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觸景傷情

  回首之間，簫璃卻驀然發現，原本在她心底期盼之中的那張笑臉卻並沒有出現。相反，此時的皇甫昊天正微微閉合了一雙絕美的眼，臉上隱然而現的神色之間，更是透出著一抹淡淡的思念。

  心下一時不解，然而此時的簫璃，卻斷然不敢輕易動作。隻得在內心暗含疑惑的收回目光，轉而看向高台之上的帝王。

  可是她這猛一回頭間，看到的卻是另外一幕奇特的景象。

  只見此時那高台之上的帝王，面上竟然也帶著一抹與皇甫昊天相同的神情。

  一個人有著那麽怪異的神情，或許還不足以為怪。然而，如果連著高台上的帝王，臉上也突然間現出那種神色的話，這無疑就顯得有些奇怪了。

  也許是受到了帝王此時神情的影響，一時之間，大殿裡原本雷動的掌聲，竟然也慢慢變得空寂起來。

  一時之間，所有人似乎都陷入到了一片極靜的空間，沒有人敢再次發出任何的聲音。

  望著眼前的這種情形，簫璃一時感覺到非常驚歎，卻不知道自己的問題，到底出現在什麽地方。而轉回頭去看宇文姐妹的時候，也感歎地發現，原來她們二人的臉上也和自己一樣充滿了迷惑不解。

  當原本熱烈的氣氛變得越來越詭異的時候，簫璃終於緩緩閉上了眼睛。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此時此刻，簫璃隻想好好的調整一下自己內心已然有些凌亂的思緒。哪怕下一刻等待著她的是不好的消息，她想，她也一定要好好的保護宇文姐妹，千萬不能讓她們跟著她一起受到牽連才好。

  “啪—啪—啪——”又是三聲清脆的掌聲。

  而這一次，簫璃卻終於看清了那擊掌人的真面目。

  因為此時，正有一襲明黃的衣衫裹著那個文弱而修長的身影，緩慢地朝著她的身邊走來。

  皇太子一臉淡雅而虛弱的笑，步伐雖然緩慢，而步子卻十分堅定。

  緩緩來到簫璃身邊，他突然衝著簫璃感念一笑：“謝謝你，簫姑娘。”說著，這位大凌國尊貴的皇太子殿下，竟突然衝著她深深鞠了一躬。

  簫璃不由被皇太子給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出去阻攔道：“殿下不可，你這樣是會折煞臣女的！”而心下裡，簫璃卻十分不解，為何太子會突然對她行如此大禮。

  卻不想就在此刻，那高台上的帝王竟然猛得睜開了雙眼。

  “的確是應該要謝謝你才行。就連朕此時的心裡，也對你充滿了無盡的感激。”台上的帝王望著台下的簫璃，臉上一片肅然。

  而此時的簫璃，卻著實被皇上的這一番表情與言辭給嚇了一跳。連忙撲通一聲跪於台下，低頭回道：“臣女不知有何冒犯，還請皇上能夠恕臣女無心之罪。”

  有道是伴君如伴虎，君心本就莫測。

  是以，即便是簫璃，在面對這樣一種非比尋常的氣氛之時，整個人也不由變得小心翼翼。

  然而此時，那高台之上坐在皇上身邊的皇后娘娘卻突然開口了：“阿璃，你莫要驚慌，其實陛下他，只不過是因著你彈奏的樂曲而有些觸景生情罷了。”

  簫璃聞言不由緩緩抬頭，可是——

  觸景生情麽？不過是一首曲子而已，又何以讓兩位皇子，乃至於高台之上的帝王，竟然能夠傷懷到如此？

  然而下一瞬間，當簫璃的目光接觸到皇后娘娘的盈滿淚水的雙眼時，她心裡的疑惑也不由更加的沉重了。

  直到下一刻，當她突然聽到皇后娘娘與皇上的對話之後，心中才突然變得豁然開朗。

  “陛下，想必此刻，您一定是又想起姐姐來了吧？”皇后娘娘的聲音溫柔敦厚，至於還帶著一種和皇上一樣濃鬱的感歎。

  只是——

  一個能夠讓皇后娘娘稱之為姐姐，又讓皇上變得如此黯然神傷的人；一個能讓皇甫昊天滿面思念，又讓太子殿下親自對簫璃鞠躬行禮的人，她到底又會是誰呢？

  簫璃突然想起皇甫昊天曾經對她講起過的那則故事。

  那則關於皇太子愛情的故事裡，曾經有過那麽一句話——簫璃依稀記得他說過的，皇甫昊天曾經對她說，如今的皇太子，其實是前皇后之子。

  那麽他呢？四皇子皇甫昊天呢？

  他的母親又會是誰？是眼前這位嬌柔明媚的皇后娘娘？還是，他也和太子殿下一樣，只是前皇后遺留下來的兒子？

  簫璃突然感覺到自己的頭更加的疼了。

  而更讓她感覺到頭疼的是，她居然會為了皇甫昊天的事情而感覺到頭疼。

  她這到底是怎麽了？

  再次收回思緒時，簫璃已經被人伸手扶起。

  然而抬起頭來的那一刻，她卻嚇得差點沒有重新跪下去。好在，她也算是歷經過多種場合的人，心底自然也有著無力強大的定力。

  剛剛站好身形，皇上便已經從她的身邊走開，緩慢地朝著那一具古箏走去。

  “鳴箏金粟柱，素手玉房前，欲得君郎顧，時時誤拂弦。”

  緩緩走進那具古箏前面，簫璃看到已然滿頭花白頭髮的威儀君王，竟突然彎下腰來伸手輕輕撫上琴弦。

  刹那間，之前的那種濃厚的思念與哀傷，又再一次浮上他的眼簾。

  “桂魄初生秋露微，輕羅已薄未更衣。銀箏夜久殷勤弄，心怯空房不忍歸……慕容啊慕容，多年之後，現在的你，可過得還好嗎？”

  簫璃不敢說一句話，只能愣愣地站在那裡，直到她看到皇后娘娘也隨後走下高台。

  皇后娘娘身形款款，看著皇上的神色間更是溫柔似水：“陛下，自從姐姐走了之後，這鳳朝凰，您應該是許多年都不曾再碰過它了吧？”

  卻原來，這具古箏的名稱，就叫鳳朝凰嗎？

  卻見此時的皇上，已經重新抬起頭來：“自慕容走後，朕的確是多年都未曾再聞過箏鳴，卻不想今日裡，卻重又被簫愛卿之女阿璃勾起了這股相思情。或許這就是天意吧，不，這真的就應該是天意啊……凌容你可記得，其實今日也是慕容她的壽辰啊！如若她還在世的話，豈不是和你擁有著一樣的年華？”

  皇后娘娘聽了皇上此時的一番言語，眼中那隱忍多時的淚水終於順著臉頰滾落了下來：“陛下說的不錯，臣妾與姐姐本是一母雙胞，所以在今天這樣的日子裡，臣妾又怎能將姐姐的事拋諸於腦後？”

  “沒錯，慕容曾經是朕的皇后，也是你的孿生姐姐。所以，朕不能忘記她，而你，也不能夠忘記她。今日，本是你們二人共同的壽辰，可是在朕的身邊，卻只剩下你一個人。”

  皇上說到這裡，一雙手在箏弦上輕輕劃過，勾起箏箏聲響。如此同時，他那低著頭的眼睛裡，似乎也有眼淚隱然滑過，“吧嗒”一聲墜落箏弦，卻又在轉眼之間，被琴弦震碎成一縷輕煙。

  就這樣，皇上在皇后娘娘的陪伴之下，對著鳳朝凰默默站了良久，方才驀然轉回身形。

  經過蕭璃的身邊，皇上已經邁開大步，轉眼便已經登上高台：“簫璃聽旨——”

  簫璃驀然一愣，卻被身邊的宇文若彩猛得用力拉上一把：“還不快點跪下，皇上怕是要獎賞你了！”

  陡然反應過來之後，簫璃連忙順勢跪倒在地：“臣女在。”

  低眉望了簫璃一眼，皇上緩緩開口道：“今日，值為朕之惠敬皇后與惠敏皇后之壽辰，入宮者慶祝者，均為我凌國之棟梁家屬女眷。”

  “期間有才藝比賽，眾佳麗皆能慰朕與皇后之心。”說到這裡，皇上伸出手來輕輕握住皇后右手，臉上也不由跟著浮出一絲淡淡的微笑：“其中，猶以宇文若雪及宇文若彩的舞技為佳。”

  宇文若雪與宇文若彩聽了，也連忙在簫璃身邊一並跪下。高聲謝道：“臣女多謝皇上誇讚！”

  卻見皇上先是對著她們點一點頭，之後又繼續說道：“朕，本欲封宇文姐妹二人為京華第一才女。”言到此處，皇上滿是笑意的雙眼，再一次緩緩移到宇文姐妹二人的臉上。

  然而一下刻，卻聽他突然開口說道：“然，當朕觀聞簫璃之箏樂表演之後，心中突然念及惠敬故皇后，淚水不由潸潸然。”

  驀然聞聽此言，宇文若雪不由突然抬頭，可是，當她聽清皇上接下來講出的話之後，一雙手，也不由暗自緊緊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只聽皇上說道：“鑒於此事，所以朕，最後決定，將這京華第一才女之封號，賜予蕭璃！”

  然而，直到皇上把話說完之後，簫璃似乎還沒有從震驚之中反應過來。

  的確，這一次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當她經過了這幾起幾落，歷經心驚膽顫之後，最終所換回來的，竟然是如此盛大的聲譽。

  按理說，她本該高興才是。可是此時，她卻偏又高興不起來。

  畢竟，這件事最終的結果並不是她預期之中的，也更加不是她想要的。如果早知道會是這個樣子，她情願當時不要出口去請宇文姐妹出面幫她的忙。

  其實她的本意，也不過是想要借機再給宇文姐妹，提供多一次展示自己才華的機會而已。

  她原本想要的，就只是她們三個人之間的友誼，而不是這種空有的名譽。

  可是直到最後，她還是沒有料到，她到底還是把自己弄成了這麽一個騎虎難下的局面。

  有道是天子金口玉言，所以即便是簫璃要回拒，怕是也無法能夠令皇上收回成命。更甚之，如果要是因為這件事情，而把皇上好不容易才平複下來的心情，給重新擾亂的話。還說不定她後面會遇到什麽樣的狀況呢。

  可是，簫璃心中還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有些好事是可以一個人獨享的，可是最多的時候，還是大家在一起分享，反倒會更加快樂一些。

  於是，她最終還是沒有辦法去控制住自己。如果在這個時候頂撞了皇上，最多也不過一死吧？然而，死就死罷，能有什麽大不了的？

  “回稟陛下，臣女在此抖膽想請皇上收回成命。因為這京華第一才女的名號，臣女自識還愧不敢當。”

  一言說出之後，整個大殿裡不由再一次爆出一陣唏噓，然而這一次大家卻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只有高台之上的帝王，此時果然如簫璃心中料到的那樣，一張臉陡然之間便冷了下來。