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好臉面的人,覺得自己很有志氣,和劉氏鬧過肚子的隔閡,不想理劉氏,也不想低頭求劉氏,他也了解劉氏的脾性,恐怕這個錢她也不會出的。
快一輩子的人了,還沒有享受到錢的快樂,父母雙亡後就是饑寒交迫的日子,賣地糊口也是很艱難的,突然有了劉氏帶來了溫飽,感覺劉氏就是自己的靠山了,渾渾噩噩的過了幾十年,直到現在才發覺自己手裡一文錢沒有的難處了。
他現在已經放棄了讀書,要想條掙錢的道兒哪是那麽容易的,肩不能擔,手不能提,六十歲的人了,誰會用他?
想到了到鎮裡擺個攤給人寫寫算算的,還抹不開那個面子,租屋開店手裡沒錢,劉氏也不會同意他經商,不會拿錢給他用的。
士農工商,在劉氏的眼裡是最瞧不起的就是商人,從上至下,整個中原都是這樣的看法,陶淵民豈能不畏縮。
陶淵民現在才想到反省自己疏忽教育子女的錯誤,任由劉氏盼子成龍的瞎忽悠,他覺得自己的兒孫沒有一個讀書的料,早就該教育他們務些正業,經商種地有什麽不好,人離了錢,離了糧食怎麽活得了。
後悔不該讓劉氏掌這個家,悔恨自己的軟弱,自己愛面子,臉皮薄,落了個什麽下場,賣女兒賣孫女,當時看自己就該橫著,怎麽會任由劉氏胡為?
把兒子教育成了什麽樣,把妓女都娶進家門。臉子面子還有嗎,簡直就成了全縣的笑話。
為了拯救兒孫,也只有放棄女人,有這些女人攪合,陶家徹底完了。
陶淵民只有狠下心,只有這樣才能挽回三春的心,還有那幾個離家出走的孫子,有她們替兒子說情,估計是會打動柴家。看在孩子們的面子上,會放了他們的。
陶淵民也不是個傻子,從這個案子始終沒被審理來看,柴家還是留有情面的,大概意思設下陷阱,為三春出氣的。永明他們也是他的徒弟,他總歸是要給徒弟留臉面的。
陶淵民打定了主意,提筆刷刷點點寫就了三份休書,晾乾以後,疊好揣在懷裡,步行就到了十裡開外的小張村。這裡是他的姐姐家,因劉氏對姐姐鄙夷。她姐姐是會看眼色的人,知道自己家窮,劉氏不喜歡來往,姐姐很少登門,這些年劉氏也沒讓孩子們看看姑姑,兩家的親情淡如白開水。
陶淵民這次登門是找姐姐借錢,他知道姐姐家不富裕。是很愧疚的,自己從沒幫襯過姐姐。突然的來借錢,姐姐一定是不快的。
見到了姐姐,二人相對無語尷尬了半天,姐姐也不提陶家入獄的事,隻離著十裡地她哪會不知道,兩家連親戚都不做了,還談什麽關心。
特別是做姐姐的,幾乎哪個姐姐對自己的弟弟都是極好的,甚至挖心挖肺對待。
可是弟媳婦是不知情的,姐姐對弟弟好那是應該應分的,填補娘家是女兒該做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娘家是沒有義務去關心的。
姐姐給的多了是應該,給的少了就是摳細。給慣了的一次不給就是仇人了。
所以做姐姐的往往是寒心的,也不是絕對的,一個千人的大村,要能出一個弟媳婦對大姑姐好的就很稀奇。
所以姐姐對弟弟也是不滿的,特別是弟媳婦霸道的,姐弟的關系更是僵著。
劉氏與大姑姐還沒有犯過嘴,因為陶淵民的姐姐是個知進退的,見弟媳婦看不起,人家自覺的不登門。
姐姐明白陶淵民此來一定是有事的,因為陶淵民也多年不來了。
當姐姐的總是比弟弟心軟的,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今個兒來是有事吧?”
陶淵民臉通紅,喏喏的說了來意:“姐姐,這麽多年沒來看望姐姐,是弟弟不懂事,不好意思開口,是求姐姐來了。”
姐姐一看弟弟的囧樣,心裡立時酸澀,爹娘就留下了姐弟倆,哪還有比這個親的:“你有話就痛快說吧,只要我能辦的。”
“姐,不知你手頭寬裕不,我想倒幾個錢。”以前自己吃不上飯的時候,姐姐沒少接濟他,還當了聘禮的耳環幫襯了他,她知道姐姐家窮,張了口後他很後悔
姐姐愣了,弟弟到了借找的份兒了嗎?劉氏很有錢的。
只是姐姐是個面藹的,怎好質問弟弟,愣了一會兒神開口:“我們家還有寬裕的時候?”
陶淵民的心頓時就涼了,姐姐年歲大了,不見得能當家了,自己是太唐突了。
“你要急需用錢,把這隻釵先當了,以後有錢再贖回了。”這是她的嫁妝,唯一父母留的念想,也是她最不舍得放手的,兒媳婦和她要了幾次,她都沒舍。
“不、不、不、”陶淵民慌了,他怎麽能拿這隻簪子,知道姐姐最是不舍的就是這個。
姐姐早就拔在手裡,塞進陶淵民的衣袖:“拿著吧,這麽大歲數的人了,身外之物,不當好的了。將來給誰?三個媳婦,也不是能剁開的東西,拿走吧,我就說丟了。”
陶淵民滿臉的淚痕,覺得太對不起姐姐了,姐姐以前的好他都想起來了,自己怎麽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終於人窮志短,陶淵民還是拿了姐姐的簪子,當了八百錢,進了監獄,找陶思國陶永福在休書上落了筆,他是不能替兒孫休妻的,要是能夠的話,他也不會來這趟監獄。
陶淵民懷揣休書,來到了雨春的門前,心虛的敲了兩下兒門,用的力很小,好像是怕驚嚇到裡邊的人一樣,還好像怕自己挨打一般,他是有這樣的心理,知道裡邊有個厲害的老頭子,怕他也給自己的嘴裡扔條魚。
裡邊有自己從來沒有瞅過一眼的小孫女,別說關心,那是從來沒有過的,在她被賣的危急關頭沒有出過一下兒手。
沒有維護過哪管那麽一句話,自己以前真是血糊了心眼子,也認為賣了女孩兒過過富裕的日子也是不錯的。
現在知悔太晚了吧?
陶淵民再次給自己壯膽兒,連著敲了三下兒,力氣用的大了點兒,裡邊還是沒動靜。
陶淵民再次臉紅,加大了力度敲六下兒。
還是沒動靜,就連著敲起來,他的力度比找麻煩的人敲門的勁頭小遠了。
他哪知道這個、院子那麽長,勁小了裡邊是聽不到的。
他就是趁著天色快黑來的,就是等永明他們放學,雖然是找柴老,沒有永明他們幫忙自己成不成的是沒把握的。
天快黑了他很著急,如果永明他們都睡下可就耽誤了,明早他們又要走,抓不到人怎麽辦事?
陶淵民正想再次敲門,就聽到了幾個喊聲:“誰?又來搗亂了是不?”幾個小子就撿地上的石頭,想砸那個人。
陶淵民聽出了是永明他們的聲音,見來勢不對,趕緊喊:“我、我是爺爺!”
永明幾個傻眼,站住了腳步不動:“爺爺?你幹什麽來了?”
“我?……”陶淵民結巴了,幹什麽來了?讓孫子問了,怎麽答,自己可是從來沒關心過這幾個孫子,一天死死的傻讀書,沒有祖孫的感情,看到他來了很置疑.
“我來看看你們。”陶淵民好容易憋出一句話。
幾人沉默,都到了門前,以前敲門動靜太大,雨春就想到了後世每家人人一把鑰匙的好處,這個時代的鎖可沒有現代的先進,暗鎖是沒有的。
雨春正在研究那種暗鎖,如果成功的話,也可以掙到一筆錢,可是聽對鎖不懂,正在苦惱著。
永明只有喊門了,實際每天雨春都會按照永明回來的時辰打開門,今天是永明他們回來的早了點兒,小丫兒還沒來開門。
永明從來不用手敲門的,只是一嗓子,他聲音洪亮傳的非常遠的,喊一句裡邊就會聽到的。
陶淵民哪知這些。
果然裡邊有了腳步聲,陶淵民以為是三春呢,趕緊準備好了聯絡祖孫感情,好讓三春放家裡人一馬。
大門一開,見到的卻不認識,隨著永明他們進了餐廳,柴老正端坐在那裡,陶淵民一陣慌亂,讀書人還是懂禮節的,他也知道這個人是縣尉的親爹,怎敢怠慢,何況自己還是求人家的。
陶淵民來了個大大的深躬一禮:“見過老先生。”他怎麽知道柴老是誰?聽說永明他們有個師父,在這裡的老者絕對不是別人了。
柴老也是不會怠慢人的,永明抓緊介紹:“師父,這位是我爺爺。”
柴老一聽是永明的爺爺就不悅了,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既是個讀書人,還做下那些敗壞家風的事,任由妻子刮起了賣女之風,讀書人的臉面也被他丟盡了。但也不好不搭理他,他的來意柴老很快就猜出,為了給徒弟留面子,隻好說:“不必多禮。”
陶淵民也開看出柴老的變化,這是看他不順眼,只有訕訕的坐在了永輝搬來的凳子上,說來到這個家陶淵民是不硬氣的,陶三春已經變成林雨春,這個院可不姓陶,永明幾個也不是這裡的主人,陶淵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沒有像監獄裡的那些人還想佔據這個院子。
小丫兒已經告訴了雨春來的人是永明的爺爺,小丫兒不敢說是雨春的爺爺,他怕雨春著腦,雨春不認陶家,小丫兒是很理解的,就像自己恨不得一時改姓和邢武義斷絕關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