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可以改變人，人也可以改變環境。

  從一開始的埋怨仇恨到漸漸的淡然，轉為好奇、學習。她漸漸的適應了目前的處境，甚至在聽到金人已經佔據了高麗，她也已經不算太為激動，每天照常會到四合院那邊去旁聽那些人議論，商量大事。

  宋易並不阻止她去旁聽，他甚至不介意他知道燕雲這邊是什麽想法，因為王書要復國，只是單單的一個身份的話會很難依靠，她必須要有自己的才能手腕，而宋易需要這樣一個夥伴。

  無論王書將來變成一個怎樣的女人，宋易自認為他能掌控住她，畢竟掌控王書這樣一個女人會比掌控李存浩那樣一個男人要簡單得多。

  陽光靜靜的透過窗灑進來，照在她潔白的臉上，暈染一層聖潔的昏黃光澤。

  這是宋易單獨為她騰出來的小房間，她可以在這邊聽到隔壁議事廳的聲音，如果想要去看，也可以推開一扇窗就看得到那邊是怎樣一副場景，但她很少推開窗去看，因為她房間內有著和那邊同樣的沙盤和地圖，她現在已經能夠敏感的反應過來那邊在說些什麽，然後自己該注意什麽學習什麽......

  這些，都是拜宋易所賜！

  房門嘎吱一聲輕響，王書抬起臉望去，看見一道俊逸的身影走進來，是宋易。

  她神色微微動了一下，卻沒有開口問什麽，只是將自己手中的毛筆擱在筆架上，先前她正在一張白紙上面構架著一些什麽...

  宋易朝那紙上掃了一眼，然後坐在她對面，望著現在已經不再叫囂的她，還是感到滿意的。

  “高麗那邊的事，你聽說了？”

  “嗯！”王書捋了捋鬢角的發絲，姿態寧靜而嫻美。

  宋易笑了笑，好奇的問道，“看來你成長很快，連聽到這麽絕望的消息，你都已經沒了表情。”

  “那我該怎麽辦呢？最壞的事情已經發生，最不好的情緒也已經過去，我現在該哭嗎？你告訴我......”王書神情淡然，偏過頭看著宋易問道。

  從宋易的角度看去，光輝仿佛將她的側臉鍍上了一層神聖之光，連那細嫩臉龐上的微小絨毛都清晰可見，分外秀美。

  宋易微微恍惚了一下，笑道，“大趙國有句話是這樣評價上將軍的，胸有驚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你現在，已經具備了一個上將軍的資格...”

  “呵呵，也可能是我絕望了呢？再說了，跟著你的時間越長，我越能明白當一個人上人是多麽的不容易！我自問我還比不上你，但你還只是一個王爺，你有這麽多的助力助手，我呢......或許是我之前想的太天真了。”王書自嘲說道，神色說不出的茫然。

  這和一向的她，是截然不同的一個人。她從前純真而執著，現在的她茫然而無措！對於未來，她發現自己學習到的東西越多，竟越感到無力！

  這天下大勢的走向風起雲湧，高麗亡國已成為事實，她隻覺得現在作為一個孤單的女人，她或許真的已經無能為力！

  面對遼國殘部，或許求救大趙還能有些用處，但是面對龐大無匹的金國，連她也已經失去了信心。

  且不說為了高麗，就算是真正的大趙與金國發生衝突，大趙也未必能贏，更何況此時的燕雲和朝堂那邊處於一個完全微妙的局勢，連王書都清楚的知道了大趙朝廷與燕雲這邊並不平和。

  所以王書這種淡定，也是絕望的一種側面表現！

  當然，很難說清楚她的心緒之中，其實還深藏著另外一種淡定的理由，那便是---她莫名的相信宋易。

  宋易不知道，他只是覺得有些事，現在是該開始準備去做了，於是他輕輕的叩擊著桌面，以舒緩自己情緒。

  王書察覺到他這個細微的動作，淡淡的掃了他一眼，神色平靜的對他說道，“你來找我，肯定不是簡單的聊天那麽簡單？說，什麽事？”

  宋易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輕松，淡淡的笑著對她說道，“嗯......我想說的是，秦承恩等人戰敗了，但不等於一直會敗下去，又或者說，他們就算敗起來，五萬人也不會這麽快就崩潰......這之間有個時間段，在他們完全潰敗之前，我想你是時候該回到你的國家去了。”

  王書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她想過無數種可能，但沒想過在這種時候宋易會讓她回高麗，送死嗎？

  她迷惑不解的望著宋易，很想知道他為什麽這麽決定，因為此刻在幽州根本就沒什麽兵力，而宋易很顯然短期內都沒有出兵高麗的打算，他的意思...是要讓自己一個人回高麗去送死嗎？

  面對王書眼中懷疑的神色，宋易攤了攤手說道，“你回高麗，未必會死！高麗那邊，現在不出意外是完顏明珠掌控著，她身邊有個幫助她的女人，是我熟識的，你要改變你的身份，潛伏在她身邊......雖然這並不容易，但也不是十分難。你在軍中能做的其實也不多，打仗自有將軍指揮，衝鋒自有戰士！你回到高麗之後，要做的是將自己當成一個金人小女仆......”

  “你要讓我去當一個細作？虧你想得出來。”王書冷笑一聲，表情嘲諷！宋易這算是將她送出去麽？

  宋易苦笑道，“事實上，你的身份雖然與細作相似，但其實你的任務不同，因為我隻想要知道完顏明珠心中所想！以你從前的眼光，自然是看不出來完顏明珠的想法的，但現在不同了...你參與過這麽多次，旁聽過這麽多次燕雲這邊商議大事，決策的場面，我相信你能從完顏明珠的一舉一動之中得到一些她的想法......到時候，我會想辦法去得到你知道的那些，這有利於將來戰時的作用！”

  “還是細作啊...”王書沒好氣的說道，但態度卻已經好了太多，只是內心卻微微有些悲涼起來，因為她之前想宋易讓她跟著學習或許是為了她好。

  但現在呢？

  現在王書覺得這一切似乎就是為了此時的場景一般，他只是一直在利用她？

  這麽想著，王書內心湧起濃重的失落，覺得這世上的事實竟然處處都是那麽殘酷，每一個人都在勾心鬥角的世界裡相互算計著。

  宋易在利用她，她委屈自己也不就是希望能夠利用宋易助自己麽？

  突然間，她覺得自己越來越無力。

  宋易看到她臉色不對，以為她是害怕，連忙補充道，“你熟悉高麗的地形，只要你能夠找到一個合理出現在秋夜隱身邊的借口，我會給你一些身份的證明，讓她幫助你，你要相信，至少你都是安全的，因為我也會派人到高麗那邊去執行一些別的任務，他們會分散完顏明珠的心神。”

  “好，什麽時候出發？”王書冷冷一笑，不帶絲毫感**彩的問道。

  “明天。”

  雖然認命的決定，但王書卻依舊忍不住驚呼出聲，“明天？這麽快......”

  宋易解釋道，“時間拖得太長，很難預料京城那邊什麽動作，你盡早到達高麗，對我這邊幫助會大一些！而不久之後，天氣會漸漸轉變得不那麽嚴寒，對於金人來說，那時是最佳的進攻時機，我絕不可能在他們最佳的進攻時機之前卻不知道他們那邊的想法......而燕雲這邊，也絕對承受不起金人整頓之後的衝擊！我需要......現在開始就主動出擊！”

  王書想了想，很快明白了宋易的顧慮！她忽然間就釋然，因為她跟著宋易的時間已經不短，已經看得出來宋易是一個不喜歡坐以待斃的人，而他每次的做法，都在常人很難想象到的那個角落，但卻十分合情合理。

  這一次亦然。

  雖然理解宋易的決定，但內心依舊覺得茫然無助，獨自一人再回到那個自己陌生的故土，那種感覺除了無言，還能怎樣描述呢？

  接下去的時間，宋易教王書一些聯絡的暗號和方式，以及在應對一些可以想象到的突然狀況的方法，直到午飯時間，宋易問她是否回宋府吃飯？

  王書搖了搖頭拒絕，自從宋易娶了王蘇之後，她不知怎地，就越來越不喜歡在宋府呆著了。

  那個地方，是她見過的最有人情味的大家庭，很多時候有些幸福的場景都使她觸動，讓她羨慕。

  因為那樣，所以她害怕回到那個地方，那會使她覺得自己很孤獨，很孤單，也很可憐......而她，始終倔強的不認為自己是可憐的，她是高麗的希望。

  這個想法，支撐著王書沒有放棄！

  宋易也沒有強求，但是卻忽然從口袋掏出了一柄金刀遞給王書。

  王書茫然的望著他說道，“為什麽給我一把金刀？如果是為了防身，這金刀太容易暴露了？”

  宋易神色複雜的歎道，“這把刀是完顏明珠的！關鍵時候，拿出它，總會比最壞的那個結果要好一些......”

  其實，宋易自己未必覺得完顏明珠若有一天發現王書是奸細會饒過她，也未必覺得完顏明珠會因為一把金刀而放過王書。

  但是，電視劇中都那麽演的，不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