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逢知已千杯少。
自穿越以來,李原的心弦一直緊繃繃的,不敢有絲毫的松懈,這一回,在辛勝等父老的殷殷盼望面前,李原終於真正放開了心胸。
秦時的酒,不同於後世蒸發提純後的清冽白酒,而是用粟米釀造的谷物酒,從酒的顏色來看,以渾濁的居多,從後世的大類來區分,歸屬於中國黃酒類別。由於連年的戰亂,再加上粟米的產量不高,酒對於秦人來說,是相當奢侈的一種東西,只有王侯貴族才能將它作為酒宴上招待貴客的重要食物。
釀造法制酒對粟米的需要比後世高溫蒸餾出來的白酒要少得多,白酒製做簡直就是耗糧大戶,糧秣——,對於亂世之中的各方勢力來說是生命線,連肚子都吃不飽的日子,又即將遭遇連番的戰事,缺少穩定根據地的李原軍糧秣供應一直處於危險的境地。李原前段日子,倒也曾動過心思,想遣了司馬印一試白酒的製作,只是隨後他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在滎陽,有昌邑、敖倉大糧倉在,李原還能夠做到從容不迫,保證軍中有糧,而隨著滎陽的失去,只剩下三川郡西部幾座小城的李原軍軍糧危機開始顯現,此番進軍函谷關,李原也是破釜沉舟之舉。
秦人好酒,尤其是軍中漢子更是嗜酒如命,秦軍將卒,也只有在打仗拚命的時候,才會獲準得到酒的賞賜。
李原的酒量,在穿越之前評定的話,白酒低度有四兩到半斤的量,黃酒以紹興加飯酒為例,可以拿下二瓶,再多的話,就要趴下了,說實話,李原這個酒量在那個全民酒精考驗的時代,算不得什麽。經常性的被迫喝醉,李原也是常有的事。
現在,穿越二千年前,李原的腸胃對度數不超過十五的古代黃酒,就如同喝啤酒一般的暢快,難得有父老送來足夠的美酒,王尚、曹信、白廣季、駱甲等軍中驍將,還有謀士陳平均是酒中豪徒,此時個個放開了膽子。
“辛老將軍,你我一見如故,來,再乾一盞!”陳平已有六、七分醉意,平素足智多謀的他,在酒場上被一群軍中壯漢包圍,苦思脫身良策,隻好躲在辛勝的邊上,試圖借機避一避風頭。
“王兄弟,多日不見,鹹陽城中小娘滋味如何,說來與眾兄弟聽聽!”駱甲大叫著,用力摟過剛剛從鹹陽城裡打探情報回來的王尚。
早在由滎陽回雒陽的路上,李原就遣了跟隨他最久的王尚帶著精乾的十余名斥候,扮作從關東一帶因戰亂而逃回的流民,一路潛回了鹹陽。王尚排行第六,鹹陽一帶人氏,他的履歷很是平凡,而王六的名字也吸引不了閻樂手底下那些耳目的注意。
一個世代在鄭國渠邊耕種的平民,因為兵役而被遣送到關東一帶,然後,又因為軍隊的潰散而逃回,這樣的事例最近在關中屢屢上演,那些如辛勝一樣的父老面對一個又一個好不容易回來的子弟,珍視都還不及,哪裡又會去向腐化墮落的朝廷舉報。
鄉裡宗族——,是構成中國古代社會的最基礎單元,鄉規民約的效力一直沿續到近代才始慢慢消亡,而在秦時,王尚的宗族可以為他遮護過往的經歷。
王尚在鹹陽一個多月,帶回的情報讓李原很是興奮,隨著李原軍的平線進,隨著越來越多的關中縣城加入到征討趙高的行列中,鹹陽城中,那個不可一世的趙丞相開始心慌起來,他除了命令閻樂加快征兵速度外,開始在城中大肆搜捕異已份子,特別是對原皇族人員加強監視,一有異動,就要被下獄或直接被殺。
眾叛親離。
趙高開始品嘗到四周皆是敵人的苦楚,漸漸處於瘋狂之中的他舉起了殺戮的屠刀。
五日前,宮內宦官令韓談被趙高誘捕,隨後在刑訊一天一夜之後,韓談死於獄中,由此引發了一場波及整個鹹陽城的大混亂,出於對贏玉漱“清君側”口號的恐懼心理,趙高下令封鎖始皇宗族的坊口,被遣了一支禁衛軍將贏子嬰等重要監控人物軟囚起來。
在恐怖帷幕在鹹陽即將張開之前,王尚在族人的掩護下,順利的從鹹陽西的樂遊原到達李原宮中。
樂遊原,這一個地方在唐朝的時候名聲最盛,由於距離長安不遠,這裡漸漸成為一些顯貴郊遊的所在,其中最有名的是李商隱的一首詩作:向晚遇不適,驅車登古原,夕陽限好,只是近黃昏。這詩裡的古原,即是樂遊原。
在秦時,這片著名的古原還是一片荒野,人煙的所在。王尚是本地人氏,對地貌甚是熟悉,也因如此,他才能順利的遁出遭到嚴密封鎖的都城。
王尚、駱甲、蔣渝等一眾雒陽整編時的年輕將領聚在一處,瞧著他們臉上興奮莫名的樣子,李原覺得心裡也是分外的暢快。
指一揮間,從意外來到秦末,算起來有八個月時間了,從一文不名的小小軍侯,到初掌一支精兵的都尉,再到統領一支上萬大軍的大將,李原在不斷的適應著自己的身份,而同時,權力和榮耀帶來的**也開始讓他浮想連翩。
沒有更多金手指的福利,又如何,憑著一對鐵掌,也能闖出一番天地?
沒有數不勝數的名士大將相投,又能怎樣,駱甲、王尚、蔣渝,白廣季、曹信——,這些被淹沒於歷史長河中的名之輩,現在聚擁在他的周圍,這一批年輕的青年近衛軍,正在用青春和熱血書寫著屬於他們的傳奇?
鐵血大秦,我來了,我征服。
酒一盞又一盞的喝著,漸漸的,李原也有了幾分的醉意。
夜色正濃,在李必的攜扶下,李原跌跌撞撞的向自己的寢帳行去,在他的印象裡,從中軍大帳到寢帳,距離不過百余步,不算很遠,只不過,行了好長一段時間,頭暈腦漲的他才始聽得李必叫喚了一聲。
寢帳內,一雙纖纖玉手伸了出來,把醉意朦朧的李原給拉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