婆婆那篤定的聲音還特清晰的傳來:“這明明是個比姑娘還俊的神仙人兒,還欺俺老婆子看不見呢。”
田敏顏看向齊十七,見他陰鬱著臉,咳了一聲道:“嗯,黃婆婆她眼神不好,十七爺你英明神武,威風凜凜,是個純爺們。”
“丫頭!”齊十七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大步向前走去。
田敏顏在他身後笑,真是個別扭孩子,可走了兩步,她又呃了一聲,心道自己怎當自己如今還是三十歲了。
這還沒到晌午,在村裡頭走動的人極多,也有許多媳婦子,齊十七經過的時候,指指點點,有不少年輕的媳婦子和姑娘紅了臉,這也虧得村裡的人淳樸,要是在縣裡,怕是不少人大膽的向齊十七扔手絹花兒了。
當有名的王媒婆攔住齊十七評頭論足的時候,田敏顏忙拉著頻臨發作的齊十七跑了,直到身後安靜了,才訕訕的笑:“那個,十七爺,村裡人淳樸,您這樣的好皮相,啊,是俊人兒,她們老久都不見一個,熱情了點,您可別介啊!”
“我怎覺得爺成了籠子裡的猴子了呢?”齊十七咬牙切齒地瞪了她一眼。
噗,田敏顏一個沒忍住,連忙捂著自己的嘴,眨了眨眼,說道:“爺你可高貴多了!”
“你。。。”齊十七伸出手,差點沒忍著往她纖細的脖子上捏去,最後哼了一聲,甩袖而去。
楊官挑眉,看了田敏顏一眼,眯著眼道:“你膽子夠肥!”說著,便跟了上去。
田懷仁憂心鬱鬱地走到閨女跟旁,說道:“囡囡,十七爺該不會惱咱了吧?”
田敏顏呃了一聲,皺了皺眉,道:“這,不會吧。”
田家的稻田養魚,齊十七早就聽楊官查探來的消息說過了,可這聽到和親眼看到又是一回事兒。
在田裡養魚,他是第一次聽見,看著身邊丫頭侃侃而談稻田養魚的好處,她的眉眼閃閃發亮,他陷入了沉思。
這丫頭到底還有多少他不知道的本事?
齊十七忽而很想一層層的掀開這丫頭那神秘的面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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