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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科技軍閥》(二百二十三)示威
  “這一次咱們青年黨打頭陣,風險其實是很大的。”左舜生歎息道,“弄不好可是會血流成河的。”

  “衝突肯定是會有的,但血流成河應該是不至於,現在已經不是前清那會兒了,袁世凱尚且不敢如此,更何況他段祺瑞了。”曾琦說道,“他如果敢這麽乾,就更應該盡早把他下去,免得為禍天下。”

  “是啊就象今日之蘇俄,如果當年列寧被沙皇政府逮捕殺死,這蘇俄便也不會伏屍百萬,流血千裡了。今日之俄民,當不會想到,他們在所謂**成功之後,還會有這樣的一天。”有人感歎起來。

  “所幸咱們中華現在還沒有淪落到那一部。”

  當會議最終結束,具體行動方案也基本確定之後,已經是深夜了。

  看著陰沉沉不見一點星光的夜空,曾琦的心頭也禁不住沉甸甸的。

  1920年6月4日,清晨,北京,居仁堂,中華民國大總統府。

  “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還我東北還我主權”

  “打倒親日賣國賊”

  聽著外遠處傳來的陣陣示威學生們發出的吼叫聲,黎元洪有些奈地看著副總統馮國璋、國務卿徐世昌和財政部總長梁士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段芝泉這一次借日本人的錢花,果然借出麻煩來了。”徐世昌歎息道。

  對於段祺瑞從日本人那裡借款的事,黎元洪徐世昌等人雖然知道得不甚詳細,但卻也不是一所聞。

  自從日本寺內正毅內閣上台後,寺內正毅的私人特使西原龜三來華,在中國政府高層頻繁活動,特別是在西原龜三主持的日元借款大筆地湧進中國政府之後,中國和日本的關系是有了大幅度的改善。但是這種所謂的改善,是當時的北京政府,或者說是當政的段祺瑞和他周圍的人跟日本政府之間的事,其他的人則不這麽看。

  說是中日關系改善,但日本依舊佔著旅大和中國的東北地區,而日本對中國主權的蠶食,並沒有停止的意思,在一般中國人的眼裡,日本和中國之間的不平等條約也沒有廢除。所謂中日親善能看得見的成績,也就是這西原借款。

  但是,對於滾滾而來的西原借款,一些知情的人都不約而同的發出了疑問:為什麽日本人會這樣大方地借錢給中國人?按照從前的借款的慣例,但凡這錢進來,就有交換的權益出去。所以,從一開始,借款的消息在中國政府內部走漏之後(以這時的中國政府,絕對保密的事情是根本做不出來的),人們就開始懷疑段祺瑞政府是不是跟日本之間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交易。這種懷疑,報界有,知識界有,在華的英美人士以及中國的親英美的人士有,至於那些跟段祺瑞靠得並不近的軍閥政客就更不用說了。

  而當報紙上最終披露了段祺瑞的西原借款內幕之後,民間的猜疑和焦慮,一下子演變成了失望和憤怒,並如同火山爆發一樣的噴湧了出來。

  報紙上披露的關於西原借款的內容中,最為要命的是,著重點明了日本人大方地大筆借錢給段祺瑞政府,主要的目的是用來支持段祺瑞成立私人武裝打內戰

  “日本人的錢,是那麽好花的麽?芝泉糊塗啊糊塗”一身軍裝的馮國璋用拳頭用力捶著大腿,痛惜地說道。

  聽了馮國璋的話,屋子裡的中國軍政要員們全都憂聲歎息起來。

  此時的徐世昌,聽著外面的陣陣吼聲,目光又不由自主的落到了桌子上的報紙上。

  報紙上那一行行觸目驚心的文字,一刻不刺痛著徐世昌的神經:

  “事實上,如果沒有西原借款,段祺瑞即使有心武力統一,也難以調遣一兵一卒,因為困窘的北京政府,除了京張、京漢等幾條鐵路的收入和北京城的一點稅收之外,只能靠支付歷年賠款剩余的關余和鹽余(支付賠款外的剩余鹽稅)活著,寅吃卯糧,動輒就濫發公債,維持局面,發到最後一點信譽都沒有了,發了公債也沒人買。顯然,這樣的中央政府,是沒有力量調動軍隊的。而有了西原借款,一切便都不同了。”

  “雖然說,在西原的參與策劃下,日本寺內政府及原敬政府的對華策略,從形式上一改大隈政府的強橫,呈現出懷柔的一面,但是,並不意味著他們會放棄大隈內閣想要拿到的東西,或者說,他們的目的,只是要使‘拿’的這個過程,顯得動作柔和一些,不太象明火執仗的硬搶。這種柔和的‘拿’,被掩飾在大筆的日元後面,讓當權的中國人更容易接受。”

  “尤其讓我等中國人感到痛心的,是日本人竟然借此借款的機會,插手我們中國的軍械製造和軍隊事務當中這本是‘二十一條’第五號的內容,那時候,日本用武力沒有讓袁世凱政府接受的東西,現在憑借著大把大把的日元,也都偷偷摸摸的實現了聽說準備編練的中央軍,軍械全由日本提供,而且清一色使用日本的教練。我們不難看出,這中央軍的編練,其實就是日本軍隊的翻版不僅經費來自日本,軍隊的編制是日式的,教官是日本派來的,武器裝備也全部采用日本的,連拖炮用的馬,都從日本進口從晚清到民國,國人軍事現代化,初學普魯士,後學日本,本不奇怪。那時中國的很多軍校、講武堂,甚至連校舍都模仿日本士官學校,從日本士官學校畢業的中國學生,按道理學的只是如何做士官,兵頭班長,結果回國之後,都當了將軍。但是,象中央軍這樣,武器裝備、軍隊編制加上馬匹軍裝,從頭到腳由日本方面主動包攬下來的軍隊,還是第一次。大方地出錢出人出力的日本人,還特意強調,新編練的中央軍,‘須有國家性質,將來可備中央自由調遣為斷’。這意思就是說,中央軍以後就是北洋的中央軍。而現在,北洋即皖系,至少皖系自己是這樣認為的。因此,所謂中央的軍隊,就是皖系的嫡系軍隊,也就是他段祺瑞的私軍。聽聞中央軍的一個旅長在隊列講話裡竟然這樣說:‘軍隊就好比是狗,主人讓我們咬誰我們就去咬誰。’從這話便不難看出,這中央軍的主人不是國家,更不是人民,理所當然,就是段祺瑞”

  梁士詒憂心忡忡地放下了報紙,說道:“芝泉到底是怎麽想的?他現在應該出來給個說法啊?要不然,咱們這政府怕是沒法子再做下去了。”

  “咱們還是派人去邊防督辦府問一下他的意見”聽了梁士詒的話,黎元洪如釋重負般的出了一口長氣,叫過一名總統府官員吩咐了幾句,官員領命而去。

  而此時的黎元洪和徐世晶馮國璋等人並不知道,段祺瑞已經在給學生們“說法”了。

  差不多就在同一時刻,邊防督辦府外面也是人頭攢動,上千名學生和北京市民將整個胡同堵得水泄不通。

  來自北京大學、清華大學等多個高校的學生們,高舉著手裡的標語牌,聚攏在邊防督辦府的門前,而邊防督辦府的大門緊閉,外面大約有一百多名持著槍的軍人們組成了人牆,阻住了學生們的前進道路,學生們雖然一直在高呼著口號,但卻並沒有向前衝擊,而是顯得很是理性,而他們面前的軍人們,也都將槍上的刺刀取了下來,插入到了腰間的刀鞘之中。事實上,剛才在督辦府衛隊長的命令下,他們已經將步槍內的子退了出來。

  “我們今日來此,並非是專和段督辦為難,只是我們心中有疑惑不明,想請段督辦出來,當面給我們一個說法。”為首的一名學生領袖對面前的一位軍官說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事關國家民族前途命運,我等雖為一介草民,但蟲兒雖小,亦知亡國之恥希望段督辦能給我們大家一個明白的交待”

  “兄弟知道,諸位一片愛國赤誠,兄弟已經派人進去通報了,段督辦一會兒就能出來給大夥兒一個說法。”面前的軍官奈的說道,聲音裡似乎有一絲哀求之意,“請諸位稍安勿躁,別讓弟兄們為難,弟兄們混口飯吃也不容易啊”

  此時,如果有後世的糞情站在這裡,看到這樣的一幕,一定會吃驚得目瞪口呆。

  對糞糞五毛們來說,他們所了解的這個時期的歷史,大都是學生舉行愛國遊行示威的時候,軍閥當局出動軍警殘酷鎮壓,愛國學生喋血街頭的故事。而現實的情況,卻和他們想象的正好相反

  如果說以前他們理解的學生是老鼠,軍警是貓的話,而事實上,卻是學生是貓,軍警是老鼠

  糞青五毛們當然不會了解,自晚清以來,達爾文的進化論,經過甲午戰爭的催化,已經成為中國上流社會的統治性的意識形態。這種意識形態,落實到了政體上,往往被解讀為民主共和優於君主立憲,君主立憲優於君主專製。從專製到共和,彼此是沿著進化的路徑進行的。袁世凱的弘憲帝國的覆亡,更是進一步強化了中國上流社會進化論的信念。使得即使是擁有武力的軍閥武夫們,也不敢對這個被西方證明具有強大魔力的政體有所輕視。從某種意義上說,此時論是地方還是中央,當家的武人對民主政府抱有很大的迷信,因此,他們寧可忍受體制對他們的束縛,也不會對體制采取大動作的背離行動。另外,加上中國社會的傳統,學生鬧事,往往高調的佔據了道德製高點,具有相當大的“天然合理性”,即便他們是理取鬧,社會對他們也有相當的包容性。在清代帝政時代,每屆科考,應試的舉子鬧事,只要鬧得不太過火,最後幾乎都會被優容。在士子和丘八之間,不僅存在著社會地位的懸殊差距,而且有聲望方面的天壤之別。士兵天然地就對讀書人有敬畏之感,在晚清的時節,士兵們就不大敢進學堂生事,哪怕這個學堂裡有**黨需要搜查。到了民國之後,這種軍警怕學生的狀況,並沒有消除。即使有上峰的命令,軍警在學生面前依然縮手縮腳,怕三怕四。有的軍警甚至當面稱學生們為丘九,說我們是丘八,你們比我們大一輩

  在這樣的環境下,出現眼前的這一幕,也就不足為奇了。

  聽了軍官近乎於諂媚和哀求的話,學生領袖們也不好發作,他們只是在那裡和同學們一遍又一遍地高呼著口號,一些學生上前將一些傳單發給了軍人們,而當他們發現這些軍人們好些人竟然不識字之後,乾脆給他們講解了起來

  大約又過了半個小時左右,邊防督辦府的門開了,一身便裝軍服光著腦袋的段祺瑞,在衛隊們的簇擁下,出現在了學生們的面前。

  此時的段祺瑞,面色顯得有些灰暗憔悴,但身子挺得筆直,步伐穩健,一舉一動不怒而威,看到段祺瑞出現,本來高呼口號的學生們一下子便得安靜了下來。

  為首的幾名學生代表看到段祺瑞出現,先是愣了一下,他們飛快地交換了一下眼色,然後一名學生代表張傳琦便大步來到了段祺瑞的面前,先是鞠了一躬,然後雙手向前,將一份請願書遞給了段祺瑞。

  段祺瑞點頭答禮,然後平靜地接過了請願書,打開後認真地看了起來。

  看到段祺瑞在那裡看起了請願書,學生代表們也並不著急,就站在那裡,等他看完。

  很快,段祺瑞便看完了請願書,此時他的面色變得更加灰暗,顯然是在強壓住心頭的怒氣,才沒有發作。

  “請段督辦解釋一下,關於這日元借款,到底有其事?如果有,目的是什麽,背後是否象坊間傳言那樣,有權益的交易?”

  “這借款當然是有的。”段祺瑞點了點頭,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盡管段祺瑞的聲音不大,但聽了段祺瑞的回答,學生領袖們的臉色卻全都一變。

  象是知道學生們會如此反應,段祺瑞深吸了一口氣,給出了他的解釋。

  “自共和重建已來,國家財政窘迫,為使政府能夠正常運作,才不得已向外借款,之所以向日本民間借款,是因為條件優厚的關系。”段祺瑞說道,“客觀地說,西原借款,比起此前中國跟西方各國——當然也包括日本——的那種高利貸式的所謂借款,條件不可謂不優厚,跟袁世凱時代的善後大借款相比,此筆借款高達數億日元,數目當然不算小了,但前者的抵押物是中國命脈的鹽稅,而此次日元借款的抵押物,則是電線、森林等不涉及主權領土的東西,西原之借款利息低,回扣,切實抵押,誠借款條件之最優者。”

  聽了段祺瑞的解釋,學生領袖們面面面相覷,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等著他的下文。

  而差不多是同一時刻,在趙家樓,交通部總長曹汝霖也在向在座的陸宗輿和章宗祥,解釋著西原借款的詳情。

  “事實上,借款的抵押,連中央政府的國庫券都算上了,實在是濫可濫。不過,嚴格地說,跟此前的外國借款比,西原借款利息其實並不低,一般都是7厘半或者8厘,只是借款時規定,借款的款項可以放在日本銀行,由銀行支付5厘的利息,一來一去,實際的利息就低了。可是我政府用錢孔急,根本沒有存放的可能,所以這項優惠,實際上等於沒有。相比較起來,此前的借款,雖然有高至1分3厘的,而且按月支付利息,如清時左宗棠西征借款。但也有比較低的,比如甲午戰後,清政府跟四國銀行的借款,也就是4厘左右。唯一的區別,就是這樣的借款都有巨額的回扣,借款實付打折,四國銀行貸款,就按折扣付款,而且抵押物一點都不能含糊。清朝最後一年,當時郵傳部跟日本銀行的1000萬日元的借款,雖然是5厘利息,但95折支付,而且還要加付10‰的傭金。所以,所謂西原借款的優惠,主要體現在不要回扣、十足支付和沒有切實抵押上。當時中國的外債,確實擔保的借款,以日本最多。因此,從純粹的經濟帳上看,日本的借款是虧了。但不管結果如何,西原借款的日方操辦者們,即使賣國也絕對沒有人想賣日本的,他們大方的借款,背後還是有所圖的。實際上他們算的是獲利更大的政治帳,只是由於現在整個國際形勢的變化,寺內、勝田和西原他們的如意算盤,沒能實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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